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婆子離開大房院子的時候,特意繞道陸大婆子的臥房外,門窗緊閉,陸婆子故作關切的嚷道︰「大嫂,你好好將養,我改天再來看你!」
然後在側耳傾听,半響,房內傳來茶杯的碎裂聲,陸婆子滿意了,利利索索的回家去。
走到半路,她又覺得不甘心,原本想去大房弄清事情原委的,誰想老太太嘴殼那麼緊,說的冠冕彈簧,實則什麼也沒說,她才不相信申家小子是被大嫂嚇唬了從樹上摔下來的。陸婆子決定親自去一趟申家,問問苦主不就清楚了嘛,打定主意,陸婆子立即轉向往申家去。
此時的陸小乙和玉蘭已經忙完家務活,正坐在炕上做針線,平日里也沒有空閑時間,晚上想熬夜,不僅心疼燈油錢,還擔心傷了眼,只好白日里抽空先縫一些。如今陸忠家有余糧幫著,秋收進行的有條不紊,玉蘭身子不便,在家做些家務後—無—錯—小說,就開始給肚里這個縫些衣帽鞋襪,雖然日子還早,但有烤餅誤時,玉蘭不得不提早準備。
陸小乙坐在一旁看玉蘭縫一頂小胎帽,圓口圓頂兒像一個缽盂似得,等玉蘭縫好她便拿在手里把玩,翻轉帽口朝上,一手托著一手學僧人單手行禮,對玉蘭道︰「女施主,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欲往西天拜佛求經,今日路過寶剎見天色已晚,想在貴地借宿一晚,化些齋飯!」
玉蘭又氣又笑,一把奪過小胎帽。嗔罵︰「一天到晚沒個正形,我知道你坐不住,出去玩去吧!」
「娘,你真是太懂我了,那我去溪邊找小丁小庚了,順道把小牛牽回來。」陸小乙跳下炕,利索的穿鞋,想起要送給吳大夫的苦杏仁,打算先跑一趟村口的吳家。
都說寧背千斤不提四兩,這話真不假。陸小乙提的晃晃悠悠。一路走一路歇,遇到有熱心的村民幫她提一段,到分路口,陸小乙就會主動接。並笑著感謝對方。
總算到了吳大夫家。那條忠實的白狗臥在院門口。見陸小乙,呲牙咧嘴一陣狂吠。
自家的小灰灰對她永遠是乖順服帖,余家的黑虎對她也是搖尾討好。唯有吳大夫家這只小白,對她永遠都是這麼狂暴激烈,哦不,是對吳大夫一家以外的人都這樣。
「小白!小白!」陸小乙指了指手里的籃子,「我是來送東西的。」
小白根本不領情,繼續朝陸小乙狂吠,唇肉外翻露出森森的犬牙,陸小乙後退好幾步,賠笑討好且溫言安撫,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陸小乙心頭一氣,指著小白罵道︰「蠢狗,我連狼都不怕,還怕你嗎?」。罵完,竟提著籃子向小白沖去,剛還囂張跋扈的小白,氣勢頓時弱下來,汪汪叫著往院里退。
會叫的狗不咬人!陸小乙也來了勁兒,反正在吳大夫門口,即使咬了也有人救治,于是,又提著籃子往前沖。
小白嚇得連連後退,退至屋前石階上,恰逢吳大夫背著藥箱出來,身邊還跟著一位面生的中年人,看樣子要出診。
小白是一條要面子的狗,立即重振旗鼓,在主人面前賣力的吠叫。
吳大夫呵斥幾句,小白才乖順的搖尾蹭主人的腿,一副听話的模樣。陸小乙鄙棄極了,原本還尊它是條狗中好漢!誰想如此慫,跟自家的小灰灰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吳大夫笑呵呵的對小乙道︰「莫怕莫怕,小白不咬人!」
「咬了也不怕,不用掏藥錢。」陸小乙嬉笑著把籃子遞,「前陣兒跟小伙伴在山里摘了幾筐山杏,酸得吃不成,便把杏仁敲出來了,給你送一些入藥!」
吳大夫贊道︰「苦杏仁能散能降,既有發散風寒之能,又有下氣除喘之力,辛則散邪,苦則下氣,潤則通秘,溫則宣滯行痰!好啊!」樂呵呵的收下了,把杏仁倒進窗台下一個空篦子里,再把籃子還給陸小乙。
陸小乙又問了問申強的傷,吳大夫說無大礙,擦點藥膏等紅腫消退淤血散去就好了,本想問菊花受傷了影不影響正常的蹲茅房能力,但又不好意開口。
吳大夫被提醒,趕緊從藥箱里翻出一小罐藥膏,「差點忘了,這是特意給申家小子做得藥膏,不巧鄰村有病患家屬來請,我著急,勞煩小乙幫我往申家跑一趟。」
跑腿什麼的小乙最在行,笑著接過藥膏,「不勞煩,我回家正好順路。」
吳大夫微笑著拍拍她的頭,朝身邊的中年人道︰「走吧!」
陸小乙目送二人離去,打算往回走,想起那只慫狗便回頭去看,只見它又盡職盡責的臥在院門口,故作凶狠狀。陸小乙朝它揮籃子,小白又呲牙咧嘴的朝她狂吠。
