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紫衣的紀陌躺在西園一處樓閣的屋頂上,眯眸看著天空。
金色的陽光,湛藍的天空,此刻在他眼中皆失去顏色,黯淡無光,猶如他的心境。
十斤和齊妙二人之間所發生的事情,他盡數瞧在眼中。
難道這真的就是我的宿命嗎?
若如此,為何要讓我不斷的輪回活著?
難道是我前世做惡太多,上天故意如此懲罰折磨我?
這一刻紀陌心灰如土,連再看一眼齊妙的勇氣都沒有。
哎!
他長長喟嘆一聲,合了雙眼。
一滴冰涼的液體從眼角悄然而落。
顏六拿著點心和熟雞蛋過來時,也恰好見到十斤與齊妙對視這一幕。
心頭微微一震,莫名的滋味在心中緩緩蔓延沁入。
她站在那兒,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繼續向前。
正巧顏三和顏五二人也走了過來,她們好奇的問她,「怎麼呆在這兒了?你拿那雞蛋做什麼?」
顏六答道,「方才十表兄氣哭了齊五,我想用雞蛋給她敷下眼楮。」
「怎麼回事?」顏三蹙了眉。
「十表兄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對齊五說了幾句不好听的話。」顏六將齊妙先前所說的話簡單復述了一下。
「怎能這樣,走,我們趕緊瞧瞧齊五。」顏三臉色有些嚴肅,認為十斤做得過分了。
三匆匆走了過來。
齊妙收回眼神。在心中無奈的嘆氣,有些疑團一日不解,她一日無法安寧。
顏三在齊妙身旁坐下。關心的問,「齊五,你好好的怎麼哭了?瞧這眼楮腫得,六妹,將雞蛋給我。」
她瞥了眼十斤,似有責怪之意。
不管十斤心里有何委屈,但齊妙是客。他都不能如此待齊妙。
顏三拿了雞蛋,輕柔的敷上齊妙的眼。
敏感的十斤讀懂了顏三的眼神,薄唇緊抿了抿。
「顏家三位表妹。是我太唐突令齊五受了委屈,我已經致歉。」他起身,拱了雙手,沖著顏家三道歉。
今日這事。本就是他錯了。
可不能扭捏的否認。
顏三看齊妙。
齊妙輕輕點頭。說道,「罷了,只是一場誤會,讓三位擔心了。」
「沒事就好。」顏三見齊妙並沒有生氣的表現,暗暗松了口氣。
齊妙今日是客人,而容昭郡主又托顏家三照顧,她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到時她們三也無法向容昭郡主交待的。
十斤就此先離開了。
對于顏家三真誠的關心。齊妙內心存了感激。
一直到離開容昭郡主府,齊妙都沒有遇上紀陌。
這來之前。她還想著他一定在的,準備找個機會問問他羅子青到底是誰呢。
結果讓她有那一點兒小失望。
不過也很快釋然。
其實就算他在,也不定會告訴她答案的。
他要真想說,上次在徐府就告訴她了。
唉,眼下只能希望秦絲能早些想起來羅子青這人,對了,最好還讓秦絲幫忙查下這位小名十斤的少年來歷。
近來事情比較多,這件事倒給耽擱下來。
此次赴宴是賓主盡歡。
在回府的馬車上,沈氏也顯得很高興,眼角眉梢笑意盡顯。
她並不是高興自個兒結識了顏家人,而是親眼見到容昭郡主對女兒的喜愛,這不僅僅是她的驕傲,更是對女兒的認可。
旁人對兒女的認可與喜愛,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比什麼事都值得開心。
「……容昭郡主人很好,為人親切又謙和,傳言果真都是不可信的。」沈氏笑著說道。
「傳言歷來如此,多是不實之言。」齊妙也笑著點頭。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
沈氏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齊常新來,
她就問齊妙,「妙兒,上回你問了那些事兒,可曾想到該如何救治祖父?」
在未听到祖父那些事跡之前,齊妙對他還是頗有好感的,一門心思想要治好他。
可現在,她反而認為他瘋了比較好。
這樣的他不會再做什麼怪,若病好了,誰知道會不會再弄個什麼四姨女乃女乃回來,到時指不定又會搭上幾條人命。
若真這樣,她倒成了害人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搖搖頭,「娘,暫時還沒想到比較好的辦法呢,這病不太好治,唉!」
見她愁著眉頭嘆息,沈氏又後悔提及這事,忙安慰,「妙兒你別急,娘也只是隨口問問,祖父這病自是極難,否則也不會治了幾年都沒效果。」
「嗯,我知道的。」齊妙輕輕點頭。
沈氏很快將話題轉移了。
馬車緩緩的往安寧侯府行去。
碧水閣。
那片半月形的花圃也不知多久無人打理了,四處散落著枯枝爛葉,稀稀拉拉開著三兩朵慘白的花兒。
白蓮獨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榻上,面色青灰。
自從上回與徐澈二人後花園私*會一事被鬧開之後,碧水閣內越發的死氣沉沉。
當日,她原本以為徐家人走後,她肯定再會遭殃受罰。
她一直忐忑著從午時等到黃昏時分,也沒見有什麼人來碧水閣找她。
四下里靜悄悄的,就像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
她被人遺忘了!
