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芳是被王阿姨使勁拍醒的,王阿姨的手勁不可小覷,平日里發貨,提著一箱鋼錠備件,走得哪叫一個虎虎生風。
劉芳芳揉著生疼的臉頰,「王阿姨。」
「咋個啦?我見你一會磨牙一會兒踢腿的,怎麼也叫不醒。」王阿姨關切的問
「剛做了個夢,被魘住了,想醒醒不來,急死我了!王阿姨,我睡多久了?」劉芳芳問道。
「不久,三個小時吧!要不再睡會,我看你臉色不好!」
「不,我不睡了,王阿姨,換你睡會吧!」
「那好,你看著點啊,我去睡會。」
這個夜班就在王阿姨雷鳴般的鼾聲中度過,劉芳芳坐在一旁,慢慢的回味著那個夢,太真實了吧!夢里人的一言一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難道是我最近種田文看多了?」劉芳芳喃喃道。
回到單位宿舍,劉芳芳進門,李雯正一身工作服要出門,「芳芳,我來不及了,等咱倆都休息的時候再說吧!桌上有我媽給你做的孜然羊肉和杏皮水,你中午記得吃啊,我走啦!」
同住的李雯是本地人,跟芳芳合得來,經常給她帶好吃的。
「騎車慢點!」芳芳喊道。
「今天慢不了,要遲到了!」
劉芳芳撫額,沖了個澡,吹干頭發就倒下補覺。
夜班做了那麼真實的夢,說實話,劉芳芳對睡覺有些抵觸,她拿著看小說,看著看著,滑到枕旁,她又睡了。
「不會吧?怎麼又是陸家院子!」劉芳芳崩潰,「沒見過夢也有連續劇。」
劉芳芳心里發虛,不想呆在陸家了。
這時,一個大月復便便的年輕女子從東屋出來,這不是玉蘭嗎?這麼快又懷上了,看肚子又快生了吧?
劉芳芳往屋內看,小乙正在炕上玩一個布老虎,嘴里嘟嘟著「打老虎,上山打老虎」
「古人這生育能力,真不是蓋的。」劉芳芳想,「我且等上一等,看玉蘭第二胎生個啥?」
待產這幾天,玉蘭除了偶爾下炕走動,一天都在炕頭躺著,飯菜是陸婆子端來,看來這
陸婆子抱孫心切,已暫停磋磨兒媳。
誰想,第二胎生下來的又是一個女兒,取名小丁。
陸婆子徹底怒了,「陸思的頭胎生個賠錢貨,第二胎就生了兒子,你可好,兩胎都是賠錢貨,你這是在打我的臉你知道嗎?大嫂肯定在看我笑話,指不定在婆母面前怎麼擠兌我!你說你光長個模樣有什麼用?生不出兒子來,到哪兒都是禍害,我陸家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陸婆子直接撒手不管了。
陸老頭笑著把禮錢給了接生婆和大夫,並吩咐陸忠親自送出門去。
陸婆子站在東屋門口,擺開架勢準備開罵,卻不想陸老頭月兌下布鞋朝陸婆子砸來。
「你敢嚎一聲試試!」
「又生個賠錢貨,我罵不得嗎?」。陸婆子不服。
「陪錢貨賠錢貨,你信不信我把你嘴打腫,忠兒蓮兒都懂的道理,你這蠢婦怎麼懂不起?」
「是她不爭氣,怪的了誰?」陸婆子哭道︰「大嫂有幾年都沒踏我們家門了,上月突然回來請我們去吃滿月酒,她什麼意思你難道看不出來?她那是在顯擺,在向我示威,不就是她兒媳生了兒子嗎?」。
送客回來的陸忠道︰「娘,玉蘭她又不是不能生,兒子遲早會有的,你何必為了跟大伯母置氣,為難玉蘭!」
「你這不孝子,有了忘了娘。她兩生兩個賠錢貨,你就一點都不焦心?」
「娘,你平日里背著玉蘭抱小乙的時候,不也是樂呵呵的嗎?怎麼人前人後就不是一般樣?」
陸婆子欲辯無言,氣的撿起地上陸老頭的布鞋,朝陸忠砸去,
陸忠一把接住布鞋,給陸老頭拿去,然後朝躲在門後的陸蓮道︰「蓮妹,灶房里有開水嗎?」。
陸蓮點頭,朝陸忠招手,「大哥,你來!」
陸忠走近,陸蓮掏出兩個煮雞蛋,「這是我和二哥給大嫂留的,大哥給大嫂帶去吃吧!」
陸忠笑著模了模陸蓮的頭,把雞蛋接過來。
陸老頭見陸婆子仍舊一副不管事的模樣,吼道︰「還不滾去做飯。」
