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命 第六章 真相

作者 ︰ 清商弦歌

進了屋子,蕭睿被平放在床上,背部朝上,那支箭還插在他的身上。紅衣女子從袖口里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從瓶中取了一粒黑色的藥丸給蕭睿服下,她把了一下蕭睿的脈搏,開始檢查蕭睿的傷口,越看面色越凝重,她轉頭對身邊的下屬說︰「這箭上喂了劇毒,王爺傷勢不清,現在必須拔箭。我剛剛給王爺服下了解毒丹,但是這丹藥只能暫時延緩他的毒性發作,你們飛鴿傳書給寧先生,讓他速來此地救治王爺。」

紅衣女子讓人緊緊按住蕭睿的身體不讓他亂動,又從身上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就這樣,楚向晚看著她生生從蕭睿的背上挖出了那支箭的箭頭。而全程,蕭睿都是昏迷著的,楚向晚一直緊緊握著蕭睿的手。

等到紅衣女子把蕭睿的傷口清理好以後,她轉身對楚向晚說︰「這位姑娘,我們可否借一步?」態度依舊很冷。

`.``楚向晚點點頭,之前的那句「王爺」讓她心驚肉跳,她也想問清楚緣由,只是松開蕭睿的手,手心分離的一剎那,感覺被人硬生生地撕掉了一層皮,有火燒過的灼痛感,仿佛他們的手本就該連在一起。

楚向晚跟著紅衣女子來到了屋外,有手下前來報告,說這個村子已經被剛剛那幫人屠殺殆盡。楚向晚听了,眼淚已經不自已地落了下來,這里本來是一個安寧的世外桃源,可是因為她和蕭睿的到來,打破了這里的平靜,還給他們帶來了殺身之禍。尤其是盛大娘和老伴,他們何其無辜,就因為收留了他們,就要遭此厄運?

楚向晚對紅衣女子說︰「是我們連累了他們,還請姑娘好好安葬這里的村民。」

「放心,我會吩咐手下安葬好他們。」紅衣女子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吧。」

「姑娘,在你問我話之前,我只有兩件事想問清楚。」

「好,你說。」紅衣女子也很干脆。

「你口中的王爺是?」以楚向晚的聰慧,蕭睿的身份幾乎已經不言自明,但是她還想再問問,讓自己最後死心。

「睿王。」紅衣女子只吐出了兩個字。

楚向晚眼神黯了下來,其實看蕭睿的才智、風度、武功,加上那聲「王爺」,她已猜到他可能就是睿王——皇甫敬垚,可是真的從別人口中再次確認,她還是有一瞬間的震驚,和,絕望。是的,是絕望,就好像溺水的人已經瀕臨死亡,卻還有人掐住了你的脖子,讓你苦不堪言。太可笑了,老天爺真會開玩笑,本來是一場相忘于江湖的愛戀,最後卻要變成叔嫂的不倫之戀?許多事一旦加上了身份作為背景,就會變得十分不堪。

她不怪蕭睿對她的隱瞞,因為自己也沒有以誠相待。也許,他們兩個人都不想給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加上名利的枷鎖,可是,恰恰是這樣期待初心的隱瞞,造就了今日的痛苦和難堪。是否一開始二人就表明真實身份,這段感情就不會發生?只是身份是注定的,有些情事也是注定的,不由得你抗拒逃避。

既然證實了心中所想,楚向晚也做了最後的決定。現在她只剩最後一件放不下的事情了。

「那麼睿王身上的毒,那位寧先生真的能解嗎?」。

「王爺中的毒叫‘七日醉’,這‘七日醉’是用鉤吻也就是斷腸草制成,中毒之人會昏迷不醒,七日內若是沒能解毒,中毒之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不過你放心,寧先生出生醫藥世家,武功也很高,他必然有辦法能救王爺。」

楚向晚听完以後,安心不少,只要看見皇甫敬垚解了毒,她就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她對紅衣女子說︰「姑娘,你有什麼要問的?可以問了。」

紅衣女子說︰「敢問姑娘該如何稱呼?」

「楚向晚。」

「你是左相的女兒?太子妃?」

楚向晚點了點頭。

紅衣女子整個人的面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她也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她一向對王爺有愛慕之心,在看到王爺昏死前對楚向晚的態度時,她就知道,楚向晚已經走進了王爺的心里。所以,她對楚向晚的態度一直不好,她把楚向晚當作了自己的情敵。

可是,在知道楚向晚的身份之後,她知道,此事已經不是單單的男女情事了。即將成為叔嫂的二人孤男寡女地共度數日,又牽扯上中毒、暗殺,傳揚出去,王爺還有朝里擁戴王爺的一幫人,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會成為有心之人的板上魚肉,到時候,後宮那位皇後娘娘,想要扳倒王爺簡直是易如反掌。此時,她倒是要感謝卞那幫人了,王爺和楚向晚的身份一旦泄露,她也必不會留這個村子一個活口。

「太子妃為何會和王爺在一起?」

「我之前一直住在上陽山的別院里,那天想出門散散心,沒有帶下人,又走得遠了些,恰巧踫見了睿王被人追殺。後來我們墜落山崖,就一路逃到了這里。」

紅衣女子繼續問道︰「王爺叫你‘晚兒’,是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不,我在他的心里叫方晚,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楚向晚說這話的時候腦子里浮現的是兩個人坐在房頂上看漫天星辰的情景。

