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離開後約莫半個多時辰,那草叢里忽然又有了動靜。
與此同時,夜色中飛馳來兩個人影,到得地方正四下里張望著,就听從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兩人忙上前將那原本應該死了的「龍平章」拉起來,就見那人捂著脖子起身,嘴里輕聲叫道︰「哎喲我個天,太快了,媽的怎麼練的?從娘胎里就開始練劍也不能到這地步吧?那比閃電都快呢,最開始那會兒,我真以為自己死了,哎呀媽呀真可怕,簡直不是人。」
另兩個黑衣人此時拽下了蒙面黑巾,呵呵笑道︰「你以為呢?那可是明玉樓主,沒有這麼點本事,他憑什麼領袖南六省武林?」
「最過分的是,我明明都死不瞑目了,他來探鼻子的時候連我眼皮都不幫著碼下來,你們知道我睜眼睜得多辛苦嗎?差點兒露餡了好不好?太禽獸了這廝,听見他說那幾句話,我還想著怎麼也能找個地方把我埋起來,誰知一腳就把我踢那邊草叢里了,幸虧我身上帶著草藥包,不然還不讓蛇蟲鼠蟻給吃了。」
這厲害的連蘇東樓都瞞過去的家伙不知原本就是話嘮,還是因為對蘇東樓管殺不管埋的行徑太過氣憤,一直怒氣沖沖指責對方不厚道。如此嘟囔了半晌,卻听身旁同伴道︰「行了,大人還等著咱們回信,你快說說,那蘇東樓殺你之前,可曾有過猶豫?他的眼神可泛起過不忍?都說了什麼?」
「我靠那是雷霆一劍好嗎?不對,不是雷霆一劍。根本沒有雷霆劍的霸道,應該說是天外飛仙,無聲無息間。一劍就要了我的命去。還有個屁的猶豫不忍啊?這麼霸道利落,我簡直懷疑我是他殺爹仇人,不然咋能這麼狠,連句場面話都不交代的?」
扮作龍平章的人仍然捂著脖子憤憤不平地指控,想了想又道,不過殺了我後他倒說過幾句話,他說「黃泉路上莫要怪我。怪只怪你不該死而復生,不該破壞我們的大計。」這話卻是學著蘇東樓的模樣說出來的,連聲音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行了。老三你回去好好兒養一養,蘇東樓的劍可不是那麼好接的。對了,你還不趕緊把脖子上的皮和血囊揭下來?難道很舒服嗎?」。
有人說了一句,于是被叫做老三的人便從脖子上揭下兩塊兩邊厚中間薄的皮具。還有兩個手指粗細的血囊。其中一個已經破掉。里面的血都流光了。
這皮具一揭下來,就顯得此人細脖子大腦袋,實在怪異的很。所以他敷上皮具後脖子和常人一般粗細,才沒惹起蘇東樓疑心。即便如此,那細脖子上也有一道深刻傷痕,此時已經結痂了,眾人連忙上前幫他包扎妥當,就听老三心有余悸道︰「好厲害的劍法。若非我做了準備,這一劍怕是連我喉嚨都割斷了。饒如此,血脈也被傷了些,幸虧他走得快,不然我在草叢里和他耗半個時辰,非失血而死不可。」
當下幾人潛回竹樓之中,寫了信將老三說的情況細細講明,接著將這信裝在一個小紙筒里,系在信鴿腳上,放飛了出去。
蘇東樓第二天就回到杭州城,剛進明玉樓,就听人稟報說陸風羽求見。他不由得一愣,暗道自己平時都是住在杭州的明玉別院,離著王府很近,這老巢明玉樓,陸風羽還從未來過,今天是怎麼了?就算要打探消息,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吧?
