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山,朝陽似火,碧空如洗。
天成大陸月復地。秦山山脈外圍山腰。燕國行宮里那座修建在郁郁蔥蔥的大樹下的四角涼亭里——
「我今天登門拜訪是想來問一問博太子,不知博太子可否還想學太極劍法?」一腳踏進那座涼亭,直接走到燕博對面的一張圓形石凳上坐下,用一條白色發帶將三千青絲隨意地扎在腦後,穿著那身水墨畫齊胸襦裙的冷晴張口就如此單刀直入地問燕博。
然,坐在擺著幾樣膳食的圓形石桌另一邊,以簡單的白玉冠和白玉簪束發,穿一身墨色窄袖錦袍,手持一雙白玉箸的燕博卻是笑吟吟地不答反問道︰「冷姑娘還未回答燕博剛剛的問話呢!不知冷姑娘可否用過早膳了?」
對于燕博這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茬的態度,冷晴既無奈又氣悶地沉默了一瞬才冷冷地甩出去一句︰「你覺得我這麼早來找你,有時間吃什麼早膳?」
听聞冷晴這句冷颼颼的反問,石桌另一邊的燕博卻是笑意盎然地道︰「那正好,冷姑娘不妨先陪燕博用過早膳吧!無論有何事,待用過早膳了,燕博再陪冷姑娘細談可好?畢竟空月復談事總是不太美的,冷姑娘覺得呢?」
「這些都是燕博從燕國帶來的御廚做的菜食,甚合燕博心意,冷姑娘若不嫌棄,便與燕博同用可好?」一邊笑意盎然地說著話,燕博一邊將石桌上的幾樣膳食往冷晴那方推了推。
這方,冷晴見狀,心中清楚燕博這是知道她一大早地登門拜訪必是有事找他,所以燕博準備先將她吊上一陣,她越是著急跟燕博談事情,燕博就越是要吊著她,所以這種時候她反而需要冷靜下來,不能急躁,還得順著燕博的安排走。
于是,冷晴依言默默地低頭掃了一眼燕博推到她面前的幾樣膳食,只是轉瞬冷晴就覺得胃里一陣胃酸翻涌︰一大早的吃這麼辣這麼油膩的葷食燕博都不會難受的嗎?
順著冷晴的視線,就見那張直徑不到一米的圓形石桌上,靠著冷晴這方擺著五只白玉圓盤,上面分別盛著︰水煮牛肉、麻辣宮保雞丁、辣子肥腸、剁椒蒸排骨和酸辣簑衣黃瓜……
這麼五道又葷又油膩又辣的菜,冷晴就是不吃,光是看著也覺得難受得胃酸翻涌了好嘛!尤其是燕博手邊竟然還放著一只白瓷細頸酒壺……
在看見燕博手邊的那只白瓷細頸酒壺的時候,冷晴開始嚴重懷疑燕博這不是在吃早膳,而是在吃午膳或晚膳,不然哪有人一大早就吃這麼辣這麼油膩的葷菜還帶喝酒的?!!!
「怎麼?莫非冷姑娘也想來兩杯?」見冷晴將目光凝在他手邊的那只白瓷細頸酒壺上,燕博便拿起那只酒壺,如此朝冷晴笑問道。
冷晴當即搖頭連呼「不用不用」,話音一轉間,但聞冷晴如此冷聲問燕博︰「有粥嗎?昨晚喝了太多酒,這會兒還有些沒緩過來,我怕一大早大魚大肉的反胃。」尤其是每道菜,包括唯一的一道素菜都那麼辣!!這簡直超出了她的腸胃接受極限!
