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文身體大好以後,太後提出要去京郊的遠濟寺祈福,一是新皇登基,保佑天下太平、萬事和順,二是為皇上的龍體安康祈福,希望後宮子嗣興旺、枝繁葉茂。但是太後自己因為暑氣太熱,不願舟車勞頓就留在了宮中,隨駕的妃嬪按位分也只有楚向晚、方曉舟和方曉寒可以同去。但是因為方曉舟要照顧元兒,所以留在了宮中。太後的意思是想讓方曉寒一人伴駕隨行,增加獲寵的機會,所以她借口說「妍貴妃剛剛照顧皇上病愈,著實辛苦,還是留在宮中休養為好」,但是,皇甫敬文說妍貴妃位分最尊,祈福是莊嚴鄭重的事情,妍貴妃必得到場。皇上堅持,太後也無法。最終,隨行的是兩位妃子——妍貴妃和雲妃。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皇上病愈,妍貴妃一時風頭無兩,就算雲妃一人跟去,皇上也是人在心不在。
此次護駕的是皇甫敬垚,護送皇上,責任重大,滿朝也只有睿王當得起這個重任。大隊人馬一早出發,原本安排了三輛馬車,皇上、妍貴妃和雲妃各一輛,可是皇上說馬車太多行路不便,讓妍貴妃和自己同乘一輛,雲妃自己一輛,楚向晚想要拒絕,可是皇甫敬文在她耳邊悄聲說︰「如果你要拒絕我的話,我就抱你上我的馬車。」楚向晚一時大窘,不敢再出聲,因為她害怕皇甫敬文真的當著百官的面抱她上車,別人也就算了,皇甫敬垚就在身邊,她不願和皇上過于親昵而讓皇甫敬垚難過。
「朕又不是洪水猛獸,為何離得那麼遠?」皇甫敬文玩笑道。
楚向晚自從上了皇帝的車駕,就一直坐在靠近門簾的地方。她對這樣狹小空間的獨處很不適應,人也拘謹起來。
「向晚,為何總是拒朕于千里呢?」皇甫敬文嘆了一口氣。
「皇上說什麼呢?臣妾並沒有。」
「那你就坐過來一些,陪朕說。」皇甫敬文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是。」楚向晚站起來,一步步地挪到了皇甫敬文的身邊,剛準備坐下,馬車一個不穩,她就倒在了皇甫敬文的懷里。
「美人滿懷,愛妃真是對朕不薄啊。」皇甫敬文倒是很得意。
「皇上,您••••••」楚向晚臉色緋紅,這樣的姿勢實在叫她尷尬。
「皇上,您沒事吧?」皇甫敬垚掀開簾子,看見楚向晚居然倒在皇甫敬文的懷中,他的臉色很不好,當即低下頭掩飾,「前方山路塌方,馬匹不願往前,突然停下讓皇上受驚了。」
楚向晚一見是皇甫敬垚,立刻從皇甫敬文的懷里站了起來,坐在了一邊,她此時不敢看皇甫敬垚的臉,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
「無妨,睿王,你派人加緊清通道路即可。」皇甫敬文倒沒覺出什麼,只是對皇甫敬垚的突然出現有些不豫。
「是。」皇甫敬垚放下了簾子,聲音冷漠地吩咐手下搬開大石,楚向晚在車內也松了一口氣。
大隊趕在天黑之前,到了遠濟寺。一路舟車勞頓,眾人都很是疲乏,早早地用完晚飯都回房歇息了,準備明日一早的祈福大典。
這還是楚向晚第一次來到這座皇家寺廟,恢弘莊嚴、肅穆寧靜,暮鼓晨鐘里僧人的念經聲,叫人不由得靜下心來。遠離紅塵,這里確實是一個好的避世之所。楚向晚一個人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寺廟後排的一個小院子里,她推開門走進去,院內只有一間簡陋的小茅草屋。院中有一座石台,石台邊有一位僧人背對著楚向晚,听到開門聲,僧人回過頭望著楚向晚。只一眼,楚向晚便覺得,對方是一個得道高僧。老者長得慈眉善目,眉毛和胡子皆已花白,可是他的眼楮卻異常的明亮,打量著楚向晚,讓楚向晚有種一眼被人看穿的不安。
