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離 三百零一  故壘雖在,朱顏已改

作者 ︰ 雲山霧繞

她實在想不通,是什麼人下這樣的狠手,毒害獨孤跋然後嫁禍于她,她自認沒得罪過什麼人,獨孤家的勢力更是鮮少有人敢直面踫撞,與她恩怨較深的只有諾瀾,可是諾瀾不可能下毒害自己的親生父母。

碧溪看著魚兒發呆,宮女邁著細碎的步子走來,輕聲耳語告訴芙蓉,芙蓉溫和說道︰「皇後娘娘想必累了,郡主明日去請安也是一樣的。」,碧溪點點頭,知道皇後剛從國舅府回來,不想見她這個疑凶。

只是如此也罷了,皇後還讓教坊的女子過來獻舞,看著她們穿著一身緋紅舞裙,緊張的站在橋邊不敢過來,碧溪只覺得好笑。

她們說是皇後讓她們來獻舞的,皇後的命令她們不敢違抗,可是碧溪不讓她們跳舞,家中長輩中毒,此刻她若是在這欣賞歌舞,別人會怎麼想?皇後自恃身份羞辱她,難道這些舞姬也想羞辱她不成?

「郡主,要不您去里面歇著,權當不知道。」芙蓉低聲勸解,舞姬是奉皇後命來的,她們也是沒辦法,這樣僵持下去,只會讓別人看笑話。

碧溪被皇後的舉動氣的發懵,她心疼親人,難道別人就不會著急嗎,真相不明的情況下,就這樣羞辱她,難道羞辱她,皇後的心情會好,獨孤跋的身體會恢復?

「讓她們跳皇後喜歡的舞蹈。」碧溪眯著眼楮淡淡說道。

芙蓉讓宮女去傳話,自己輕輕的為碧溪按摩肩膀。碧溪覺得她的按摩很有用。讓她的身心漸漸放松下來。「領頭的舞姬曾是大陳的公主,音容舞姿听說都不錯。」芙蓉微笑著說道。

昔日公主?是啊,陳國滅亡了,公主淪為階下囚,成了貴族玩樂的工具,女人的命運真是悲涼。

「喚她過來。」碧溪淡淡的說道。翠微苑外面是圓形的水池,里面養了許多錦鯉,水池上有四座橋,遠遠看著像是水中一座花園,份外別致優雅。

不一會。宮女領著陳氏走過來。碧溪記得這位美人曾崴腳撲進皇上懷里,倒是有幾分膽色,後來被皇後責罰,想來吃了皮肉之苦。應該不敢再肆意妄為了。

陳氏伏在地上叩首請安。身量縴縴。姿態優雅大方,這樣的女子,的確與一般人不同。

可是皇後不喜歡這個女人。碧溪看著她挺的筆直的背。好似忘了讓她平身。

「想念故土嗎?」。碧溪隨口問道。這樣一個敵國公主,自己如果示好,別人恐怕要以為她想通敵了,之前還有個女人自稱皇後想要與歐陽相認呢。

陳氏搖搖頭,婉轉回道︰「故壘雖在,朱顏已改。」,陳國貴族男女都是附庸風雅之輩,談古論今,吟詩頌詞皆不在話下,不像隋國,女子大多不識字,就算識字也讀些《女德》之類的書籍。

碧溪點點頭,故土還是那樣,但是人卻已經變換了,所以沒什麼值得想念的。

「人生哪得盡如意,能活下來已是萬幸。」這一句話,既是跟別人說,也是對自己說。雖然關在這牢籠里,好歹還活著,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可能被逆轉。

想了想,碧溪又說道︰「還是跳你自己擅長的舞蹈吧,咱們誰也別勉強誰。」碧溪不會強求她跳皇後喜歡的舞蹈,但是也不會看她跳舞。陳氏起身退下。不一會便響起絲竹管弦聲,碧溪抓了一把魚食撒進水池,水波蕩漾,泛起一陣陣漣漪。

「芙蓉,你在宮里待了多少年?」碧溪看著水面輕聲問道。

芙蓉彎腰听她說話,絲竹聲太吵,她擔心會錯過碧溪的話。

「回郡主,奴婢自小被賣入宮廷,已在宮中生活二十個年頭。」在這宮廷里待了二十年,女子一生的美好都交待在這里,可惜花開有期無人盼看。

「這麼說,也服侍過前朝?」如今不過開皇八年,皇上登基只有八年,芙蓉已經在宮廷待了二十年,自然是服侍過前朝的貴人。

芙蓉眼神閃爍,那段回憶是她心中最深的痛。定了定神,芙蓉輕聲回道︰「奴婢在前朝皇後跟前的服侍,前朝皇後覺得奴婢乖巧,便留了下來。」,那場篡位,多少人被滅口,想想便覺得心驚膽顫,幸好皇後將她們保了下來,讓她們免于死難。