「恕我無禮,你們二人一直同住一屋?」紅衣女子其實想問的是他們有沒有肌膚之親,雖然大不敬,但是為了王爺,有些事就算再難啟齒,她也要了解清楚。

「在你心里,睿王是這樣的人嗎?」。楚向晚一瞬不瞬地盯著紅衣女子。

說到這個份上,紅衣女子終于松了一口氣。

楚向晚又想起一事︰「卞是什麼人?」

「他是皇後安插在軍中的眼線。王爺被軍務耽擱,回程的時間晚了,所以才一個人先走了小路,從上陽山那里回京城。太子妃,還需要我多說嗎?」。

楚向晚心想︰皇甫敬垚肯定是回來參加她和太子的大婚典禮,皇後掌握了他的行蹤,指使卞帶人在路上截殺皇甫敬垚。楚向晚沒想到,皇後的手段如此狠辣,皇家紛爭竟已到了這種殘忍的地步。以後進宮,面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姨母,必要謹言慎行。事情已經明了了,可現在卞已經見過她,日後萬一遇到,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楚向晚,到時候,只有見招拆招了。

楚向晚繼續說︰「我有一個請求,請姑娘務必答應我。」

「什麼?」

「和睿王萍水相逢,得他一路照顧,很是感激。從今日起,我希望能親自照顧睿王,直到那位寧先生來,解了睿王的毒。」

「太子妃是否應該避嫌,我認為太子妃既然知道了王爺的身份,又何必再苦苦糾纏。雖然這周圍都是我們的人,但難保今日之事不會走漏風聲。」紅衣女子加重了「太子妃」三個字。

「姑娘請放心,我不會向你以外的任何人再表露身份,況且我已羅敷有夫,現在提出這個請求不過是感念睿王一路照拂而已。睿王解毒後,還得麻煩姑娘派人悄悄地送我回到京城,至于以後如何向睿王交代,我想姑娘知道分寸。」

楚向晚畢竟是未來的太子妃,紅衣女子也不能太過無禮,更何況楚向晚已經把話說得明白,可見她不會做什麼糊涂事。反正寧先生最慢不會超過兩日就會趕來,到時候立刻送楚向晚回京。

紅衣女子寓意深長︰「希望太子妃不要傷了王爺。」

楚向晚報以微笑,轉身回到了屋內。

已過了兩日,這兩日,楚向晚一直待在皇甫敬垚的身邊,不眠不休地說著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劍拔弩張、溫柔時光,楚向晚娓娓道來,無一不是她將來的美好回憶。這個人從此就要放手,可是這份情,她會留在心里一生一世,即便將來的日子步步驚心,起碼曾經還有那麼一個人,緊緊握著她的手,願和她生死與共。

又入夜了,楚向晚趴在桌邊睡著了,床上的皇甫敬垚突然傳來了一聲悶哼,他微不可聞地叫了一聲︰「晚兒。」

楚向晚依舊睡著,皇甫敬垚卻睜開了眼,他朝四周張望,發現還是在原先的屋子,慢慢地,他的記憶恢復了,自己中了毒,是紅夏及時帶人趕到。他向側身望去,見楚向晚趴在床邊,睡夢中還是眉頭緊皺。他看看兩人交握的雙手,滿目笑容。

楚向晚睡得很淺,她一醒來就看見皇甫敬垚在望著她,她喜極而泣,一下子抱住了皇甫敬垚。

「睿哥哥,你終于醒了。」眼楮里有止不住地淚水往下流,楚向晚從沒覺得自己如此軟弱,竟有這樣淚水泛濫的時候。

皇甫敬垚輕輕抬起手,回抱住了楚向晚,拍著她的頭,說︰「傻丫頭,哭什麼,我沒事。毒還未請,我不會清醒太久,現在只想你一直陪著我。」

楚向晚此時內心就好比被千萬根藤條纏住了,皇甫敬垚身受重傷,她說不出什麼決絕的離別之語,只是強顏歡笑道︰「睿哥哥,你放心。晚兒會一直在這,直到你的毒解了。」

「王爺,您醒了。」紅夏听到里面的動靜,走了進來,打破了一室的溫馨。

「恩,紅夏,本王昏睡了多久?」皇甫敬垚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原來這位紅衣姑娘叫紅夏,楚向晚又打量了一眼紅夏,人如其名,確實如夏日驕陽一般艷麗。

「回王爺,您已昏睡了兩日。」紅夏面對皇甫敬垚的時候,恭敬沉穩,與面對楚向晚的態度截然不同。其實,女人的感覺是最準的,楚向晚和她對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紅夏對皇甫敬垚的敬慕之情。

「寧彥辰什麼時候到?」

「屬下已飛鴿傳書,寧先生後日一早便能趕到。」紅夏回道。

「好,你先下去吧。不經本王允許,誰也不要來打擾。」

紅夏低眉順目地說了聲「是」,就退下了。在關門的時候,她把目光投在楚向晚的身上,楚向晚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晚兒,有些事,等我解完毒會跟你解釋清楚。」皇甫敬垚又成了那個溫柔體貼的翩翩君子,可是,在紅夏他們面前,他是手握重兵的霸氣王者,是高高在上的天家之子,雖不嚴厲,卻有不怒自威的氣勢。而在面對楚向晚的時候,他把身上的霸氣收斂起來了,眼楮里的一片深情叫人沉溺。就如此時,他雙目凝視著她,讓楚向晚不自覺地想要沉淪下去。

楚向晚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拍拍皇甫敬垚的手,又為他掖好了被角,輕聲說道︰「睿哥哥,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你身體康復以後再說。」其實她心里說的是︰睿哥哥,對不起,我們有緣無分。再說下去,只會傷人傷己。希望你有一個美夢,因為醒來後,才是我們真實而殘酷的人生。

皇甫敬垚因為「七日醉」又一次進入昏迷狀態。楚向晚整夜哼著《星星謠》,直到天光。他們之間能留住的,也許就只有這一首童謠了吧。

二月二十一的清晨,終于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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