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晴就這麼神色愣愣地盯著那個沉浸在大樹下的陰影中的人好半晌兒才有些不太確定地喚了一聲︰「炎……子明??」
「是我。」回應冷晴那不確定的喚聲的,是炎子明那慵懶且富有磁性的聲音。
隨著這簡潔的兩個字落下,炎子明朝前邁步,緩步走出了那處大樹的陰影,走到了皎潔的月光下,將他那張生的禍國殃民的臉呈現在了冷晴眼中。
這方,看著沐浴在皎潔月色下的炎子明那張面無表情的生的禍國殃民的俊臉,冷晴有些反應不能地問他︰「你不是應該回去赤冰國行宮了嗎?怎麼還在這里?」
听聞冷晴這番問話,面無表情地看著冷晴的炎子明勾唇,冷冷地一笑︰「你說呢?若不是為了等你,難不成我這大晚上的在這兒荒山野嶺的曬月亮?」
被炎子明這樣冷不丁地暗諷了一番,今晚心情∼也不怎麼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的冷晴只默默地應了一聲︰「哦……」
「哦?」挑眉看著冷晴,炎子明努力壓制著胸腔中的怒火,聲音冷的嚇人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昨天你獨自去大梁國行宮沒與我交代一聲,我也就不追究了。可今天你又什麼也不說地就跑去燕國行宮呆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才離開,你眼里還有我這個主子嗎?」。
今早听聞王泉說冷晴去了燕國行宮後,炎子明想起冷晴昨夜才喝了個爛醉如泥,如今一大早醒來就跑出去會男人,炎子明一時氣惱,也沒想到要跟著去燕國行宮看看冷晴到底是找燕博干什麼去了。
後來晌午不到,炎子明躲在赤冰國行宮以北的那片枝繁葉茂的樹林中小憩的時候,王泉忽然拿著一張紅色請柬找到炎子明,說是燕國太子燕博今晚要在燕國行宮宴請各國儲君,邀請炎子明也去參宴。
當時炎子明還沒想到燕博突然要舉辦宴會這件事和冷晴有什麼關系,炎子明只以為這就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宴會,並按照秦山聚會歷來「有宴請就需到場」的規矩,在宴會時間將近時,換了身干淨整潔的衣衫,由牧文陪著出了赤冰國行宮,朝燕國行宮去了。
從赤冰國行宮到燕國行宮的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直到在被燕博笑著迎進燕國行宮里那座燈火通明的大殿時,面上裝著憨傻,心里警覺萬分的炎子明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大殿里的情況不對——
炎子明耳邊的呼吸聲(道數)和炎子明眼中所看見的人數明顯對不上!
無論燕博之後迎進殿中多少人,炎子明耳邊始終要多出那麼一道淺淺的呼吸聲。
炎子明當時就暗暗地想——這座大殿中,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定藏著什麼人!!
在這個念頭冒出來後,炎子明當時依然沒有多想,純粹以為是有什麼刺客或心懷不軌之人趁機混進了燕國行宮。
于是,炎子明落座後就開始調動全部內力去仔細觀察大殿中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出那個「刺客」的藏身之處。而結果……
在炎子明的一番默然搜尋下,炎子明卻愕然地發現,那個「刺客」就藏在大殿正上方,燕博坐著的那張主位後的純木質屏風後!!
炎子明當時就有些懵。
按理說,燕博的身手功底就算排不上武林高手之流,但燕博出身疆場,燕博能使出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靠著實戰拼殺練出來的,將士出身的燕博的警覺性更是遠非常人可比的。即便燕博再怎麼放松大意,也不可能察覺不到他的座位後面藏了一個大活人啊!
即便燕博內力不足,可那麼清楚的呼吸聲,但凡有點警覺性的人離得那麼近都能察覺到了!更何況是燕博這種上過戰場,連睡覺也要保持警覺性的人呢?
可是當時炎子明冷眼看著燕博那與人把酒言歡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副不知道他身後的屏風後藏了人啊!又或者是……
燕博原本就知道有人藏在他身後的屏風後!!
