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孤寂地坐在花樓里的黃鶯再一次聞到熟悉的藥香,她以為又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黃鶯猛地回過頭來,看到來人,她心中萬般感覺涌現,喉嚨哽著發不出聲來,好不容易擠出點聲音,卻也是破碎的「雨……叔……」
莫寒雨擰著眉打量黃鶯,看到她過于艷俗的裝扮,心里分外不滿。被他這麼看著,黃鶯覺得無地自容,她的手下意識地抬起來摘掉頭上過于張揚的飾品,然後又去解身上艷紅的披風。她的手在抖,一是因為緊張,二是因為害怕,三是因為冷。
「難為你了!」莫寒雨緩了緩神色,低聲喟嘆。淚水瞬間涌上黃鶯的雙眼,她並沒有哭出聲來,只是默默地讓淚水流淌,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委屈和惶恐通過淚水宣泄出來。
莫寒雨想上前抱住她,好好安慰她,但走了兩步,卻硬生生地停下來。黃鶯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他的猶豫和停頓,淚水流得更凶了。
「哎……先別忙著哭。我這趟來,是要帶你離開。」莫寒雨最怕黃鶯哭,每每這時候,他都束手無策,「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拿的,收拾一下,跟我走!」
「鶯鶯不能……」黃鶯胡亂地擦了一把淚水,假裝著也要堅強,「雨叔,謝謝你還記掛著鶯鶯,但鶯鶯不能跟你走。你還是快走吧,省得辱沒了身份。」她戀戀不舍地看了幾步之遙的男人一眼,轉身想離開。
「你不走?!」莫寒雨勃然大怒。一時間也顧不上許多,拉住黃鶯縴細的手。「你還想留在這鬼地方到什麼時候?」太用力,怕弄疼黃鶯,他又連忙撒手。他的疼惜看在黃鶯眼中,卻成了嫌棄她,連踫都不願多踫一下。
「很抱歉污了莫大人的眼,鶯鶯這就走,這就走。」黃鶯悲憤欲絕,待要跑開,又被莫寒雨拉住。「都這時候了。你還要鬧別扭。我既然答應了你爹,要好好照顧你,就得負責到底。這兒的東西不要也罷,現在隨我離開這鬼地方。戶籍的事不必擔心。我已經打點好。幫你落籍。」
黃鶯掙月兌莫寒雨的鉗制。「天下之大,卻無鶯鶯的容身之處。離開這里,鶯鶯又能去哪。還是說。雨叔你要收留我,讓我待在你身邊。」
莫寒雨一怔,隨即否決,「不,你先在我小師弟家住下……」
「那以後呢?!」黃鶯迫切地追問,眼眸里隱含著希冀,然而,她失望了。莫寒雨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離開這里。」伴君如伴虎,更何況現在,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黃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莫寒雨一眼,將他的音容相貌印刻在腦海里,「雨叔,你走吧,鶯鶯不會跟你走的。」她再次轉身想走,不期然落入一個懷抱中,如此溫暖,令人流連,令人貪戀。
黃鶯叫莫寒雨「雨叔」,兩人的確是兩輩人,相差二十歲還多。莫寒雨和黃鶯的父親黃霖郁是至交。黃鶯從小就很喜歡莫寒雨,長大之後,這份喜歡慢慢演變成男女之情。四年前,黃鶯十五歲,已然到了婚嫁之年,她拋開女子的矜持,厚著臉皮讓莫寒雨娶她。莫寒雨震驚之余,拒絕了她,為著了斷她那要不得的念想,漸漸與黃霖郁疏遠……然而,還沒過半年,時任兵部郎中的黃林郁在押送糧草去邊疆的途中遇害身亡。黃鶯的兄長為了前程,讓黃鶯給當時的兵部侍郎當小妾,莫寒雨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去年,兵部侍郎卷入糧餉貪污案,被抄家。本來黃鶯只是個妾,可以由家人領回去,可她的兄嫂出于某種陰暗的心理,沒去接,黃鶯便淪為官妓。那段時間,莫寒雨也淪陷在麻煩的漩渦中,待他收到消息,又遲了一步……
一步錯,步步錯,如何能再錯過。
「鶯鶯乖,跟雨叔回去好不好。」莫寒雨柔著聲音說,曾幾何時,他也這樣哄著小黃鶯。
黃鶯哽咽,「嗯……」
其實,慫恿鄭神醫去京城,喬嵐心里也不安落。
在京城,一塊磚砸下來,十有八九能砸中一個皇親國戚或達官顯貴,鄭神醫那脾性,又是隨時隨地得罪人那種,一想那場面,她就忐忑。
這要是萬一鄭神醫得罪人,當啷入獄,她難辭其咎。
因著心里那點內疚,喬嵐異常好說話,給了鄭神醫十壇香辣醬,還有別的一些他要求的東西。
難得乖孫如此大方,鄭神醫要了不少東西,裝了足足半個馬車。他心滿意足了,又悄悄把喬嵐叫到一旁,掏出一個又破又舊的荷包給喬嵐,「乖孫兒,這個你拿著。干爺爺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膽敢欺你壓你,你就用這個砸他,砸死算干爺爺的。」
「這是何物?」喬嵐有點好奇,想打開來看一看。鄭神醫一把奪回,把繩子拉上,打結,「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打開,也別讓人知道。」
「好吧!」你就是給片瓦礫我,我也得好好收著。喬嵐當著鄭神醫的面,把荷包放進袖筒里,表示她不看了。
「乖孫兒真乖。」
「乖孫」喬嵐在把鄭神醫送回醫苑休息,轉身,她就把手伸進袖筒里,隔著荷包那層布料摩挲里面那東西的紋理。
里面是一塊三指大的銘牌,四周是一些復雜的紋路。
好似是……是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個時代,能用雕龍畫鳳制品的也就那幾個人,也是蛇,嗯,應該是蛇。中間好像四個字,免……死……金……
喬嵐突然覺得袖筒里的東西灼燒起來,燙到了她的指尖。
鄭神醫給喬嵐的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免死金牌,是先帝御賜之物。四十年前,他心血來潮施針救下難產的孕婦,保下兩條命,誰知竟是當朝太子妃。太子有意拉攏他,許以高官厚祿,他都不為之所動,最終,他實在是煩了,說要一塊免死金牌。太子悄然應下,後來還真派人給他送來,不過是事隔五年,他登基為帝之後。雖然鄭神醫挺不屑這玩意兒,不過有了它,能少許多麻煩,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免死金牌可保三代平安。鄭神醫認下喬嵐為徒為孫,都受免死金牌的庇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