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子嘆道︰「我家寶兒太老實,村里也不是沒人欺負他,就拿申家小子來說吧,前幾年沒少欺負我家寶兒,誰想到城里學堂他還挺義氣,為了幫寶兒獨自跟那群壞小子干架,最後還跟先生頂撞,書也不讀了。」
花大嫂道︰「這就跟親兄弟一樣,在家打的頭破血流,一旦有外人欺上門兄弟便聯合起來打外人。」
陸小乙想到那句︰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可見這些鄉村婦人雖然沒讀過書,卻並不愚昧,她們能從平常普通的周遭事情上看出質樸的道理來,聖人不過是善于收集總結罷了。
劉嫂子對花大嫂道︰「你家喜柱也送去識幾個字吧,余下那三個小的再等幾年。」
花大嫂愁道︰「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喜鵲大了要給她攢嫁妝,喜柱和另三個小子也是早晚的事,哪有閑錢送他去學堂。」
玉蘭道︰「听說束脩只有城里學堂的六層,花大嫂可以考慮考慮,不求他考秀才中狀元,能幫家里寫個新春對子就行。」
劉嫂子也贊成玉蘭的觀點,「是啊是啊,就拿我家寶兒來說,結結巴巴話都說不清,按理說是不用讀書的,可我就想他識點字懂點道理,考秀才考狀元我是不想了,我就想將來給他說親容易點!」
陸小乙提議道︰「其實可跟曾祖母商量商量,都一個村的,不給錢用菜蛋肉這些代替也行嘛。反正她家也缺這些,變相也是銀錢嘛!」
玉蘭笑,「這個法子不錯。」陸小乙沾沾自喜,頭昂的高高的。
玉蘭接著又道︰「你曾祖母肯定早想到了。」陸小乙又垂下腦袋。
花大嫂看到希望,「要是能用菜蛋肉替代,我便讓喜柱去識幾個字。」
玉蘭道︰「伯父開個私館也算幫了咱家大忙了,我原本打算讓小庚去城里學堂的,想著太遠不方便遲遲沒有下決心,這麼小丁丁的人,讓他住學堂我又不放心。在城里租房也不現實。家里本來缺人手,還得每天接送他上下學,不僅孩子受罪,咱這當爹娘的心里也受煎熬。」
劉嫂子最有同感。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家寶兒在城里呆了幾月。一直住在申家鋪子上,雖說有申寶貴照顧著,畢竟不是親爹。再加上申家又是做棺材生意的,寶兒膽子又小,也不知他晚上是怎麼睡著的!」
劉嫂子越說越傷心,最後還哽咽起來,「就怪咱家那口子,非讓寶兒去城里讀什麼書!也不設身處地為孩子想想,想起這些我就想跟他撕掰!」
玉蘭等人又趕緊勸慰,劉嫂子才陰轉晴。
王冬梅孩子還小,搭不上話一直耐心听著,陸婆子也在一旁豎著耳朵听,趁眾人都靜默時,問玉蘭︰「咱家小庚也要交束脩?」
「娘,咱不惹這個事,該多少就多少吧!別為了這點錢落人話柄不好!」
陸婆子癟嘴,「他能好意思收?」
「他若不收咱也得變相給呀,雞蛋肉菜少不了,反正不能讓人挑咱的理。」
劉嫂子贊成道︰「對,做人做事就得這樣,你來我往才能長久。」
陸婆子嘀咕︰「我看你是有錢燒的慌!」
玉蘭充耳不聞,自己做事有自己原則,若事事都依照陸婆子的行事來,就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大房婆媳沒有區別了。
陸婆子坐了一會兒,听到陸勇在前院喊她,說是小鳳醒了在炕上哭鬧。陸婆子起身抱怨︰「就知道喊,你咋不抱著哄一哄,啥事都要我來操心。」
王冬梅還算懂事,趕緊道︰「娘,勞你費心了。」
陸婆子看了王冬梅一眼,繼續嘀咕︰「小鳳也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換誰來我也不放心,我就是這勞碌命,沒辦法!」一路嘀咕著去前院哄小鳳去了。
原本以為陸婆子會抱著小鳳來後院繼續當監工,誰想直到烤餅結束也不見陸婆子過來,興許是抱著小鳳在西屋呆著吧!