「打擾到您了,抱歉。」楚向晚轉身想退出去。
「無妨,相見即是有緣,施主無需見外。進來坐吧。」老僧人面對一切都很淡然。
「看施主的樣子,似乎困入迷局,不得自解。」
「老師傅眼光極準,我確有些事情拿不起、放不下,還請老師傅指點迷津。」楚向晚沒想到老僧人直接道出了她的現狀。
「施主,貧僧並不能為你指點什麼,只是告訴施主︰一切憑心。跟從你的心,安心即可。」
楚向晚回道︰「老師傅,心,會改變嗎?」。
「鳳凰涅槃,難道就換了初心嗎?施主,你此生注定榮極,只是該如何做選擇,就要看你自己的本心了。」老僧人說的含糊,他此時閉起了眼,繼續說道,「施主,該說的貧僧已經說完,你日後自會明白。請回吧。」
楚向晚從小院出來,一路都在想老僧人的話,可是,她覺得迷霧重重,一時還不得解。山上的空氣很是清涼舒爽,她特意一個人出來,就是為了在這里靜一靜,听見有簫聲,她便循聲而去,來到了後山的一處山澗邊。有一人獨自對月吹簫,背影孤單凝重,簫聲嗚咽低回,這個人,即使沒有回轉過身,楚向晚也清楚地知道,他的臉,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夜深露重,王爺為何不早些歇息?」本來應該避嫌的,本來應該轉身就離開的,可是,今晚的楚向晚偏偏沒有這麼做,也許是離開了皇宮讓她有了一絲輕松,又或者是老僧人的開解讓她想要遵從自己的心,反正,她今晚很不同尋常。
皇甫敬垚轉過身︰「那麼你呢,又為何來到這里?不識水性,不怕又掉進水里嗎?」。
「王爺會見死不救嗎?」。
二人突然相視一笑。離開了宮廷的紛紛擾擾,他們居然也能有這樣平靜安寧的時候。
「你,身體如何了?」皇甫敬垚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你看我現在有什麼地方不好嗎?」。楚向晚知道皇甫敬垚還在擔心她之前侍疾被傳染。有這樣一個人,一直掛懷著你的安危,這一生,也就足夠了。
「忘了恭喜你,已經是貴妃了。」
「王爺,這樣的夜色,這樣的地方,難道還要與我起爭執?」楚向晚怕皇甫敬垚因為晉封的事不高興。
「晚兒,你誤會了,我並非要和你吵架,而是真心祝賀你。你在宮中的處境我如何不知?貴妃,起碼能讓你好好地保護自己。」
「垚哥哥,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你雄才偉略,根本不應該被一個女人牽絆住,戰場和朝堂才是你施展的地方,所以,不要一直擔心我。」
「晚兒,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你說。」
「你的心,是否還在皇甫敬垚這里?」
又是問她的心,楚向晚這次沒有隱瞞,沒有遲疑,只說了四個字︰「一直都在。」
皇甫敬垚直直地望著楚向晚,他覺得,今晚的楚向晚似乎和平日很不同,不過這種不同倒是令他很高興︰「那好,你就不要再計較我是否多擔心你一點,因為,這一切的付出並不是我的一廂情願。」
「可是我能給你的,只有我的心。其他的,哪怕是這一聲‘垚哥哥’,都不能見容于陽光下。」
「晚兒,對我來說,有你的心,就是天地人間。」
誰都沒有再,皇甫敬垚又吹起了簫,只不過這一次,簫聲里的情緒卻大不一樣了。
祈福大典很順利,結束以後,皇甫敬文並沒有急著回宮,而是想在這遠濟寺齋戒幾日,祈禱大周國運昌隆,江山永固,于是,一行人又在這寺里呆了三天。楚向晚本想再去拜訪那位老僧人,可是一打听才知道,那位老僧人已經雲游四海去了,小和尚听說楚向晚和老僧人有一番長談很是詫異,他說︰「那是我們寺院最年長的得道高僧,外人從不得見,就連我們也極少能求得一面,施主能遇到,真是機緣很深。」
