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喬宅直到夜半才完全安歇下來。當然,這沒喬嵐什麼事,主要是程胖子幾個,得趁著夜色,把喬嵐吩咐的事做好。
章娘子家鄉做腌肉的步驟其實很簡單,先在肉的表面涂上一層酒,再涂抹翻炒過的鹽和花椒,入甕腌制幾天,然後拿出來陰曬。
程胖子最近用番椒也用出了心得,他向喬嵐求來了剩下的那半袋番椒粉,加入大量花椒與鹽一起翻炒,弄出了一種又咸又麻又辣的底料。試過味道的章娘子深以為然。
因著晚上,章娘子和寶珠不便逗留,後面抹料入甕的事宜都交給程胖子等幾個。
喬家彌漫的那股魚腥味,直到下半夜才消散。
鑒于昨日喬宅上下齊齊被魚腥味虐了一通,第二天,喬嵐就忙不迭地讓俞大拿安排人把昨晚才做好的四甕腌魚運到西岸存放,日後晾曬也交由西岸的筒子軍負責。
而後,她又讓俞大拿給程胖子安排幾天假期。
這陣子,程胖子真的是被她這個想法一出接著一出的主子使得團團轉,原本珠圓玉潤的身軀都輕盈了不少。
喬嵐自己都看不過眼了,所以才想到要給他放假。
俞大拿一一應下,然後去做安排。
這一天,是決定西岸建宅讓哪個工匠隊做頭的日子。
約見的時間是末時,末時一到,陳果園就帶著大哥和堂弟登門了,他們還客客氣氣地遞上了拜帖。
楊蔥接過拜帖後。利索地去通報俞大拿,得到應允後才把人領進門,帶到前院的小廳。
喬嵐在後院,眼看著末時就要過,俞大拿還沒讓人來叫自己,她便自發自覺地到前院去,後面跟著寶石和肖狼肖犬。走到小花園,她看到程胖子蹲坐一旁,看著秋風中蕭瑟的殘花,長吁短嘆。忽視他那身軀。還真有種顧影自憐的意味在其中。
「程胖子,你在這兒長吁短嘆作甚?」喬嵐上前詢問。程胖子听到聲音趕緊起身,轉過來,「主子!是奴才的錯。看這花。想到我閨女。不免傷感,不想卻壞了主子的興致。」
「你閨女怎麼了?」
「不說也罷。多謝主子關心。」程胖子有點不好意思,也為喬嵐居然還關心到他家里人而心生感動。
「我讓俞總管放了你幾天假。即是想念閨女,為何不去探望。」
「啊……」程胖子傻傻地應了一聲,眼里好似有了渴望,但很快就慌亂地應道,「還是不去了,不去了。主子,要不,您還是別放我假了,我閑不住。」
「俞總管許已安排好廚房了。要不這樣,我很喜歡一品閣的糕點,你到賬房去取十兩銀子,這幾天,你每天去一品閣嘗上一兩樣,回來再鼓搗鼓搗,就算做不出十分,做八九分也是好的。」
專門去吃的差事,程胖子太喜歡了,忙不送地答應,「行!奴才這就去!」
喬嵐到前院的時候,剛好楊蔥領著兩個抄著工具的中年男子進門。
楊蔥畢恭畢敬道,「主子!」
「這是?」喬嵐疑惑道,其實她心里已然有數,俞大拿遲遲沒有派人叫自己過來,也是因為這兩人吧。
那兩人中,氣勢較為凸顯的那位上前一步,「這位英姿卓越的小就是喬少爺吧!我們是應邀來給貴府建宅的歷山縣工匠,在下許一多。」
「我怎麼記得俞總管說約的是末時……」喬嵐沒有接過他的話茬跟他客氣客氣,她淡淡地開口,然後看了看天上西斜的日頭,「我還記錯了不成?」
許一多沒想到喬嵐這麼不給面子,面上的笑容一僵,尷尬道,「路途遙遠,我們過來,需要些時間。」
「嗯,路途遙遠,合該吃過晌午再出發。」喬嵐的話說得平平淡淡,但仔細一听,卻不無嘲諷在其中。三歲稚兒都知道,路途遙遠,應該點出發才是。
「我……」許一多還想說什麼,但喬嵐已經轉身往前院的小廳走去了,小狼連忙跟上,肖犬頑皮,對著許一多狠狠地叫喚了幾聲才顛兒顛兒地追。
小廳里,中間的八仙桌攤這幾張紙,陳二順還拿著毛筆在紙上畫著。陳果園剛剛又趁機向俞大拿問詢了不少關于西安建宅的事。
俞大拿對他們的態度很滿意,加上喬嵐也有意把西岸建宅的事托給他們,于是在看過他們的圖紙後,提了幾個意見。
這不,得了意見,陳二順當場就改了。
喬嵐進來的時候,陳二順他們正在吹干圖紙上面的新鮮墨跡。
「都忙著呢?」
「喬!」陳果園連忙烘手示意,後面陳菜園眼疾手快地把桌面上的圖紙收拾好。
俞大拿上前,把喬嵐讓到小廳的主桌上,跟在後面的許一多兩人被忽略了個徹底,怎麼看怎麼多余。
「你們談,我就看看。」喬嵐落座,小狼在她腳邊蹲下,肖犬好奇地到處溜達。
俞大拿轉身的同時,臉上所有的表情一收,看著許一多,淡淡地說道,「許工匠,你們來了。」
「俞總管,很抱歉。我們有事,耽擱了會兒。」許一多不傻,得知今日之事,也許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理所當然,于是連忙收斂了些心性,開口致歉。