陸忠和余糧還在地里忙,玉蘭張羅著晚飯,兩個女兒搭手烙了一疊雞蛋餅,中午的肉菜還剩小半盆油,不能浪費了,加些茄子紅燒出來味道很不錯,又炒了三個素菜,只等他倆回來。
陸忠和余糧馱完最後一趟苞米,天已經擦黑,兩人累的全身是汗,顧不上吃飯便去祁溪里搓洗一番。
余糧順道把他放在溪里的魚簍收回來,當著陸家姐弟的面把魚兒倒出來,除開三條巴掌大的鯽魚外,還有四條手指長的小鯽魚。余糧讓小乙把大鯽魚拿去熬湯,剩下的小鯽魚分給小乙家的小貓兩條,給自家小貓留了兩條。余糧自從有了小乙送的小貓,疼得跟眼珠子似得,每天都要去溪里放魚簍子,大魚可以加餐,小魚曬成魚干,每天剁一條拌飯,小貓吃的歡喜極了。
陸小乙家的黃球兒也聞著腥味尋來,喵嗚喵嗚叫個不停,余糧找小乙要來剁豬草的砍刀,熟練的把兩條小魚剁碎,喂黃球兒吃下,黃球兒立即叛變了小乙,余糧走哪兒它便跟哪兒,余糧坐下它便跳到他腿上乖乖躺著。
陸小乙恍然,難怪今天在余家院牆上瞅見小狸花,怎麼哄都哄不下來,原來是被余糧喂熟了。
「饞貓!好吃貓!」陸小乙暗暗抱怨著,把鯽魚拿去灶房熬湯。
熟練的刮鱗挖腮去腑,用小火把鯽魚兩面煎黃,在加姜片和蔥頭白蘿卜片和中午剩下的豆腐,小火熬著,直到魚湯熬得女乃白女乃白,才少放點鹽盛到盆里端出去,順帶給小鳳盛一碗送去。
人多鯽魚少,陸小乙特意多加了水,勝在野生鯽魚的鮮味十足,並不影響多少口感,一人一碗魚湯,就著餅子和炒菜,也算豐盛的晚飯了。
吃罷飯收拾完,余糧要告辭,陸小乙卻叫住他,神神秘秘帶他到隔壁屋子。
原來是分杏仁錢,余糧嘴角露笑,「真賣錢了?」
陸小乙點頭,得意道︰「當然了,還是風哥幫忙賣的,賣了一百九十文,一人二十文,你最辛苦多分十文辛苦費!」
余糧笑,「風子是不是把錢放你這兒了?」
「你怎麼知道?」
「他從小這就這樣,還在我這兒放過幾十文。」余糧停頓片刻,又道︰「他後來就忘了,我給他時他還特驚訝,想必是真忘了!」
陸小乙立即壞笑,「你說他會不會也把我這兒的十九文忘了?」
「十九文?不是二十文嗎?」。余糧疑惑道。
「我收了他一文保管費!」
余糧楞住了,隨即又笑起來,「我這三十文也放你這兒吧!你幫我管著。」
管著?管家婆的管麼?這詞听起來好生親切呢,完全沒拿她當外人呢,陸小乙高興極了,也對余糧表達出自己人的親切,「我不收你保管費!」
余糧走後,陸小乙開始給小丁和小庚分錢,弟圍著炕桌數啊數,幾十文錢數了好幾遍,過完手癮又交回到陸小乙手里,因為姐弟兩人的私房錢都是陸小乙代為保管。
第二天一早陸婆子就過來跟玉蘭說大房跟申家的事,原來昨天陸婆子抱小鳳在院子里轉悠,突然興起竟出了院門,抱著小鳳在村里閑逛。
她親親的大嫂做出來的事,村里人肯定想從陸婆子嘴里打探出什麼,誰想陸婆子一問三不知,村里人失望之余,又群情激奮巴拉巴拉跟她說一通,陸婆子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迅速加入到各種八卦群體中去,雖然版本很多,但主旨只有一個,那就是陸大婆子為了幾個梨把申家小子捅廢了,陸大婆子被申家婆媳差點打死,如此雲雲,陸婆子全信了。
晚上回去跟陸壽增講的時候,被陸壽增訓斥一頓,不僅罵她豬腦子還訓斥她不分親疏,跟外人一起說自家人是非,罪大惡極!
陸婆子跟陸壽增說不到一起去,又去跟王冬梅說,被陸勇連推帶拉的送出門外,氣的陸婆子跳腳,那種有秘密卻無處訴的痛苦折磨了她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來跟玉蘭說。還好,玉蘭總算是听她說完了,而且孫女也很配合,小眼楮瞪成大眼楮,明顯不。
陸婆子總算滿意了,得意道︰「現在知道了吧?你天天蹲到家里烤餅,對村里的大事小事毫不知情,的虧我耳目聰明,不然咱家還蒙在鼓里呢!」
玉蘭淡淡道︰「娘,這事咱又不在現場,別人說的話不可信!」
「咋不可信?可信的很,十個人里九個人都這麼說,可信可信!」陸婆子挑眉不服氣。
玉蘭不想跟她扯,陸小乙就頂替上,「祖母,換著是咱家小庚被人捅壞了,你怎麼辦?」
陸婆子跳將起來,「我跟她拼命!我…我…我跟她拼了!」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都氣成這樣,那申家三代單傳肯定比你更氣,兩家人少不了爭吵打架甚至報官,大房那邊肯定要來找二房幫忙,可咱家昨天一直靜悄悄的,大房也別沒來人,說明啥?說明事情根本不是外面說的那樣嘛!」
陸婆子听孫女說的有道理,喃喃道︰「無風不起浪,事出總有因!大房婆子能做出這樣的事我一點都不懷疑,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
「不行,我要親自去大房問問,這事不弄清楚我睡不著覺!」陸婆子站起來,急吼吼了出了東屋,消失在院門口。
玉蘭無奈道︰「她說是去問問,多半是去看笑話去了,算了她就是這樣的人,管不住嘴也管不住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