那方,燕博听聞冷晴的問話,含笑放下了他手中那只白瓷細頸酒壺以及他手中那雙白玉箸,而後如是笑道︰「難怪仲卿大哥一直夸贊冷姑娘坦誠直爽,冷姑娘確是擔得起仲卿大哥的夸贊。」話音一轉間,燕博笑著問冷晴︰「不知冷姑娘想喝什麼粥?燕博這便吩咐人去做。」
「……青菜小米粥就好。」想起那一場醉夢的最後,蒙媽媽為她煮的小米粥,冷晴便在幾秒的停頓後如此回答了燕博。
目不斜視地看著冷晴,坐在石桌另一邊的燕博頭也不偏地如此笑著高聲呼喊道︰「來人吶!給冷姑娘煮份青菜小米粥來。」
隨著燕博的喊聲落下,不過二十來分鐘,一碗熱氣蒸騰,浮著切細了的綠色菜葉,熬得粘稠軟糯的小米粥就被端上了冷晴面前的那張圓形石桌。
朝冷晴面前擱著的那碗青菜小米粥托手一指,燕博微笑著張口道了一句︰「冷姑娘,請。」如此說罷,燕博這才重新拾起他面前那雙白玉箸繼續用早膳。
而這方,冷晴依言耐著性子喝完了那碗熱乎乎的青菜小米粥,又安靜地等著燕博慢悠悠地一邊吃菜一邊喝酒地用完了那頓讓冷晴不忍直視的豐盛得過了頭的辛辣早膳,冷晴這才再度張口問道︰「不知博太子可否還想學太極劍法?」
那方,坐在石桌另一邊的燕博聞言,卻並未立時回答冷晴的問話。
就見燕博一派閑適地靜等著兩名小宮女將石桌上的殘羹冷炙都收走了,又等著那兩名小宮女送上來幾樣精致的茶點,並為坐在石桌邊的燕博和冷晴各自斟上一盞清茶。這期間,冷晴也不著急,始終坐在燕博對面安靜地看著、等著。
直等到那兩名小宮女做完了這一切並恭聲告退後,燕博又捧起他面前那盞清茶淺飲了一口,放下茶盞後的燕博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冷晴,問︰「怎麼?冷姑娘昨夜不是說先師留有遺訓,這太極劍法‘傳內不傳外,傳徒不傳友’嗎?」。
被燕博這麼反問,冷晴也不覺羞窘,而是半分也不拖泥帶水地直言道︰「若我願意換成別的條件呢?博太子可否還願意學這太極劍法?」
「哦?」如此挑眉看著冷晴,燕博略頓了頓方饒有興致地說道︰「冷姑娘不妨先說說這‘別的’條件,好容燕博比較比較哪個條件更合算一些。」
對于燕博擺出的這幅商人般的嘴臉,冷晴這個正兒八經的商人完全不放在眼中好嘛!
就見冷晴勾唇朝燕博笑了笑,姿態一副雲淡風輕地悠悠說道︰「博太子放心,比起讓博太子拜我為師而言,我所提出的這個條件完全算不得什麼難事。」
「我的條件就是,請博太子在今夜于貴國行宮舉辦一場宴會,邀請包括我們赤冰國煦太子和大梁國德太子在內的其余八國儲君,全部赴宴。」在燕博那饒有興致的目光中,唇畔含笑的冷晴如此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是的,冷晴今天一大早就來找燕博,就是為了這件事。
在經過昨夜那一場醉夢後,冷晴恍然發覺,她不能再繼續這麼拖下去了,「確定大章國太子陳浩賢的真正身份」一事她必須盡快提上日程。而如今她所認識的人中能幫她做到這件事的人……
冷晴思來想去,覺得這個人選燕國儲君燕博無疑是最合適的。
冷晴之所以決定舍近求遠地找燕博做這個試探的事而不就近找炎子明幫忙,是因為冷晴覺得炎子明的警覺性實在太高了,高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似乎任何人、任何事在炎子明面前都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但是,在確定這個異世里的大章國太子陳浩賢與現代社會的那個陳浩賢究竟有無關系之前,有些事情冷晴並不想讓炎子明知道。
而冷晴寧可選擇燕博這個不確定因素也不去找成亦影和梁笙德幫忙,是因為冷晴不想將「救命之恩」這個有著極重分量的籌碼在一開始就用掉了。
這就和斗地主的人不會一上來就往外丟炸彈,而是有所保留地從小牌開始一張一張地往外放,互訪試探對方底牌是一樣的道理。
對于冷晴而言,成亦影這個「救命之恩」的籌碼不止是炸彈,還是炸彈中最厲害的王炸。如此厲害的底牌,冷晴自然不能一開始就毫無保留地扔出去。似「王炸」這種最厲害的底牌,一般都是要留到最後才能打的。
因此,燕博這個和冷晴毫無關系,也無法幫冷晴多大的忙,更無法在緊要關頭拉冷晴一把的角色,無疑是最適合冷晴當做試探對方的「牌」最先打出去的。
