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的話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低,一句話說完,她眼神漸顯呆滯,慢慢失去神采,直到最後變成漆黑一片。
小夏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依然沒反應,她稍稍放心,也不知待會兒她醒來會不會記得被自己下藥之前的事?
對了,可以給她下暗示,讓她忘了之前的事情。
糟了,我不能說話,怎麼給她暗示?小夏腦子里嗡一下緊張起來,只想著自己有辦法制住他們,卻忘了安排制住他們以後的事情,怎麼辦?
她轉頭看看外面,這院里的下人們很快就要回來了,不能拖了,只能試一試。
小夏快速掏出紙筆,在上面寫道︰「照著念︰我如廁過後出來便上床歇息,什麼都沒看見。」
小夏把紙張舉到她面前,她瞳孔一片漆黑,也不知看到沒看到?
見她半晌沒反應,小夏拍她兩下,把那張紙湊近一些,對方總算有了反應,聲音呆板緩慢︰「我如廁過後出來便上床歇息,什麼都沒看見!」
然後她停頓片刻,機械的轉身走向床邊,不聲不響的上床躺下蓋好被子,兩眼睜得大大的定定的望著帳頂出神。
竟然有效!太好了。
外面已經開始有人說話,小夏趕緊重新寫上一句︰「七彩珠在哪兒?」
田氏看到這句話時眼神莫名亮了一下,然後空洞中帶著糾結復雜,她口中念念有詞︰
「七彩珠。能起死回生之靈物,我的泰安就靠他活著,泰安啊。娘為你做了一切,你怎麼還不回魂啊!泰安啊,你到底在哪兒啊?那個魚精到底有什麼好呀?你快回來,娘等著你了,泰安……」
田氏一口一個泰安,目光時明時亮,眼角還掛著淚水。小夏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月兌離迷魂散束縛就要清醒過來?
「杜媽媽,我們給您帶午飯回來了!」
院里突來的聲音把小夏嚇一跳,她顧不得許多。收起東西就往外跑。
她沖到上房門口時,見院門口進來一群相互說笑的丫鬟,領頭的竟然是桂媽媽,還有個小丫鬟拎著食盒笑盈盈的向杜媽媽那邊走去。而杜媽媽和于香香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表面看似在說話的樣子。
小夏的心都提了嗓子眼兒,那小丫鬟一過去肯定會發現異樣!怎麼辦?怎麼辦?
恰巧這時,門外進來個人,大聲道︰「怎麼都在院子里,母親了?」
來者是二少爺李泰明,院中眾人紛紛福身行禮,小夏趁著這功夫閃身出去,沖到杜媽媽和于香香身邊。把早就準備好的解藥往他們身上一拍,二人眼神漸漸開始清明。
趁此機會小夏特地往杜媽媽身上多放了些解藥。待會兒她進屋去看夫人田氏,田氏聞到這香氣就會慢慢清醒過來,一刻鐘後,香氣漸漸消散,方才之事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煙消雲散。
李泰明目光淡掃一圈,一眼就看到院腳的小夏和于香香,他臉色一沉,徑直走過來道︰「你們倆怎麼在這兒?煙兒了?你們倆都出來了煙兒誰來伺候?」
于香香才剛回過神來,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赫然見李泰明凶巴巴的站在面前,一副質問的語氣。
小夏拉拉她,讓她跟自己一起向李泰明見禮,于香香反應過來,趕緊見禮道︰「二少爺息怒,奴婢……奴婢本是出來給柳姑娘取午膳的,半路听說夫人病了,特地過來看看,打算待會兒回去稟報姑娘,請姑娘也過來盡盡孝。」
李泰明想了想,輕哼一聲︰「算你有心!」
然後,他轉而問杜媽媽︰「母親怎樣了?」
杜媽媽想了想,「哦,夫人只是偶感風寒而已,沒有大礙,大夫說喝了藥休息兩日就好。二少爺既然來了,不如進去看看吧!」
「行,那我進去看看。」李泰明轉身走向上房房門,杜媽媽要跟上去,于香香一把拉住她,低聲道︰「杜媽媽,我方才跟您說那事兒……」
「行了行了,三天,就三天,早去早回,二少女乃女乃那邊她自個兒去說。」
「哎,多謝杜媽媽!」于香香欣喜不已,喜笑顏開的給她道謝。
杜媽媽的卻板著臉撥開于香香的手又瞪她一眼,急匆匆跟著李泰明進了上房。
于香香高興的一拍巴掌︰「看吧,有本姑娘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兒?對吧,秋兒?」
于香香重重拍小夏一把,把小夏嚇一跳,她正緊盯上房觀望,也不知杜媽媽有沒有去攙扶田氏,讓她就著杜媽媽身上的香氣清醒過來?中間可別出岔子,這香氣只在一刻鐘內有效,過了就不靈了!