想通了這一點,炎子明忽然就又想起白天的時候王泉曾告訴他冷晴去了燕國行宮找燕博,而沒多久燕博的晚宴請柬就送到了赤冰國,這二者之間……莫非有什麼關系?而那個藏在燕博的座位後的屏風後的人……
因為心中升騰起的某個猜想,之後,整個宴會上,炎子明一直在分神留意著燕博身後那扇屏風後的動靜。
可是那個藏在燕博身後的屏風後的人實在是太安靜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弄出半點聲響,這也讓炎子明無法去驗證他心中的那個猜想。
之後,眾人酒足飯飽後,宴會漸漸宣告結束,炎子明雖有心想要上前去查探,可又真怕藏在那扇屏風後的人是冷晴,炎子明便只能按壓下心頭的沖動,默然隨著眾人一同朝著燕國行宮的院門走了。
後來在離開燕國行宮的路上,炎子明問守在燕國行宮院門外的牧文有沒有看見冷晴走出燕國行宮,牧文答沒有。然後炎子明就猜測,冷晴可能還沒有離開燕國行宮。
之後,炎子明做出決定,讓牧文先行回了赤冰國行宮,而他自己則留在從燕國行宮回赤冰國行宮必經的那條山間小道上,靜等冷晴經過。
結果自然是真的被炎子明等到了從燕國行宮離開的冷晴……
初初看見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悶頭朝前走的冷晴時,炎子明雖氣悶,但還是很通情達理地想著,若待會兒冷晴能好好與他認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也就不與冷晴這個小女子計較了。可事實上,冷晴的態度和反應簡直差點沒將炎子明氣得吐血——
就不說冷晴一直悶頭走到炎子明面前了都沒發現炎子明,也不說冷晴上來就打了炎子明一拳,而且那一拳打得炎子明都隱隱听見他自己胸腔的回聲了!!那一拳頭有多痛也就不說了……就說炎子明說他在這里等著冷晴這件事吧,冷晴是怎麼回答炎子明的呢?
冷晴竟然只輕描淡寫地回了炎子明一個「哦」?「哦」?!!!
如此明顯的敷衍態度,這讓炎子明如何能接受?!
不往深了想還好,越想心中就越是氣惱,然後就見炎子明忽然往前邁出一步逼近冷晴。
這方,看著炎子明那張因為突然湊近她而放大了幾倍的俊臉,冷晴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才堪堪與炎子明拉開了些距離
另一方,仗著身高差,炎子明氣勢凌人地俯視著冷晴,用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意味的冰冷語氣如此說道︰「我說我在這里等你,你卻如此輕飄飄地回我一個‘哦’?哦是什麼意思?你不覺得你該為你今天的行為向我這個主子好好解釋一下嗎?」。
「……我可以解釋我今天為什麼去找燕博,也可以解釋我今天在燕國行宮一整天都做了些什麼,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告訴你一些事情。」微微仰頭看著面色不善地盯著她的炎子明,在沉默了須臾後,冷晴忽然如此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地朝炎子明說道。
面對冷晴這忽然表現出的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炎子明只沉默了一瞬就朝冷晴微微一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你說。」
被皎月月色籠罩的山嶺樹林間,但听得冷晴聲音緩慢地一字一句地低聲說著︰「你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因為我的這幅容貌從小就被爹娘關在家里不準踏出房門半步,而我的爹娘只讓我踫觸《詩經》一類的文學著作,導致我對世事知之甚少嗎?