好了,話說回來——
那方,坐在石桌另一邊的燕博听了冷晴讓他舉辦一場宴會的話就是一愣,好半晌兒後燕博才眉頭微蹙,滿是疑惑地問道︰「僅僅只是舉辦一場宴會而已?」
朝燕博頷首,冷晴繼續抿唇淺笑︰「當然不止如此,不然也太便宜博太子了不是嗎?」。
對于冷晴這番話,燕博不置可否地一挑眉,示意冷晴繼續說。
于是,在燕博那挑眉並笑的一臉高深莫測的注視下,冷晴語氣悠悠地繼續說道︰「我還需要一個可以在暗處觀看宴會的機會,最好是一個我能看見其余幾國儲君但絕對不會被他們發現的位置。並且……」
話至此,冷晴不緊不慢地捧起她面前那只茶盞淺抿了一口盞中清茶,繼而捧著茶盞地朝燕博微笑道︰「我需要博太子犧牲掉一名可以完全信任,絕對不會背叛博太子的宮女。並且那名宮女的年紀不能太大,最大只能二十歲,但也不能太小,最小只能十五歲,若能再生了一張圓臉就更好了。」
安靜地听完冷晴這番話,坐在石桌另一邊的燕博這才眉頭微蹙地張口問冷晴︰「冷姑娘要在一旁觀看宴會自然是可以的,燕博也能保證冷姑娘絕不會被各國儲君發現,但為何還要燕博犧牲掉一名宮女?還必須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面對燕博的疑問,這方,捧著茶盞的冷晴只笑得一臉溫和地如是說道︰「這個博太子就不用多問了,反正博太子只需要舉辦一場宴會,以及犧牲一名宮女而已,對于博太子這堂堂的一國儲君而言,其實並沒有多大損失不是嗎?而我也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在暗處觀看宴會並不會被人發現的機會,絕不會在宴會上做出任何對博太子不利的事情。」
話至此,冷晴復又捧起她手中的茶盞淺抿了一口盞中清茶,而後繼續溫聲笑道︰「只要博太子能答應我這幾個條件,我就可以教導博太子整套太極劍法。若博太子怕我事成之後反悔……」
話音一頓,就見冷晴輕輕放下她手中那只茶盞,轉而伸手從她那身水墨畫齊胸襦裙里掏出了那厚厚一疊被卷起來的畫滿了持劍小人的宣紙。
因為石桌直徑不足一米,所以冷晴即便坐著不動,只需伸手就能將她手中那厚厚一卷攔中綁著銀色絲帶的宣紙放到燕博擱在石桌上的左手邊。
但見冷晴放下那厚厚一疊被卷起來的宣紙後,又如是朝燕博淺笑道︰「這是太極劍法的圖譜,上面一招一式都畫得很清楚,博太子請過目。」
燕博聞言,默然伸手拿起冷晴遞到他手邊的那卷厚度可觀的宣紙,不緊不慢地解開那條銀色絲帶,將那一疊卷起來的宣紙展開,細細地翻看了一遍宣紙上所畫的那些圖案。
而在燕博垂眸翻看那一疊畫滿了持劍小人且厚度可觀的宣紙的時候,坐在石桌這方的冷晴則微笑著說著︰「為表誠意,我將一整套太極劍法皆畫在了紙上,絕無藏私。若博太子願意合作,不單這份太極劍法圖譜我可以雙手奉上,且我今日正好有空閑,可以為博太子將太極劍法整個演練一遍,教博太子先熟悉下太極劍法的招式。」
那方,從太極劍法圖譜中抬頭,燕博凝視著冷晴,問︰「能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嗎?」。
听出了燕博話中自稱的改變,冷晴知道燕博這是已經默認了和她的交易,于是,冷晴微笑著看著燕博,微笑著道︰「我想做什麼,博太子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那方,凝視著冷晴的燕博沉吟片刻便低聲應道︰「好,我答應你。」
繼續保持著唇邊的微笑,冷晴趁熱打鐵地道︰「如此,還請博太子盡快挑選一名可以信任的宮女出來,我需要交代她一些事情,以免屆時出現差錯。」
「去喚沁水過來。」沒有一絲遲疑,燕博側頭看向侍候在涼亭外不遠處的一名宦人,如此高聲吩咐那名宦人。
那名宦人遙遙朝著涼亭中的燕博躬身,並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殿下」就邁步離開了。
這方,四角涼亭中,坐在石桌邊的冷晴靜靜地目送著那名宦人離開後,冷晴轉臉就問燕博︰「那個沁水可靠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