「秋兒,走吧,咱們該回去了!」于香香拉著小夏往外走,小夏卻一步三回頭的望著上房,臨出院門之際,見李泰明匆匆出來,並匆匆追過來。
二人剛出院門,李泰明就追上他們︰「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過去看煙兒!」
于香香這才看見他︰「二少爺,老爺不是讓您好好讀書嗎?怎麼到後院兒來了?」
李泰明尷尬的清清嗓子︰「本少爺……本少爺听說母親生病,特地來看看母親盡盡孝的,順便看看煙兒而已,你們不要亂說,還不在前帶路?」
看他端起架子一本正經的樣子,于香香暗地撇撇嘴,和小夏一起在前帶路。
二人一進院子,于香香就大聲喊︰「柳姑娘,二少爺來看您了,柳姑娘!」
李泰明板著臉道︰「別這麼大聲,當心嚇著我的煙兒,哎,上房門怎麼關著?煙兒不在嗎?」。
「這……」于香香看一眼小夏,撒謊信手拈來︰「奴婢之前走的時候柳姑娘還在了。不知是不是奴婢在夫人那里耽擱了一會兒,柳姑娘等不及了,出去尋我們了也不一定。」
「誰說我出去了?」柳煙兒從上房出來。慵懶的靠在門框上,今日的她著一套粉紅收腰紗裙,頭發挽起一半,另一半隨意的搭在肩上,再加那自然流露的嫵媚風情,看得讓人著實舍不得移開眼。
李泰明更不例外,他笑嘻嘻的搓著手走向柳煙兒。到了近前,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攬她的腰,卻被柳煙兒一把拍開。煙波流轉似嗔似怒︰
「大家都說我是狐狸精,一進門就勾勒你的魂兒,你又來做什麼?不怕被我勾了魂?」
李泰明嘻嘻一笑︰「不怕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勾我的魂我願意。走,咱們進去說會兒話!」
李泰明摟住柳煙兒進門,還不忘用腳後跟一勾把房門給帶上。
小夏和于香香又是面面相覷,于香香扁扁嘴︰「世上男人都是色中餓鬼麼?算了,人家正親熱了,顧忌這飯也沒工夫吃了,走,咱們先吃自己那份兒。待會兒順便去找小翠告訴她好消息。」
二人回房吃飯,兩刻鐘後出來。上房房門緊閉,依然不見李泰明出來,于香香嗤笑一聲︰「看不出來啊,二少爺身板兒瘦削,還這麼有力氣!」
小夏原本沒反應過來,看她曖昧的眼神才明白過來,她臉蛋兒微紅,瞪于香香一眼,這家伙,想哪兒去了?
「秋兒,我去趙小翠,你要不要去?」
小夏想了想,搖搖頭,于香香也沒勉強︰「也罷,你留在院里看著,有事兒應付一下,免得二少爺又說我們偷懶,我去找小翠,跟她說了事兒馬上就回來,要不了多久,啊!」
小夏點頭,看她出了門,自己收拾完碗筷,又把爐子生了火燒好熱水,把柳煙兒的飯菜給蒸上,然後便望著上房門口出神。
想起之前田氏那句話,她一口一個泰安,似乎真的很心疼他大兒子李泰安,可李泰安已逝兩年,她為何卻說李泰安就靠那七彩珠活著,還說他為何不還魂?什麼意思?
小夏思來想去,細細揣摩那兩句話,難道李泰安沒死?就靠七彩珠吊命?