陸婆子才悻悻然的起身去了灶房。
陸忠端了糖開水去東屋,見玉蘭淚流滿面,抱著小女兒木呆呆的坐炕上。
「夫君當日就不該娶我,也許娶了你表妹,早就生了兒子。」
陸忠把糖開水放在炕桌上,一手拿扇子扇著,一手握著兩個煮雞蛋,熟練的在炕桌上拍打。
「我知道娘當初想把她佷女嫁給你,是你不同意,非要娶我,娘才一直不喜歡我。」玉蘭念叨著。
陸忠已經把雞蛋剝好,糖水也不燙了,端到玉蘭面前,道︰「快吃吧,這是二弟和蓮妹給你留的雞蛋。」
玉蘭紅著眼接過。
「我去找爹,讓他吩咐娘把小乙接養一個月,等你出了月子,再接過來。」
「不,我不放心。」
「別擔心,娘她對小乙並不像嘴上說的那樣。」陸忠等玉蘭吃完,又陪著說,「這月我住在西邊去,你好好養著,別想拿些沒用的。」
陸忠一走,玉蘭又郁郁寡歡起來。
劉芳芳實在看不下去,奈何古代女人的思想與她的鴻溝已經跨越了時空,而且,這只是她夢境里的虛構人物,她想安慰,伸手卻從玉蘭身體里穿透,終是不可觸及。
劉芳芳覺得壓抑,她溜出去听那些村婦閑話,也了解到玉蘭的身世,玉蘭娘家姓王,在家中排行老四,上有三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玉蘭出嫁前在娘家也是爹娘疼哥哥愛的王家獨女。玉蘭的娘也是王家壩出了名的潑辣婦人,還有他三個哥哥生的高大魁梧有氣力,脾氣個頂個的暴。
劉芳芳想不明白,王家人怎麼養出玉蘭這麼個能忍的女兒來。
玉蘭能忍,陸婆子不能忍,連帶著月子飯,滿滿的全是陸婆子的恨意啊!稀的能照見人影,小小的一碗,餓不死把命吊著就行。
也許是玉蘭憂思過重,這次生產後,玉蘭的女乃水極少,小丁餓的哇哇哭鬧,玉蘭無法,只能用稀粥喂食。
奈何小嬰兒腸胃嬌弱,月復瀉了幾次,哭鬧的聲音似女乃貓叫,仿似活不了。
連劉芳芳也暗暗祈禱這個小可憐能如小草般頑強活下來。
讓玉蘭吃稀粥她能忍,但是要讓她女兒挨餓,她可不允許,再溫順的貓咪也藏著利爪,再柔弱的小白兔,也長著尖牙。
等到陸忠來東屋看她,玉蘭指著炕桌上孤零零的小碗,向夫君哭訴道︰「我知道婆母不喜歡我,我做兒媳的怎麼做都越不過一個孝字,婆母要餓死我也毫無怨言,可小丁是她親孫女,她也能狠下心一道餓死嗎?」。
陸忠黑著臉出門去,很快就傳來陸婆子高聲的謾罵。
只听陸忠高聲道︰「娘,我天天下地勞作,種的糧食還不夠我妻女吃頓飽飯嗎?」。
「她生不出兒子,就別想吃好的!」
「娘,你成心想把玉蘭和小丁餓死你才安心?你就不能看在兒子的份上,對她們母女好點?」
「對她好?她要是個好,就不該教唆自己夫君找婆母要吃要喝,饞懶成這樣?活該挨餓!」陸婆子話音剛落,陸老頭就從西屋出來,把手里的筐子一扔,三兩步跨上前,揪住陸婆子就往正屋里拖。
陸忠趕緊上前抱住陸老頭,「爹,爹,住手。」
「忠兒你放手,看我不揭她一層皮,無知蠢婦,非要鬧出人命她才安心。」
陸婆子嚇得臉色慘白,手腳踢騰著,「忠兒,快勸勸你爹。」
陸老頭脾氣上來,使勁甩開陸忠的手,拖著陸婆子進了正屋,隨手把門栓住。
「老頭子,你听我說,我不是真心想餓死她,就是想嚇嚇她,等我氣消了就行了!」陸婆子哭道。
「你的氣消了,我的氣誰來消?」陸老頭把陸婆子翻身按在膝上,朝著**一頓揍。
陸婆子想大聲哭嚎,又不敢,已經在兒女面前丟了面子,不能連里子也丟了。
劉芳芳見陸婆子挨揍,驚訝的下巴都快掉地了,這打女人的男人著實不討喜,但陸婆子也是該揍,陸老頭也算對她不薄,沒有拳腳相向揍成豬頭三,而是專打**。
反正**上全是肉,幾巴掌下去影響不大。
陸婆子經此一役,更覺的兒媳害她在兒女面前丟了顏面,懾于陸老頭,她只能換個方式發泄不滿。
小碗稀粥改成了大碗白米粥,不是吃不飽嗎?我用大海碗個你盛,我讓你看著飯也吃不下去!
