主僕二人走出梅林便覺得大佛寺的氣氛有點不對,寺廟里的大小和尚統統步履匆匆,從這邊到那邊,又從那邊到這邊,然後又火急火燎地往山上去了。喬嵐一路往寮房去,路上也听到一些風言風語說大佛寺丟了什麼東西,只是說者要麼語焉不詳,要麼遮遮掩掩。
喬嵐一臉的平靜,其實心里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能令大佛寺翻天覆地的東西就在她手上,還是偷兒親自交給她手上的,毫無疑問,這東西絕對是一個麻煩,她要不要交出去,要不要交出去,要不要交出去……當斷則斷,不斷則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交出去就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喬嵐強撐著一張平靜的面皮回到她那間寮房前,方小勇正站在她門口,看到她馬上迎上來了,「主子,出大事了!」
「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喬嵐冷著臉走進寮間,這事太嚴重了,她心里亂得很。方小勇進去了,葉飛天自發自覺地站在外面望風。
「主子,大佛寺失竊了,是一個借宿在大佛寺的游僧干的,好像往山上逃去了。」
「知道丟的是什麼東西嗎?」。喬嵐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想喝幾口壓壓驚,是冷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新準備了,只好放下來。
「……」方小勇猶豫了一下,湊近了一點,用很輕微的聲音說,「舍利子。」
「什……」喬嵐激動得一下子站起來,不小心踫到桌子,剛剛倒的茶水撒了出來,順著桌面流淌,滴落在地上。舍利子!佛門聖物舍利子!得道高僧圓寂火化後留下的舍利子!這玩意就在她的空間里,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立馬把它從空間里拿出來,麻利地跑出去,掄圓胳膊遠遠地扔出去,然後再也不見,可關鍵是她現在連把那盒子從空間拿出來,拿在手里的勇氣都沒有。
沒事沒事……旁人絕無窺視我空間的能力……空間里是絕對安全的,對對對,空間是絕對安全的!喬嵐喬嵐原地轉了兩圈,才勉強鎮定下來問方小勇,「這話從哪里傳出來的?!」
「我無意間听到兩個跑過的和尚對話,他們有提到兩句!」方小勇很忐忑,其實他不太懂舍利子是什麼東西,只是看到喬嵐的臉色變得難看,便知道這事兒嚴重了。
「你先出去,讓葉飛天進來。你在門口守著就行了,也別再去探消息,免得引火燒身。」
「是,主子!」
方小勇出去了,葉飛天走進來,喬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點兒,「方小勇說大佛寺好似丟了什麼東西,這寺院的和尚都出動去找了,也不知是什麼物件,鬧得這麼厲害。」說話間,她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你見著人了」。天氣熱,木制桌面也吸水,水寫出來的字很快就消失了。
「瞧這情形,可能還有得亂呢。主子,我們不妨先吧,齋飯改天再來吃就是了。」葉飛天說話的時候也蘸了著茶水在桌上寫字「僧人非大佛寺重傷」。
「梁娘子和二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還是再等等吧。」喬嵐一邊說一邊寫「失竊舍利子」
葉飛天整個都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說「您剛說這寺院的和尚都找東西去了,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有心思派齋飯了。」同時寫下「在您這兒」。
「這樣吧,再等兩盞茶的時間,如果還沒人來通知開齋飯,就打道回府吧!」桌面多了一個字「是」。
葉飛天猛地抬頭,待他反應自己動作太大了,連忙低下頭,蘸著水的指尖在桌面滑動了幾次都沒能寫出一個字來。
喬嵐看著桌面上的字慢慢消失,說道,「你也去看看,如果確認了,就讓方小勇去女眷那邊說一聲!」
「是!」葉飛天遲疑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寫下,起身離開了。
葉飛天出去沒多久,就有小和尚說今天的齋飯取消了,不一會兒,葉飛天也回來了,臉上的神色有點凝重,壓著聲音在喬嵐耳邊說,「那僧人跳崖了……」
喬嵐渾身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在此之前,她還在猶豫是不是把東西交出去比較好,免得招來殺身之禍,可是那僧人死了,為了遮蓋東西已經不在他身上的事實,跳崖自殺了。一個人,豁出自己的命來完成的事已經不成簡單的稱之為事,而是應該是使命。僧人的死令他交給自己的東西和那句話成為了遺言和遺物,這太沉重了,喬嵐覺得自己有點承受不來,可她沒有退路了……
