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繼續哭道︰「既然程氏是個掃把星,大郎也死了,她也沒給大郎留個後,那就休了她吧,往後嫁娶與我耿家就毫不相干了。大郎這一房,等以寶長大了,過繼一個孩子在大郎名下,也算是香火不斷了。」
程兆兒只覺得自己的心開始不斷的下沉,寡婦是一回事,可是,如果是休婦,那名聲可就壞透了。往後,她出個門,都要頂著有色的眼神,縱使她有著現代人的靈魂,皮也足夠厚,她也依然承受不起這樣的大帽子啊!
可是,她暫時並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
趙大娘只感覺程兆兒捏著她的手的手心里冷汗直冒,臉色也有些發白。和張氏站在一處的劉氏和周興旺用滿含惡意和嘲弄的目光盯著程兆兒。
趙大娘一捏程兆兒的手臂,指著張氏的鼻子開罵了︰「張翠香,你還是不是人啊,排擠人可不是這麼排擠法的,誰知道你說的給大郎算卦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十里八鄉,都多少年沒休過媳婦了,而且,休兒媳婦總要有依據吧,你現在沒有憑據的就要休了人家,真當我們這些人是死的了?」
張氏見趙大娘不依不饒,她也很是火大,兩人由來不和,宿怨甚深,張氏豈能容忍趙大娘這麼詆毀她,也叉腰跳起來道︰「哪里沒有憑據,沒有生出來難道不算,我家大郎可是斷了香火了!」
趙大娘冷冷一嗤,道︰「你懂不懂什麼叫犯了七出啊,這程兆兒嫁時日尚短呢,而且年紀還小,就是不生孩子都夠不上七出,更何況她還生了個丫頭呢,雖然不是小子,總也是大郎的一絲血脈,你用無子這頂大帽子扣在程兆兒頭上,未免笑話了。我可記得你嫁那會子,可是幾年沒開懷呢!」
張氏一听這話,恨不得上去撕了趙大娘的嘴,果然原來是和馮氏關系好的人,就是不是什麼好東西。誰不知道,她張翠香最恨的生平有三,一就是耿以元這個繼子,二是她寡婦的身份,三就是她剛嫁到耿家一直不開懷的事情了。
當下,她就要撕撲上去,要和趙大娘動手了。趙大娘也一副來就來,誰怕誰的樣子。
周圍的眾人和程兆兒死死的拉住兩人,圓圓被嚇的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王村長那臉色真的黑的跟鍋底似得了。
已經有些靈敏的人看出,王村長是在極力克制了。互相對看了幾眼,老實起來。有那心地好的,趕緊拉住要干架的兩人,暗搓搓的指指臉色已經黑的不能看的村長,提醒她們注意。
張氏和周興旺夫婦以及趙大娘也是一驚,作為普通的村民,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村長,平日里村長的威信也大,他們心知今天當著村長的面鬧騰是非常不智的。
不過,張氏不愧是張氏,她的那一份急智如果程兆兒不是站在她的對立面,也會夸一句好的。程兆兒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有劉氏和周興旺這樣的豬隊友,以後的局面可能更加不利于她。
只見張氏索性耍賴哭鬧起來,她也不看王村長的黑臉,眼淚巴差道︰「我不管,我反正不要她在這里,她是掃把星啊,把大郎克死了也就罷了,說實在的他不是我生的,我縱使對他有些感情,但是自然不如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家興旺才剛剛快有孩子,我家以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以後要是被她克到了,那我還有什麼活頭啊。你們也是做娘的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苦心的。但凡做娘的,誰不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心坎里啊。」
這就是張氏的高明之處,她也不說她自己,還半真半假的說了對耿以元的感情,最後著重表達她的慈母之心。然後引起村民的共鳴,村民們可不會想張氏原本的可惡,他們只會把自己帶入進去,想到自己的一片慈母之心,最後點頭同意張氏的說法。
果然,有好些婦人,尤其那些做了母親的,都點起頭來,心里的天平偏向了張氏那邊,覺得她縱使平日里有些跋扈,但是一片慈母之心卻是不可否認的。要是換做自己,嫁對待不說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比張氏好多少的。
程兆兒覺得張氏這人是真厲害,而且夠毒夠膽大。張氏把自己說的這麼好,程兆兒可是記得在她朦朦朧朧生圓圓的那一天,張氏就詛咒過耿以元去死了。說她去給耿以元求了卦象那是決不可能的。因此,借用神佛之名,胡亂的說她命中帶煞,也真是夠大膽夠狠的,也不見她對鬼神有絲毫的敬畏!
程兆兒低著頭,也不辯解,只是緊緊摟著已經漸漸止住哭聲的圓圓,縮在一邊,充分把她為人媳婦兒的苦難和無奈,以及對婆婆的敬畏與服從表現了出來。好像婆婆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自己的一切都無所謂。
有時候,就是無聲勝有聲的。她作出這個樣子來,即使有人偏向了張氏,心里打鼓程兆兒是不是真的如張氏所說是一個掃把星,但是,人們都是同情弱者的,程兆兒都這樣了,母女兩人跟兩個離群的小雞仔兒一樣,百姓們大多良善,都不忍心對這樣的母女兩下狠手的。有那想要說點什麼或者落井下石的也說不出什麼了。
王村長眼瞼垂下,也不作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間或抓起煙袋鍋子吸兩口,好像他所有的專注力都在他的煙袋上了。
眾人的注意力也在王村長身上,他們都知道,現在只有讓村長做決定了。
王村長又吸了幾口煙,對空吐了幾個煙卷,又看了眾人幾眼,問道︰「大家有什麼想說的嗎?」。
眾人紛紛搖搖頭,這事情還真是兩難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村長分別瞥了張氏和程兆兒一眼,長嘆一口氣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麼可說的,各位族老也不作聲,是要交給老夫全權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