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岐山清咳一聲,提醒喬嵐和封祥看在他的面子上,稍微應付一下魯山長。
縣令大人親自和稀泥,這個面子還真不能不給。喬嵐招呼眾人落座,又讓人奉茶上點心。
魯山長還想拿喬,但封祥大馬金刀坐在他旁邊,笑著問道,「正所謂名師出高徒,去年貢試,同仁學院出了兩個同進士,其中一個說魯山長的弟子,真是可喜可賀。」
冷不丁听封祥夸人,喬嵐心里覺得怪異,按照她的了解,這家伙應該比她更不屑恭維人才對。
「哪里,哪里。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我那弟子周圓通能考上同進士,也是他天資聰穎加上勤奮求學才修成但正果。老夫看封公子也不是愚鈍之人,不若靜下心來讀上幾年書,也許也能考取功名,某個一官半職。」
在場的人,但凡知道封祥來歷的,心ˋ里都咯 一下,就在他們以為封祥會發飆的時候,他卻燦爛一笑,「魯山長客氣了,我自知是朽木,不堪雕琢,還是別讓人笑話的為好。歷山縣有您的一眾高徒在,旁人哪有冒頭的機會。」
喬嵐心里的那份怪異越發明顯,雖然沒見過封祥做學問,不過她也知道他的字寫得很好,試問一個字寫得倍兒棒的人,會是一個「文盲」嗎?
祝岐山也回過神來,想繼續和稀泥,于是說,「封小兄弟何須妄自菲薄,我相信你的文采也是一絕,只是低調些罷了。」
「哦。原來封公子也是進學之人。」魯山長自詡文人,在他的眼里。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文人。另一種是其他人。
想和稀泥?想得美!「我自是不敢跟魯山長的高徒相比。就拿周圓通來說,四歲能吟詩,流水能作對,十歲考童生,據說,他事隔七年後才再次考試,便是想厚積薄發,連中三元,都說他考取通州解元如同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通州解元?!喬嵐愣了一下,暗道,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魯山長起先還意氣風發,但「通州解元」這四個字就像一盆冷水,澆了他一個透心涼。封祥可不管你涼還是冷,假裝惋惜到,「也是昌州城那邊的學子太不懂事,借咱通州的寶地考試,意思一下就行了。何至于連解元都給摘走。私以為,魯山長的止步同進士,定是受此影響,否則。如此天資聰穎之人,又勤奮求學,怎會連一元都沒拿到。」
看魯山長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的臉色,喬嵐真怕他怒急攻心。有個三長兩短,出事不要緊。但這可是她家啊。她連忙端起茶壺,給封祥倒茶,「封兄,你看你說了這麼多,渴了吧,喝口茶潤潤嗓子。」
「多謝喬弟。」封祥從善如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驚呼一聲,好似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嗯,的確很重要,重要到喬嵐想摔茶壺。「哎,說起來,魯山長高徒板上釘釘的解元桂冠可不就是被喬弟的兄長給摘走的,真是冤家路窄啊,怪不得魯山長對喬弟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魯山長有點困惑地看向喬嵐,他當然知道前年的通州解元是誰,昌州喬氏宗族的喬沖睿,他見過那小子文章,雖然不願意承認,的確比自己的弟子強一些,通州解元旁落,怪只怪時運不濟,但這跟通州歷山縣喬家有何關系?
「呵呵!」喬嵐尷尬地笑了兩聲。
封祥持續開啟孜孜不倦,毀人不倦的毒舌模式,「哎,也就是沖睿兄太實誠,想把會元的名頭還給魯山長的高徒,去年竟沒有去參加會試,這不,被揚州人拿去了。魯山長,你們不厚道,沖睿兄好心讓出來的好東西,你們卻拱手送人了。」
魯山長還想問一問《水調歌頭》的曲兒,還想問一問「蘇」的其他詩,還想……魯山長拂袖而去……
「魯山長,您老慢點走。別被風閃了腰。」封祥高呼相送。正在往下走的魯山長一個踉蹌,要不是他的小廝在旁攙扶,估計就要一路滾到西岸大宅的正門了。
「……」喬嵐只覺得渾身無處著力。雖然她沒想與魯山長交好,但也沒想交惡,封祥這廝,自己得罪人就罷了,還拖她下水。方才,她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但那啥魯山長肯定把她和封祥當成一伙兒的。哎,罷了罷了,橫豎我也受不了魯山長那鼻孔朝天的架勢。
與喬嵐一樣無奈的還有祝岐山,人是他帶來的,被氣走了,他好似也月兌不了干系。哎,罷了罷了,橫豎在歷山縣的任期也只剩下三年。
高段位的人打嘴仗,趙地主沒有插嘴的人,看到魯山長氣呼呼地離開,他不免覺得惋惜,要是方才站出來為山長說兩句,不知他會不會破格錄取趙家子孫,哎,罷了罷了,橫豎家里也沒個能讀書的,還是多劃拉幾兩銀子給他們傍身吧。
稍晚些時候,才送走祝岐山和趙地主,就有人送東西過來,還是京城那邊送來的一個匣子,里三層外三層。得虧這個時代不興炸彈包裹,不然喬嵐還不敢打開來。
東西是鄭神醫讓人稍過來的。打開匣子,最上面的是一封無比厚實的信,信的下面是一些小瓶子,瓶子上寫著藥名,「迷魂香」、「含笑半步癲」、「百花神露」、「神仙水」……
打開鄭神醫的信封,其中大約有四分之三是廢話,只有四分之一講了正事,包括皇帝還能再活兩年,包括他得了一把尚方寶劍,免死金牌給她,放在匣子的夾層里,包括那瓶滋養丹是給黃家那小子吊命用的……
去年七月,鄭神醫做了十顆滋養丹給黃家,幫黃從仁吊命,免得黃家像蒼蠅一樣煩擾喬嵐,按每個月一顆算,也快吃完了。要不是這封信,喬嵐已經忘了黃家那檔子事兒。
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黃家已經在尋找當初買藥的線人。兩個月前,黃家覺得黃從仁的身子似乎好了許多,便停了藥,畢竟五百兩一枚呢,老貴了,結果呢,黃從仁差點嗝屁,黃家不敢再冒險,細數手里頭也沒幾顆藥了,這才著急起來。
喬嵐把六顆藥給到俞大拿,讓他按照去年的方法安排一下,把藥轉賣給黃家,而且還要提價,六百兩一枚……
吩咐完事情,喬嵐往繞過主院,去山後腰看望葉飛天。葉飛天這次傷勢頗重,還得繼續躺在床上養傷。寶石挺著八個月的肚子,忙前忙後伺候他,他卻還是一貫的大男子主義,也就是寶石這樣的小媳婦才甘之如飴。
遠遠的,還沒靠近那排給管事住的青磚大瓦房,就听到葉飛天和寶石在講話。
「你就歇著吧,我的衣裳夠穿,縫吧這麼多,別穿不完浪費了。」
「相公,妾身……是……是給孩子做的……」
「那……那……給我瞧瞧……這麼小?!」
「我……我也不知道,李嬸說是這樣的。」
「你繼續縫吧。」
不知為何,听著這樣的對話,喬嵐心里徒生出一番感慨來,小人物的幸福也格外感人啊。她現在兢兢戰戰、忙忙碌碌好像進入了一個死胡同。要不是自己終究會回去二十一世紀,其實找個人嫁了,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也不錯,然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