還有,我曾說,我的家里不幸遭了難,我雖憑著師父教我的防身武藝逃了出來,可爹和娘卻沒了。而我一路往北逃,暈倒在路邊的時候被路過的朱梓陌救回了朱府,並為了圓朱梓陌娘親的心願而與朱梓陌商議成了親……」
話至此,冷晴頓了頓話音,須臾,但听得冷晴將聲音放得極慢極輕地如是說道︰「我的確是被朱梓陌救回朱府的,以及之後所發生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實的,但是,在我遇上朱梓陌之前的所有事情其實都是我編造的。我並不是什麼從小被困在閨閣里的女子,更沒有什麼遭了難的爹娘,這一切都是假的。」
對于冷晴這一番自揭老底的言詞,因為炎子明原本就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冷晴那所謂的「身世」之言,所以炎子明表現的很淡然,完全就是一副預料之中的模樣。
但是,令炎子明想不到的是,冷晴真正想要說的話,冷晴真正的身份來歷卻是那麼地駭人听聞——
「炎子明,現在,我要告訴你,我其實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從冷晴那兩瓣透著粉色的唇中吐出。
而听聞了冷晴這句輕飄飄的話的炎子明……
炎子明雖依然面色平靜,但眼中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詫然。
又因為今夜在燕國行宮的宴會上喝了不少的酒,炎子明的腦子其實一直是有些混沌的,但在听見冷晴這句輕飄飄的話後,原本還有些醉意的炎子明愣了一瞬後,炎子明腦子里的那點醉意瞬間消失殆盡,靈台比平時清醒時還要清明幾分。
那方,看著炎子明眼中呈現出的詫然,冷晴有些自嘲地笑笑,出口的語氣有些無奈︰「別用這麼驚訝的眼神看我行嗎?我一直不願意說出我真實的來歷,就是害怕從你們的臉上看見這種驚訝和難以置信,更害怕被你們當成怪物殺掉。」
听了冷晴這語氣無奈又帶著微微害怕之意的話,炎子明的內心雖仍無法接受冷晴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言論,但炎子明還是漸漸收起了他眼中的詫然。
朝炎子明無力地笑笑,冷晴繼續低聲說著︰「也許你們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我這種情況,其實我自己也無法理解。但在我們那個世界,我這種情況叫做‘穿越’。簡單點說,就是從一個世界突然去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那個世界的人就將之稱為‘穿越’。」
話音略頓了頓,是冷晴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炎子明,語氣卻十分自嘲地說著︰「我想你們應該都有查過我的身份來歷吧?你、朱梓陌、王泉、牧文,你們都是警惕心理十分重的人,你們不可能不去查我的過去的。」
「我沒有查過。」冷晴的話才說完,一直沉默的炎子明就如此冷冷地說了一句。
這方,冷晴聞言有一瞬間的愣神,但隨即就听見冷晴微微笑道︰「就算你不查,王泉和牧文他們肯定也是去查過的。但他們是不是什麼都沒有查到?」
听聞冷晴這個疑問,炎子明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正如冷晴所說的,雖然炎子明沒有查過冷晴的身份來歷,但王泉和牧文的確是背著炎子明私下里去查過冷晴的身份的,並且王泉和牧文還將最終結果上報給了炎子明——
天成大陸九國,冷姓者稀少,姓冷名晴的年輕女子共不足百人,而在這百名年輕女子中,根本找不到他們身邊這個冷晴的任何消息。
雖然對于王泉和牧文私自去查冷晴的身份一事,炎子明是有些不高興的,可是在知道王泉和牧文動用了他們手下的全部人手,竟然連冷晴的半絲過去都查不到的時候,炎子明的那點不高興完全就被震驚所掩蓋了……
而這方,見炎子明抿唇沉默不語,冷晴就知道她說對了。
于是,冷晴唇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卻更顯蒼白無力。
再開口時,笑得一臉蒼白的冷晴連聲音都弱了下去︰「那是因為在我被朱梓陌救回朱府之前,我冷晴,並不屬于你們這個天成大陸。我跟你和朱梓陌、林蕭陽、王泉等等所有的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正因為我一開始並不屬于你們這個世界,正因為我是莫名其妙地來到你們這個世界的,所以我對你們這個世界的所有情況都不了解,甚至連這個名叫‘天成大陸’的世界有多少個國家我都不知道。而你們,也因此而無法查到我哪怕一絲半點的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