這三天,楚向晚再也沒有和皇甫敬垚單獨相處過,似乎把話說明白了,反而覺得內心沒有之前那麼浮躁了。倒是方曉寒,深居簡出的,和楚向晚照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楚向晚總以為她是在房內抄寫佛經。
終于到了回程的日子,車駕一路都很暢通,只是到了來時的那處塌方地,巨石又擋住了去路,皇甫敬垚心內疑惑,巨石明明已經搬走,這里也並不像又塌方的樣子,那麼,能解釋的原因就只有一個,是有人故意擋住了去路。邊關多年的帶兵經驗讓皇甫敬垚警覺起來,他吩咐兵士加緊搬開石塊,又安排人在皇帝車駕周圍嚴密保護,可是既然已有人安排好陷阱,又如何會放他們安然離開?
兵士已經清理了大半巨石,就在皇帝的車駕行至路中的時候,突然從山的兩邊沖出一批身著勁裝的黑衣大漢,看他們的身形,都高大魁梧,且身手矯健。他們直奔皇帝的車駕而去,已經和兵士打成一團。皇甫敬垚這邊也被人拖住了腳步,一名看似頭領的男子帶了另一批人和皇甫敬垚交起了手,看樣子,他此行的目的就只是要拖住皇甫敬垚好讓人解決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帝。
一交手,皇甫敬垚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武功比來人略勝一籌,但是對方人多,一時間,皇甫敬垚無法分身。皇甫敬文和楚向晚在車內听見動靜掀開了簾子,「砰」一刀,剛好砍在了馬車的柱子上。眼看著有人已經沖上了馬車,皇甫敬垚大喊一聲︰「紅夏,去保護皇上。」
「是,王爺。」紅夏飛身,一下子刺死了兩名刺客,馬車狹小不便施展,她把皇甫敬文和楚向晚都拉了下來。但是,圍攻他們的人越來越多,紅夏同時保護兩人,已經漸漸開始吃力。
「紅夏姑娘,先保護皇上。」楚向晚看著這樣的情形,內心也是焦急不已,現在必須以皇甫敬文的安危為重。
皇甫敬垚眼看皇甫敬文和楚向晚已經陷于危局,楚向晚居然還自己月兌離了紅夏的保護,他低吼一聲「該死」,使上全力,凌空一躍,直刺對方面門。其實他這麼做,也是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對方不意他會選擇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一個閃避,反而被皇甫敬垚刺中了胸口。
「王子。」黑衣大漢焦急出聲,皇甫敬垚的眉毛跳了一下。難道是?
此刻他無暇多想,趁著這個空檔,飛身到了對面。「去保護兩位娘娘,皇上這里有本王。」他現在只能讓紅夏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紅夏把方曉寒和楚向晚都拉到了身後,有了皇甫敬垚的加入,對方已有不少人倒下。形勢漸漸好轉,京郊最近的駐扎人馬也已趕來,對方看出時間再長就會落于下風,于是開始拼死力搏。對方的頭領雖然被皇甫敬垚刺了一劍,但是以他的武功,還不至于立刻就倒下。這次他轉了目標,為了能月兌身,居然向楚向晚這邊下手。
「啊!」本來,對方的頭領應該抓住的是離他最近的方曉寒,誰知方曉寒推了楚向晚一把,就這樣,頭領的刀架在了楚向晚的脖子上。
「都住手,再不停手這個女人的命可就沒了。」
听到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皇甫敬垚緊緊盯著對方頭領的眼楮,說︰「放開她,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