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著「清心殿」三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的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下,一身灰色裋褐服,腳踩黑色暗紋嵌金絲高筒官靴,左手慣常提著一柄三尺青峰的牧文當門而立。
牧文身旁,一名腳踩黑色華紋嵌金絲長皮靴,身穿淡黃色窄袖錦袍,腰間系著一條正中嵌紅寶石的墨綠色暗紋繁花寬腰帶,腰帶左側垂著一條金黃色羊脂白玉宮絛的男子斜斜地倚在門框上,男子那張禍國殃民的面上是一派悠然自得,偏生他的嘴角勾著一抹嫵媚邪笑,顯得極為突兀。
對于斜倚在自己身旁門框上,與自己可謂是一同長大,情同手足,如今正頂著自家主子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惹事的男子那沒事就愛鬧騰的性子,牧文是深有體會的。
被自家這位驚嚇得多了,如今牧文早已鍛煉出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況且,自家主子就在他對面站著呢!自家這位若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或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也輪不到他操心。
所以,即便那名頂著自家主子的皮相的男子幾次將話題擱在了自家主子和冷晴的身上,牧文始終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定模樣。
但站在牧文對面七八步開外的冷晴可就沒有牧文這麼好的定力了。
對于「炎子明」那充滿戲謔的話語,冷晴當即就如同被蜜蜂蜇到一般,極其快速地抽出了她那仍舊被炎子明握在手中的右手。而後,冷晴下意識地想往後退開,卻忘記了她的青絲與炎子明的發絲仍糾結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
原本想離炎子明遠些而往後退去的冷晴才往後仰了上半身,就被兩人糾結在一起的發絲扯疼得雙眉皺起,同時輕輕地「嘶」了一聲。
若不是冷晴面上戴著絲巾,只怕還能看見冷晴因疼痛而呲牙咧嘴的模樣!
也不知是見意圖後退的冷晴再度被兩人糾結在一起的發絲扯疼得皺起了眉頭,還是因為冷晴將她的手抽離了自己的手,亦或二者皆有之……
總之,炎子明猛然轉頭看向了他身後那個斜斜地倚在門框邊的男子。那雙因為易容而變得澄圓的雙眼里醞滿了毫不遮掩的警告之意,仿佛在無聲地說著︰你若再敢多舌,小心爺讓你再也不能開口!
斜倚在門框邊的「炎子明」顯然是被易了容的炎子明那冷颼颼的眼神嚇到了。只見「炎子明」身子抖了三抖,當即就訕訕地閉了嘴。
看著已經扭回頭去的炎子明那堪稱「蕭索」的背影,倚在門框邊的「炎子明」更是當即便在內心反省︰好吧!他的確說錯話了,似乎爺這到手的「肥羊」因為他的多舌而飛走了。不知道爺回頭會不會找他算賬啊……可是……他只是突然見到爺帶了一名女子回宮太激動了嘛……
最終。還是炎子明主動用雙手梳理開了他與冷晴那糾結在一起的發絲。
炎子明梳理發絲時動作極其輕柔小心,許是怕弄疼了冷晴罷。
冷晴就這般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勢僵立著,靜靜地看著炎子明慢條斯理地梳理兩人糾結在一起的發絲。當最後一縷發絲梳理開後,冷晴也不看炎子明,只微微垂眸,一言不發地繞過炎子明朝清心殿走了。
先前清心殿殿門打開的時候,冷晴就已經感覺到了從清心殿里涌出來的那一股熱浪,只是剛才被那個突然出現的「炎子明」驚嚇到了。冷晴也沒來得及細想,現在。渾身冰涼的冷晴急切地需要一個炙熱的火爐,更需要一個可以遠離炎子明的地方……
一直站在清心殿門口的牧文,從始至終都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出鬧劇,既不參與,也不阻止,只是那麼面無表情地站著,猶如一座萬年冰山。
當冷晴走到牧文這座擋在清心殿殿門正中的萬年冰山面前時,穿著臃腫的冷晴剛想開口讓牧文往旁邊讓下,眼角余光就瞥見一旁斜斜地倚在門框上的男子朝她挑了挑眉,繼而又是嫵媚一笑……
冷晴見狀,只好將欲出口的話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然後默默地從牧文身邊另一側的空隙里繞進了清心殿中。冷晴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離那個神經病一樣的男子遠遠地!!
冷晴前腳才進清心殿,炎子明後腳就轉過了身來。
看著清心殿內冷晴那一步一拖的身形,炎子明眸中神色晦暗莫測,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炎子明就這般靜靜地站在清心殿殿門前凝視著清心殿內冷晴的身影,直到冷晴轉過一扇鏤空雕花的木門,再也瞧不見了,炎子明這才收回視線。然,一下秒,炎子明赫然將視線掃向了一旁一直斜倚在門框上的那名男子!