碧溪點點頭,前朝皇後便是皇上的長女,听說是個孝順女兒。在前朝宇文家看來,這位皇後肯定是個禍端吧,誰讓她有那麼個謀朝篡位的父親。

「經歷兩朝,很多大臣也做不到。」碧溪扭頭看向陳氏,她正翩翩起舞,背井離鄉多悲苦,她卻要在這里為大家表演歌舞,想必心中苦澀不必她少。

宮女端來一盞新茶,芙蓉接過茶盤放在石桌上,將茶盞端到她跟前輕聲說道︰「郡主喝些茶水吧。」

碧溪抬手模了模鬢角,指尖踫到那支偏鳳,鳳應該翱翔九天,如今卻困在這里動彈不得。

「芙蓉,你可有本事將這里的消息傳出去?」在這里枯等,實在不是她的做派。

芙蓉屏退宮人,輕聲道︰「郡主可千萬別這樣想,皇後最忌諱這個。」宮里的宮女內侍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伺候主子,如果生出別的心思,很快就會在宮里消失。

宮里的人膽子也太小了些,這些小事都不敢做,宮女沒有出宮的機會,想來從未想過與宮外之人私相授受。

絲竹聲不絕于耳,碧溪無心賞閱,只覺得悶熱的很,就算遮了傘,熱氣也直往身上撲。

「回屋吧。」碧溪站起來,芙蓉忙上前攙扶住她,低眉斂目的跟在身側,與她步伐完全一致,碧溪瞥眼看她,找不出一絲錯處。

「啟稟郡主——」小宮女福身喚了一聲。碧溪轉過頭,小宮女朗聲道︰「尚衣局梁大人請見。」

碧溪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芙蓉,她有帶衣裳首飾,為何尚衣局的人會過來,除了做衣裳,似乎沒有見她的理由。

「讓她過來吧。」碧溪扶著芙蓉的手繼續往里走,心里卻是充滿疑惑,回到殿里,宮女備好了毛巾淨手,碧溪只看了一眼,沒動手,宮女便端著毛巾盤子退下了。听說這毛巾也是波斯特有的,用的都是羊羔毛,碧溪卻是不喜歡這樣厚重的毛巾。

細碎的腳步輕柔有度,粉紅紗衣上繡著金葉子,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這便是尚服局梁司衣了,後宮與朝堂一樣,不乏有能力的女宰相,朝堂上有宰相為皇上分憂,後宮里有六局為皇後處理庶務。

「奴婢尚服局司衣,參見郡主。」女子盈盈拜下,四十多歲的年紀,聲音卻如同出谷黃鶯一般婉轉動听。她年紀比芙蓉還要長些,是不是也是前朝舊人?

「梁司衣請起。」碧溪笑著說道。皇後十分節約,自己都不怎麼置辦新衣,怎麼好端端的讓尚服局的人給她置辦衣裳,實在古怪。

司衣謙卑的說道︰「奴婢奉皇後旨意為郡主裁置孝服,郡主可否站起,讓奴婢丈量尺寸?」

碧溪頭發一陣發麻,孝服?難道獨孤跋——,不可能,歐陽說那種毒藥不會毒死人。

「為誰戴孝?」

「奴婢不知,娘娘讓提前備下。」在宮里,就算知道也要佯裝不知,口風不緊的人死的快,她怎麼可能告訴碧溪,國舅夫人已經快不行了呢,到時候惹出了事,她不是招惹了大麻煩?

碧溪站起來,倆名女官上前給她量身,一名女官記下尺寸。她記得當初秋子也曾為她量身,記錄了尺寸好置辦禮服,那時候可沒這樣鄭重,不過是隨手量了,隨手記下,禮服做好了還拿給她試穿。

「奴婢告退——」司衣領著女官宮女離去,碧溪坐在椅子上發呆。芙蓉見她面色陰沉,勸她回屋歇會,碧溪卻道︰「既然置辦了喪服,首飾什麼的也不會少。」

果不其然,片刻後,司珍也過來,讓她選首飾的樣板,首飾都用素銀打造,碧溪是郡主,出席這樣的場合,戴的必然是醒目的頭飾,花紋以鳳凰圖案為主。

若是此刻她在宮外,肯定想辦法救治獨孤跋和尹氏,只是他們已經入宮避嫌,不能再接觸獨孤跋,不然他們真出了意外,他們倆個嫌疑很難洗清。

雖然有幾個宮女服侍她,可她還是覺得冷清,歐陽不在身邊,也不能裝病嚇唬那幾個小鬼,客卿沒在耳邊嘮叨,沒有百姓高呼︰郡主千歲。

揣著心事,碧溪沒能睡好,次日臉色有些不好,芙蓉問她要不要上妝,碧溪搖頭,這樣的臉色配上皇後昨日的安排——正好。她不正是要嚇她嗎?

用完早膳,碧溪扶著芙蓉的手臂緩緩前行,宮人舉著油紙傘遮陽,皇後宮宮門大開,芙蓉讓宮女進去稟報,宮女像個小兔子一般跑進去。

碧溪笑笑,這女孩這樣活潑,真是難得,芙蓉卻皺眉說道︰「怎麼這般沒規矩。」

規矩,皇宮里的規矩太多,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她開始想念封地,想念那一片自由的土地。

宮女回來了,說道︰「郡主請——」,然後跟在碧溪身後,為她指引方向,皇後宮殿宇眾多,而皇後現在待在禮佛堂,那里比較僻靜,一般人不能靠近,碧溪也從來沒去過那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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