「跟演戲似得!」陸小乙笑罵,也不願再招惹它,把藥膏揣好,提著籃子蹦蹦跳跳往申家去。
申家院門沒栓,拍幾下就吱嘎開了一條縫,陸小乙順勢推開一點,把腦袋探進去,竟看見陸婆子和申婆子手拉手說得起勁,她沒記錯的話,去年因她斷腿的事這兩人吵的不可開交,見面跟仇人似得,這會兒怎麼冰釋前嫌,好得像親姐妹?果然應了那句︰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申婆子朝陸小乙招手,「小乙,快進來快進來!是來看我家強子的吧?」
陸小乙趕緊掏出藥膏罐子,「踫上吳大夫,他著急去鄰村出診,讓我把藥膏送來。」
申婆子指著西邊一間屋子道︰「強子就在那屋躺著呢,劉寶也在,你把藥膏拿給他吧。」然後對陸婆子嘆道︰「脾氣倔得像頭牛,屁門腫得像顆桃,不讓我和她娘幫著擦藥,非要自己擦,看他受這罪,我心里比針尖尖扎還疼!」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抹起淚來。
陸小乙听到申婆子那句‘屁門腫得像顆桃’的比喻,身子不由打個冷顫,想起前世讀初中時,班上一個男同學從一本文學雜志上看到某大家寫的小說里,有描寫主人公因初戀愛上一個人,便覺得她身體什麼地方都是美的,甚至于臀部也呈現出水蜜桃的形狀來,當時,懵懂清純的男同學除了哈哈大笑外,便是逢人就說這個狗屁不通的比喻。
陸小乙記得很清楚,當時班上的同學都把這比喻當笑話看,直到很久以後,她才領悟到這句比喻背後初戀的純美和人性的原始性意識。且不說這比喻的好賴,只說此刻申婆子異曲同工的七字比喻,何嘗不是一個祖母對孫兒最真摯的疼愛和憐惜。
申婆子說到傷心處,陸婆子好心來安慰。
陸婆子一貫是給人捅刀子再灑鹽的人,很少安慰人,故而說出來的話也讓人難受,只听她說道︰「申強沒大礙你就寬心吧,沒傷著小雀兒就是萬幸了。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小乙去年摔斷腿,我的心里也疼得像針尖尖扎。」
陸小乙听得嘴角抽搐,你這是在勸人還是在揭人短呢。
自從玉蘭把十兩賠償銀子還回來後,申婆子便對去年那事不介懷了,隨便敷衍幾句便把話題揭過,跟陸婆子繼續說孫子被摔的事。
陸小乙無心听兩個婆子閑扯,拿著藥罐往申強房間去,好家伙,房門還栓上的,陸小乙拍門,只听申強的聲音從屋里傳來,且怒氣沖沖︰「不要來煩我!說了不要你們管的!」
火氣不小啊!看來申胖子對那天被當眾扒褲子的事還耿耿于懷呢。
「申胖子,是我!」陸小乙喊出聲,房門才吱嘎開啟,劉寶高興道︰「小小小乙姐,你你你怎麼來來了?」
「我來看申胖子好些沒!」陸小乙跨進屋,申強趕緊道︰「劉寶,快把門栓上。」
「你這是防誰呢?」陸小乙明知故問,申強紅著臉不說話,把頭埋在被子里。
劉寶道︰「他他他怕……」
申強怒吼著打斷道︰「閉嘴,別以為我受傷了就打不過你!」劉寶等他吼完,繼續說︰「擦擦擦屁門門藥!」
申強已經把枕頭朝劉寶砸來,劉寶接住又還給他,「他他他拉屎屎疼!」
申強氣成內傷,原本把劉寶當自己人說些知心話,誰想劉寶把小乙更當自己人,一句不漏的復述給她,申強臉頰又羞又臊,昨天一番鬧騰,他小少年的心思竟多出幾分莫可名狀的羞澀,總覺得當著小乙的面被那樣搓撥,他心里尷尬難堪羞臊難過,好多種奇妙的感覺涌上心頭,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吶,吳大夫讓我給你帶來的,讓你多喝稀粥多吃果子。」陸小乙把藥膏罐子遞給他,「按時擦藥早點好起來吧,沒了你咱們幾個都玩不起勁兒。」
「哼!你不是老說不跟我玩嗎?」。申強頗為幽怨。
「我有說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劉寶你記得嗎?」。陸小乙裝傻,劉寶也搖頭否認,申強氣結,罵兩人是一丘之貉。
陸小乙勸他︰「你祖母和你娘都心疼你,你別跟她們置氣了,乖乖讓她們幫著擦藥,她們安心你也好得快是不?」
申強指著劉寶道︰「我讓劉寶幫我擦。」劉寶也積極表態,「好好好,我我我幫你擦擦藥。」
果然是好基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