至于還魂一說……自己不就是還魂過來的嗎?難道李泰安跟當初的自己一樣神魂分離,成了個活死人?而他的身體就靠那七彩珠維持著?
小夏越想越是那麼回事兒,對,一定是這樣,只要找到李泰安就能找到七彩珠,可是他們把李泰安的軀體藏在何處了?
侯爺李國順和夫人田氏長期不出門,如果田氏真那麼心疼李泰安,不可能不出去探望,她不出門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李泰安的軀體還在侯府之中。
這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藏個活人容易,藏個活死人就沒那麼容易了吧?畢竟那麼多人進進出出的,哪兒稍有個不對大家一傳十十傳百不可能不露出點兒風聲,再加柳煙兒這樣的人物在侯府中搜尋數日不可能找不到蛛絲馬跡。
綜合來看,只有一個可能,李泰安的軀體肯定藏在侯府某個人跡罕至的秘密之所,只是侯府中禁地好幾處,會是哪兒了?
小夏想來想去想不出答案,于香香倒是很快就回來了,她往上房看看,再往鍋里加點兒水,然後坐到小夏身邊拍她一下︰「傻丫頭,想什麼了?」
小夏看看她,抿嘴笑笑,搖搖頭表示沒什麼。
于香香看看上房,低聲道︰「怎樣?還沒出來了?」
小夏點頭,于香香嘖嘖道︰「進去怕有一個時辰了吧,也不知在干啥?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大白天的這樣明目張膽,要讓老爺夫人知道了肯定要發火兒!」
小夏不置可否,管他們干什麼了,何況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兒。
「好在現在老爺沒空……對了,秋兒,還記得這幾天大家都在傳的那位公子嗎?」。
什麼公子?小夏疑惑的看著她。
「就是那個……每天都來侯府圍牆下游走那個,功夫挺厲害那個……」
小夏心里咯 一下,臉刷一下就白了,她緊張的望著于香香,听她笑嘻嘻道︰
「知道老爺在忙什麼嗎?听說老爺今兒個下午親自到外面去等那位公子,原本打算找他理論的,誰知見了面反而對那公子禮遇有加,還把他尊為上賓請進府來,現在老爺正忙著陪那公子說話兒了,哪有心思來管二少爺,不怪二少爺敢明目張膽跑後院來廝混!」
于香香把這事兒當閑話來說,小夏听在耳里卻是另一碼事,能讓定國侯禮遇有加的肯定身份不低,京城里比定國侯身份尊貴的不在少數,但功夫又好年紀又輕的卻沒幾個,小夏幾乎有八層把握肯定那人就是梁宸景。
他真的來了!他是來尋我的麼?他知道我跟蘇靈瓏的事情麼?或者他有任務在身,並非為我而來?
不管什麼緣由,小夏都不想見他,一則經歷那麼多事情,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二來拿到七彩珠才最要緊。
既然他已經進府,遇見是遲早的事,我的時間不多了,得抓緊時間找東西。
「喂,想什麼了?又出神?」
小夏轉頭看于香香,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看看你,又是這副模樣,跟你說話真累,我方才問你,還記得那個瑜娘嗎?方才我去二少女乃女乃院子听他們議論,你們之前住過的那院子昨兒晚上死了個人。
我問他們是不是瑜娘,他們說得模模糊糊,也不清楚到底是誰?
哎,那院里除了你們不就只有一個瑜娘?難道還有旁人?」
小夏想了想,那院子里確實還有一個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他們只在那邊住了一晚上,多半時間只有瑜娘出門行走,老太太統共也只見過兩三次。
前幾日離開的時候就覺得那瑜娘怪怪的,有人死了?是她嗎?還是那白發老太太?之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兩三天就沒了?莫不是……
小夏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鬼魅一般的白影,難道那妖孽找不到我們就害了瑜娘?
不會吧?為什麼呀?我們沒去之前她還好好的,為何我們去了之後就出事?
雖然想不明白為什麼,但小夏本能的覺得此事肯定與自己有關。
此時天色還早,要不……去那院子看看?可那陰森森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是不敢去的,于香香也未必有這麼大膽子,要不……把柳煙兒叫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