陸婆子趁陸老頭和陸忠下地干活,站在東屋外,叉腰謾罵︰「嘴饞的懶婆娘,生了兩個賠錢貨,還想吃好的,整日挑唆夫君跟婆母要吃要喝,你這不孝之人,也不怕吃了拉不出!」
「你能耐了,你有本事了,如今大碗大碗吃的高興了吧?你還真好意思吃下去?吃我陸家的,喝我陸家的,生兩賠錢貨,你對的起陸家的祖宗嗎?忠兒對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就這樣報答他?」
「你要真有氣性,也生個兒子出來給我瞧瞧啊!到時候,我頂著你繞上溪村下溪村跑三圈!」
東屋內,玉蘭坐在炕上,懷里抱著小丁,泣不成聲。
有時候,不是說你能寬心就寬心的,也不是你想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身體上的折磨痛苦。
看著一大碗的白米粥,玉蘭一點胃口也沒有。
偶爾陸忠偷偷給她有鹽味的吃食,她也提不起精神來。
陸忠便抽空去祁溪抓鯽魚,也不管他娘黑的不能再黑的臉,難听的不能再難听的話,親自熬魚湯端給玉蘭喝下。
即使有陸忠的百般呵護,玉蘭的女乃水依然不夠小丁吃,月子期間身心俱疲,等到坐完月子,瘦成一副皮包骨,眼眶深陷,顴骨突出,膚色暗黃,連陸婆子都嚇的不行,連宰三只雞炖湯,也于事無補。
小丁滿月這天,玉蘭娘家人都從王家壩趕來送月禮,王家壩離的不遠,馬車走上一個時辰就到。
劉芳芳暗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王家人沒想到玉蘭生了二胎,出了月子竟瘦成這副鬼模樣,面對哭啼的玉蘭,王婆子額頭青筋直冒,道︰「好好跟娘說道說道,這兩年是怎麼過的?」
玉蘭見了親娘,悲從中來,哭訴完畢,王婆子道︰「你年紀小,從小在家沒受過苦,嫁到陸家很快有了身孕,小乙滿月的時候趕上農忙,我們送完月禮便匆匆而去,也沒緩一緩跟你說,如今真是悔不當初。」
「我知陸家姑爺人好,卻不知陸家婆子如此刻薄心狠。你且等著,娘去跟你婆母好好說道說道!」
王婆子徹底怒了,陪同而來的三個兒媳也氣的七竅生煙,四人一同出了東屋。
王婆子顧不得在女兒婆家,更不管陸婆子娘家親戚和一些村民在場,直接發了彪,雙手叉腰站在陸家院子里,對著陸婆子高聲罵道︰「你這老不死的瘟婆子!上門求親時說的比唱的好听,把我家女兒娶進門,就當臭抹布一樣看待。」
「別人家的女兒坐完月子長得紅光滿面胖胖實實,我家女兒被你折磨成這個鬼樣!在座的各位鄉鄰都來看看,都是養兒養女的人,你們都來評評理,有這樣當婆母的嗎?」。
「黑了你的心肝脾肺啊!你這個得瘟病的老乞婆,你真能下狠手啊!生女兒又怎麼了?生女兒活該被你這樣天天作踐嗎?你也是女人生女人養的,你也是女人,你也有女兒,你把人家的女兒不當人!你安的什麼心啊你!」
「別以為我女兒好欺負,我老王家可不怕你,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不然,你等著,我不把你陸家搞臭搞殘!」
王婆子罵完,扭頭對摩拳擦掌的小兒子說道︰「玉堂,趕緊回王家壩,把你爹和三個哥哥叫來,你幾個堂哥在家的也都喊上,陸家這是欺我王家沒人啊!快去!」
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嗯了一聲,扭頭沖出了陸家院子,駕著馬車走了。
一旁看熱鬧的劉芳芳總算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王婆子欽佩有加,反觀那陸婆子,臉色三變,面露怯色,原來是只紙老虎!