炎子明雖然是赤冰國的儲君,居于赤冰國皇宮中的儲君宮殿「惟德宮」,俗稱「東宮」,每日享受著極盡奢侈的生活,赤冰國現任皇後上官媚更是對炎子明呵護有加,甚至派遣了十余名武藝拔尖的宮廷侍衛到炎子明身邊護衛炎子明,可是炎子明身邊,真心實意為炎子明著想、辦事的,卻只有二人。
而惟德宮上下,不,應該說全赤冰國皇宮上下的人都知道,雖然他們這位太子殿下十分憨傻,身邊時常圍繞著一大群宦人、宮女和武藝拔尖的侍衛,可他們這位太子殿下卻獨獨特別喜愛他手下與他一同長大,且武藝十分了得的兩名侍衛。
他們這位太子殿下起初不過是恩施這兩位侍衛可以隨意進出惟德宮任何地方,到了後來,這兩名侍衛的榮寵已經到了可以與太子殿下同食同寢的地步!最讓人疑惑不解的是,他們的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似乎對此種逾矩的行為並不反對,甚至可以說是默認!!
不過好在這兩名侍衛並沒有恃寵而驕,依舊踏踏實實、安安分分地做他們的東宮侍衛,而且,這兩名侍衛的性格秉性是截然相反的。
此二人,一人便是永遠一副冰山臉的牧文,另一人,就是剛剛還在頂著炎子明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作怪的——王泉。
與性格沉悶、面無表情、惜字如金、說話辦事皆是一絲不苟的牧文相比較,王泉簡直就是活月兌月兌一匹月兌了韁的野馬!只要有一點機會,王泉就能折騰出點事兒來,盡管他每次折騰的動靜都不算大,卻每次都能讓人欲哭無淚。
王泉這愛鬧騰的性子讓那些與他一同在惟德宮中供職的宮人們十分頭疼,尤其是那些個小宮女,哪個私下里沒有被王泉調戲得哭過?可偏偏他們的主子太子殿下喜歡王泉,惟德宮中的宮人們便也只能默默地忍受了……
誰叫除了他們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宮廷侍衛長也管不了比他足足低了兩級的王泉呢!畢竟,王泉的親姨母不僅是太子殿下的乳娘,更是皇後娘娘身邊最當紅的大宮女啊!
當赤冰國內上至皇親貴冑,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太子殿下十分憨傻,以為太子殿邊的人都是他們的皇後娘娘的人時,事實,卻並非他們所以為的那樣……
因為炎子明刻意的偽裝,惟德宮內的宮人們直到現在仍舊單純地以為他們的太子殿下還是最開始時那個憨傻的太子殿下,以為王泉、牧文真正听從的主子仍舊是他們的皇後娘娘,畢竟,王泉和牧文時不時地就會去皇後娘娘的宮殿密報啊……
也因此,這二十多年來,竟然從沒人懷疑過炎子明和王泉、牧文三人。也就更無人知曉,炎子明竟然和朱梓陌一樣,用最完美的偽裝欺騙了世人的眼楮,他早已在無聲無息間,收服了王泉與牧文。
話說回來,因炎子明一直偽裝得極其完美,以至于每次炎子明出宮,都會留下堪稱他的心月復的王泉在惟德宮內假扮炎子明自己,且從不被人懷疑。
為了方便行事,炎子明更是讓擅長易容術的王泉親自照著他和王泉自己的臉型制作了兩張面具。每次炎子明戴著王泉的面具與牧文一道出宮後,王泉就會戴上炎子明的面具,穿上炎子明的服飾,在惟德宮內假扮炎子明。
如今這個斜倚在門框上,頂著炎子明那張禍國殃民的臉的男子,便是同樣用了面具易了容的王泉。
當王泉感受到易容成自己的炎子明那冷颼颼的眼神後,王泉當即一個激靈,再也不敢放肆,立即站直了身子,雙手老老實實地垂在身子兩側,雙眼一眨不眨地直視他對面的門框,宛如一尊石像。
感覺到炎子明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來,王泉額角的青筋也隨著炎子明的步子一跳一跳地。
然而,炎子明走到清心殿殿門前後,卻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只是徑直從早已十分自覺地讓道一旁的牧文身邊一言不發地進了清心殿。
炎子明身後,是王泉極為小小聲的聲音︰「牧文,我就說讓你別出來的吧!這都到家門口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看,被我說中了吧!爺不高興了吧!你瞧爺剛才看我的那小眼神兒,哎呦娘喂,可嚇死我了!話說你知不知道‘結發’的意思啊?你不知道沒關系,我可以跟你說,哎哎!你別走啊!牧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