香客陸續離開,喬嵐一行人也隨大流一起下山,下山途中,還不時有和尚匆匆往山下跑……而之前,大佛寺大半的和尚都已經跑下山往懸崖那邊去了……瞧這陣仗,大有掘地三尺也有把東西找回來的決意……
喬嵐一行兩輛馬車慢慢朝歷山縣去,後面不遠還跟著一輛小驢車。喬嵐心事重重地坐在寬大的車廂里,走著走著,駕車的葉飛天敲了敲車廂門,歡快地問到,「主子,這一路也沒個零嘴,前面有一個梨園,要不去買點梨吧,讓大家甜甜嘴也好啊。」喬嵐一愣,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高聲回應道,「跟園子的主人說一聲,我們進園子里自己摘。」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進了梨園,好幾個人一起動手,不一會兒就摘了一大筐水靈靈的秋梨,這時代,水果還是挺精貴的,這一筐梨,就花了喬嵐十兩銀子。喬嵐沒有進梨園里摘梨,而是站在邊上,臉上的神情略顯彷徨。
葉飛天不得不出聲轉移她的注意力,圍著梨園走了一圈,她的心才安定一些,最後還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驢拉磨,並從中得了一個好點子。
摘了梨,馬車再次啟程,這一次沒有再停,進了歷山縣,又在來鮮樓吃過晚飯才回橋遠客棧。喬嵐真恨不得連夜離開歷山縣回家去,可是她也知道不能這麼干,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穩住陣腳。喬嵐知道陳月牙一直等著自己和她開誠布公,可是她真的沒那個心情,陳月牙也察覺喬嵐的情緒不對,也沒有糾纏這件事。
當晚,本來就淺眠的喬嵐失眠了,每次她覺得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就會躲到空間去,可現在令她沒有安全感的誘因就在她的空間里。其實,喬嵐心里還有一個更大的恐慌,她怕當自己打開盒子卻看到里面卻空無一物,為啥,被空間吸收了唄,把盒子放進去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種極其輕微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空間沒有升級,但肯定有哪里不對勁兒了……一想到那個小盒子,她就得慌。
翻來覆去睡不著,喬嵐只好起來,在燭光下畫了「旋轉圓桌」和「折疊桌椅」的圖稿,因為時間寬裕,她畫了又修,修了又畫,東方吐白的時候,她完成了幾幅還算明白的圖稿。
喬嵐早早下樓,點了幾份早點,剛吃完一籠小籠包,陳月牙便衣衫款款地下樓來了,寶石陪她在身旁。昨晚喬嵐讓寶石悄悄告訴陳月牙,讓她早點起來,然後帶她去一個地方。
陳月牙大大咧咧地坐在男裝的喬嵐對面,眼前的就是她姐,她可不管那麼多。清晨,大廳里除了昏昏欲睡掌櫃和小二,也沒其他人了,喬嵐也沒顧忌什麼男女大防之類的。
「牙兒妹妹,昨晚睡得好嗎……來嘗嘗這個……」喬嵐把油條豆漿推。
「……」听到這個能酸掉牙的稱呼,陳月牙哀怨地看了看喬嵐,後者卻視而不見,她只好酸溜溜地回了一句,「喬三哥!」
「抱歉這麼早讓你起來!你姐喬嵐給你留了點東西,等會兒我帶你去取。」
「姐……她留給我什麼東西!」陳月牙不得不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姐是姐,又不是姐的情景。
「她說是提前給你準備的添妝。」喬嵐說完,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豆漿。
「咳咳……」陳月牙也在喝豆漿呢,不期然听到「添妝」二字,竟然給嗆到了。昨天謝金寶那一聲吼,真真是把她吼開竅了,如今所有與親事有關的字眼,到她這兒都異常敏感。「咳咳,姐,咳,我姐她給我準備了啥?」
「添妝!」
「……」看著喬嵐頂著一張白面小生的臉孔,還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明明她就是罪魁禍首,可自己卻連一句多余話都不能說,陳月牙只能拿包子解氣,惡狠狠地咬看一口,「我不要,留給我姐吧,讓她給自己準備豐厚一點的嫁妝。」
「這個你勿用擔心,在她的嫁妝上,喬家絕對不會委屈了她的。倒是你,長者賜不可辭,明白嗎。趕緊吃,哦別,慢點兒,斯文秀氣點吃……」
陳月牙一邊吃著美味的包子,一邊拿斜著眼楮看喬嵐,然後抽空小聲地嘀咕著︰說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我長了一雙火眼金楮,就被你騙了。
「小口點兒吃,不要翻白眼,別嘀嘀咕咕,女子要端莊嫻熟懂嗎……」喬嵐企圖教已經野化的陳月牙,奈何她越是嗦,後者越是要與她對著干。陳月牙想著反正她姐也不能那她怎樣,好吧,喬嵐還真不能拿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