「哦!」俞大拿淡然道,「你們誰先來。」
「我們先。」許一多想搶佔先機,扭轉主家對他們的印象。
一張不大的圖紙被攤開來,圖上畫的是一座五進的大宅子,宅子中規中矩,但畫得有點粗糙,仔細一看,且並無出彩之處。
喬嵐沒有湊上前,她只要看看俞大拿的臉色。就知道不怎麼樣了。
這明明是仿照他人的宅子畫出來的圖紙!俞大拿強忍火氣,「你們可知,西岸的宅子是建在山包上,並非平地?」
許一多一愣,解釋說,「我們派人去看過,然,私以為,還是削平山頭建宅比較妥當。俞總管,您是不知道。在山包上建宅。多有不便之處……」許一多開始以「專業」的角度,講述平地建宅與山包建宅的利弊,總之一句話,一定要削平山包。
如若喬家非要在西岸的山包上建宅。他們的圖紙用不上了。那不就沒他們什麼事了嘛。余光看到陳果園他們手里拿著的幾張紙。他有點急了。
「許工匠!」俞大拿打斷許一多的喋喋不休,「西岸有將近一千畝平地。」
「啊!?」許一多明顯愣住了,想不明白說俞大拿突然說這個作甚。
那邊的陳果園卻听明白了。他悄悄地把手里的一張圖紙折疊起來收進懷里。
俞大拿不得不耐著性子補充道,「即有將近一千畝平地,真要在平地建宅,分個幾十畝出來即可,何須削山。」
「如此……」許一多想說可不就是,何必動那兩個山包,俞大拿再次打斷他,「但是,我主子卻獨獨指出要在山包上建,你是不明白嗎?」。
俞大拿三兩句話便讓許一多啞口無言。
「你們的圖紙,很遺憾,不適用西岸。陳工匠,把你們的拿出來看看。」
「誒!」陳果園連忙拿圖紙上前來,桌面上還攤著一張圖紙,他為難地看了看杵在一旁的許一多,後者面色難看地把圖紙拿走。
陳果園逐一把四張圖紙打開,鋪在桌面上。
「主子!」俞大拿已經看過圖紙,就不必再看了,他轉頭看向喬嵐。喬嵐收到他的示意,起身上前。
四張圖紙畫工一般,但看得出來,是用了心思的。四張圖組合起來看,從山形到宅子一目了然。山包下有圍牆,大門在正東,然後有階梯往上。五座院子並不是連在一起的,山頭三座,山腰兩座,中間有廊亭相連,主院的主樓是兩層的……
最令喬嵐滿意都是,另一個小山包也涵蓋在內,上面是一個觀景台,周邊畫了不少花。
喬嵐越看越滿意,而她有多滿意,許一多的臉色就有多難看。
作為歷山縣響當當的工匠隊,竟然被五里鎮一個名不轉經傳的工匠隊比下去,何等屈辱。
許一多面色不虞地走過來,想理論一番,然而,當他看到桌面上的圖紙時,他驚呆了,兩份圖紙,根本沒有可比性,孰勝孰劣,有目共睹。這里面各種布局,各種構建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房子還能建成這個樣子。
「這些花就不必了,改種果樹!」喬嵐指著觀景台下的花說,「其他空余的地方也要栽上果樹。」
喬嵐這話一出,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已經干脆地跳過對比階段,直接選用陳果園的圖紙。
「喬!我不服!」這優劣對比太鮮明,許一多猶不服氣。做頭做慣了,讓他們屈就他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不公平。他們一定是听從了你們的意思,才畫出來這樣的圖紙。如若,你們也對我們有過指示,我們定能畫出更勝一籌的圖紙。明明說好的競爭,卻暗箱操作,還是,你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當頭。」
「放肆!」俞大拿怕他沖撞了喬嵐,連忙走過來擋在許一多跟前,「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哪來的這麼多理由。」
許一多梗著脖子,氣呼呼的說,「我那句話說得不對。俞總管,你為何會找上我們,不就是因為我們是歷山縣數一數二的工匠。整個歷山縣都知道我們的手藝無人能及,儼是這幾個不知哪個山坳里出來的人能比的。可你們卻如此設局,實非君子所為,就算你們想雇用他們來建宅,卻為何要借踩低我們來抬高他們。」
俞大拿萬萬沒想到,這短短的時間內,許一多竟然已經想了這麼多。
喬嵐在一旁,听得直點頭,心想,這人腦洞這麼大,不去查案太可惜了。(未完待續……)
PS︰之前的章節,一些甚少出現的人名打錯了,比如男主的娘唐琴芝後來被打成了唐英芝,改了改了,希望大大們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