陸婆子嚇著了,縱觀在場的親朋︰陸家大房在城里,如今交情冷淡,這次月禮更是禮到人未到,她娘家親戚只來了幾個女眷,自家老頭和兩個兒子哪有王家男人多。
想到這兒,陸婆子腿一軟,攤坐在地上,撲天搶地的哭嚷開了︰「下溪村的各位鄉鄰都來看看喲,王家壩的人都欺上門了,我陸家娶進門的,我這個當婆母的要打要罵都不行嗎?她連生兩個賠錢貨,活該我這樣對她,沒把她餓死都是燒高香了,早知她娘家如此,我連一口水都不給她喝!餓死她!」
陸婆子還嘴硬,王婆子氣的已經沖過來了,被幾個婦人拉住。
陸婆子還在那放大招︰「女兒就是賠錢貨」于是棒打一片,仇恨拉的滿滿的。
陸婆子娘家親戚見陸婆子如此一鬧,紛紛上前勸說,陸婆子竟不听,繼續哭嚎,陸婆子娘家親戚顏面無光,找個借口就告辭了。
剩下同村看熱鬧的,更是各存心思,議論紛紛,特別是陸家周圍的鄰居,更是把陸婆子往日的辱罵繪聲繪色的講給其他村民听。
良善知理的人家,都罵陸婆子太過分。
那些家中有女兒的人家,對陸婆子更無好感,高聲罵著陸婆子不是人。
還有些想給陸家老二說親的人家,更是歇了心思,這種婆母,誰願意把女兒往火坑里推。
陸婆子坐在地上哭鬧,陸忠陸勇和陸蓮上前扶她,她也不起,听見有的鄉鄰在高聲罵她,陸婆子心一橫,直接睡到地上打起滾來,謾罵道︰「那些嚼舌根說我是非的,個個口鼻生瘡腸穿肚爛!」
于是,嚼舌根說閑話的人也憤怒了。
陸老頭氣的把桌上的杯子朝陸婆子砸,罵道︰「丟人現眼的潑婦!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現在惹出事來,你就安心?我怎麼找了你這樣的潑婦,信不信我現在就休了你!」
陸婆子一听見休妻,嚇的不再打滾,任由兒女扶到一旁坐下,偷偷拿眼神瞧陸老頭。
陸忠走到王婆子身邊跪下,請岳母息怒。
王婆子心里怪姑爺沒有照顧好女兒,加上對陸婆子的怨念深重,連帶對姑爺沒好臉色,罵道︰「有你這樣當夫君的?自己娘子被折磨成這樣,你就看的?你難道不能為她說幾句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折磨死?我真是看錯你了!」
陸忠老實的跪著,不。
玉蘭一直在東屋,見夫君給娘親下跪挨罵,心疼夫君,趕緊出屋來求情。
玉蘭這一露面,鄉鄰們又是一陣喧嘩,都是長了眼楮的人,往日秀氣白女敕的小娘子,坐完月子竟成了這副鬼模樣,有的村婦朝著陸婆子的方向呸口水,罵道︰「什麼東西!爛心肺的婆子!」
陸婆子一貫蠻橫,听見有人罵她,嘴巴一動準備開戰。
陸老頭罵道︰「要臉不?」
陸婆子明面上不敢,心里把那些罵她的人暗暗罵了個遍。
看客劉芳芳大呼過癮,等著事態繼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