心中疑惑,面上卻十足熱情,將陸風羽親自迎進來,然後屏退左右,果然就听他笑問道︰「你一入杭州城,我就得到了消息,實在等不及你來向我稟報,所以就趕過來詢問了,如何?看你面上喜色,算算時間,這次的事情應當很順利了?」
「非常順利,我早說過,那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讓我去殺他,簡直不是用牛刀,而是用上等的東洋倭刀。」在這個時代,上等的東洋倭刀可以削金斷玉,算是一等一的好刀,軍中也只有將領才能佩戴。
陸風羽哈哈笑道︰「你有所不知,此人擔的干系太過重大,所以我必須讓你親自去處理,要的就是一個必死無疑。」說到這里,他又試探道︰「此人死前可曾說過什麼話沒有?」
蘇東樓傲然道︰「你不在江湖,難怪不知道我的名聲。我蘇東樓的劍下,哪里還有能說話的亡魂?當時就死了,放心。」話音剛落,似是又想起什麼,皺眉道︰「不過我出手之前,倒听他嘟嘟囔囔念叨了幾句話,好像是在找什麼,卻一直都沒找到。」
「那就對了。」陸風羽長長舒了一口氣,喃喃道︰「若是被他找到,我寢食難安也。如今這個隱患終于死了,死得好。」
「到底那神仙嶺中藏著什麼?竟讓你這樣緊張?總不會是藏了千軍萬馬吧?」蘇東樓呵呵一笑,卻見陸風羽看他一眼,搖頭笑道︰「沒有千軍萬馬,只是那里面藏著的,卻是比千軍萬馬更厲害的東西。」
蘇東樓心中一跳,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想過能得到答案,卻不料陸風羽竟然告訴了他,甚至都沒有玩弄什麼語言陷阱,就這麼直接告訴了他。看著對方臉上真誠笑容,蘇東樓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了?」陸風羽笑著問,一雙清澈眼中透出幾絲好奇,他如今是徹底信任了蘇東樓,過去兩人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只想著要好好籠絡對方,所以臉上神情都生動許多,為原本並不出色的五官添了幾分鮮活氣。
「我是感嘆,被人信任的感覺真他媽太好了。」蘇東樓實話實說,卻是微微別過視線,不敢看陸風羽。夏日里江南天氣炎熱,這廝只穿著一件薄薄白紗衫子就跑出來,也不知道避諱一下。不過杭州城如今應該沒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會再有那不開眼的紈褲上前調戲找死了吧?
陸風羽哈哈一笑,沒有說話,吃了幾塊點心,就將這句抱怨一帶而過。
他似乎是十分興奮,所以吃完點心便對蘇東樓道︰「再耐心等些日子,到時我帶你去神仙嶺看看,那是我們成就大業的底氣,現在卻不行,段庭軒夫婦倆的行蹤一日不能查明,我一日不敢輕舉妄動。」
蘇東樓連忙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不管他們是在牛頭山,還是躲在你的廚房,抑或是潛伏在這江南某處,半個月內,我一定給你查出來。」
陸風羽垂眼笑道︰「那一切就仰仗蘇兄弟了。行了,我先回去,今晚你過去我那里吧,我讓王娘子整治幾個好菜,為你慶功。」
蘇東樓舌忝舌忝嘴唇,悄悄吞下一口口水,暗道請我過去?留我在那里過夜嗎?算了算了,都什麼時候了,別精蟲上腦,耐心些,就如這廝經常說的那句話︰好飯不怕晚。嘿嘿!將來立了大功,有庭軒幫我周旋著,什麼得不到?
晚上來到陸風羽家里,蘇暖暖果然整治了一桌豐盛酒席,兩人推杯換盞,陸風羽似是頭一次在蘇東樓面前敞開心懷,吃喝得不亦樂乎,用完飯竟然就已經是三更時分了。
他也知自己有了幾分醉意,于是便讓人撤去殘席,這里起身送客,拉著蘇東樓往外走,一邊還笑著嚷道︰「我鮮少喝酒能喝的這樣痛快,偏偏你還要回去,叫我說,在我這院里,找個客房睡也就是了,何苦來?明兒再好好喝一場。王娘子的手藝真是好,我……我恨不能她是我娘子,唉!」
「你喝醉了,瞎說什麼胡話呢?」
蘇東樓被這廝的語無倫次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就喊綠綺紅羅的名字,要她們扶著陸風羽回房,話音未落,就被他猛拽了一把,于是猝不及防之下,蘇東樓整個人都靠到了陸風羽的身上。
一向處變不驚的明玉樓主就覺著身子「刷」一下,如同被閃電劈中了一般,好像整個都酥麻了,正要掙扎起來,就听陸風羽在他耳旁輕聲道︰「那夫婦倆的身份你要好好查,只是……若查明白了,先和我通個氣,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王爺那里,日後自有我替你分說,明白嗎?」。
這到底是醉話還是真心話?蘇東樓愕然看著陸風羽,卻見他一張面孔布滿紅暈,顯然是喝多了,可一雙眼楮卻仍是十分清明。
他傻傻點頭,這才見陸風羽微微一笑,伸手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非要走,我也不留你,這就滾蛋吧,我……我可是要回去好好睡一覺了。」
此時綠綺和紅羅趕來,扶住陸風羽轉身回房,蘇東樓便也出了院門,順著王府小徑來到西角門,叫醒守門婆子打開門,這才一徑去了。
那守門婆子當著蘇東樓的面兒不敢抱怨,知道這是王爺的貴客,實在不是她一個不入流的雜役能得罪起的。等到回去屋里歇了,難免要怨恨幾句,說些什麼「大半夜不睡覺,做夜貓子,害的我們也跟著不安生之類的話。」直嘟囔了半刻鐘,這才吹滅燭火,重新躺下睡覺。(未完待續。)
PS︰蘇樓主不容易啊,可總算熬到了這時候兒。大家給點月票推薦票鼓勵下吧,眼看也月底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