與遺忘相比,她寧願馬氏氣急敗壞的來找她,說她壞了安寧侯府的名聲,也希望沈氏能來斥責她,說她讓齊妙受了委屈。
如此才能表明她還是個活人。對旁人還有威脅。
可現在,馬氏她們連數落她都不願意了,由此可見在她們心中。她已經不值得一提。
不行,絕不能這樣下去。
那個徐澈看樣子也是靠不住的,那日被他瞧見了我面上的傷疤,他當場眼楮里就露出了嫌惡之色。
早曉得他這般薄情,我就不該想著那主意,枉費我那麼多眼淚和情感。
白蓮緊咬下唇,為未來而擔憂。
想了想。她起身去找姚氏。
姚氏坐在窗前,單手托腮看著空蕩死寂的院子發呆。
「你整日坐這兒發呆有何用,怎不想想我們該怎麼月兌離困境?」白蓮進了屋子。看著頹廢的姚氏,十分不滿的責怪。
白蓮認為身為母親,姚氏是失職的。
出事至今,姚氏要麼顧影自憐。要麼就是垂頭喪氣。要麼就是怨天尤人的罵馬氏、沈氏,從未主動的去想主意解二人眼下之困境。
姚氏側頭看了眼白蓮,又收回了視線,繼續看著外面。
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該想的辦法都想了,結果受罪吃苦的還是我們自個兒,還能有什麼好主意。」
「你只知道發呆。當然想不出好主意。」白蓮十不分滿的反駁。
「你倒是主意多,可結果又如何呢?那日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徐二能幫你嗎?可結果呢。他不僅沒能幫你,你自個兒反而又被人侮辱了。
為了你這餿主意,我無緣無故又挨了那幾個婆子一頓揍,這身子天天疼得厲害,可曾見你過來關心的問一聲?」又被女兒埋怨,姚氏也變得激動起來,陡然起身,食指點向白蓮罵道。
那日為了讓白蓮順利離開碧水閣,姚氏又故意裝瘋撒潑,將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白蓮則趁機離開。
為了讓姚氏安靜下來,那些婆子自然是施些拳腳的。
姚氏身子骨嬌弱,婆子們的糙拳落在身上,自是受不住。
身體上的痛苦還未消褪,卻又被女兒指責,姚氏怎能不激動。
她又在想著,要不是女兒一直奢望得到更多不屬于她們的東西,她們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境地。
依著齊正致的性格,只要她們守本分,一輩子吃喝穿用是無須犯愁的。
哪兒于于像現在這樣,連個下人都不如。
姚氏想想自個兒眼下淒涼的模樣,非常懷念曾經衣食無憂的富足生活,對白蓮不由憎恨起來。
被母親埋怨,白蓮哪兒會服氣,她立即反駁道,「你說這話也太過分了些,我這般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們二人,可不是只為我一人。
還有,要不是你那般歹毒的傷了我的臉,徐二能不幫我?你說,這到底是誰之錯?」
白蓮雙眸通紅,黑色的杏仁眸變成了血紅色,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提及傷疤,姚氏的氣焰不由弱了下來。
她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想月兌離困境,談何容易?」
稍頓片刻,她又道,「要不我去找姨母,我們搬出安寧侯府吧,往後日子雖然清苦一些,可也勝過拘在這兒。」
「不!我絕不會離開安寧侯府,沒了侯府的庇護,我們什麼都不是,隨便哪個阿三阿四都能欺負我。」白蓮斬釘截鐵的搖頭,心意十分堅決。
唉!
姚氏再次嘆氣,「蓮兒啊,眼下都鬧成這樣兒了,你還想指望誰庇護你喲?」
白蓮垂頭想了一會兒,忽然道,「對了娘,我想起沈氏不是曾經提過嘛,說她給我們買一處宅子,吃喝穿用皆由她來安排,當初咱們沒答應。
娘您去找沈氏,就說答應她的條件,我們願意搬出去,沈氏買宅子安頓我們,她自是要保護我們的安全,不用擔心吃喝穿用,又能解眼下之困境,一舉兩得的好事。
等出府之後,我先要想辦法治好面上的傷,再想辦法重新喚回舅父對我的疼愛,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搬回來。」
以退為進!
以前有齊正致與馬氏的寵愛,住在侯府自是最佳,如今情況不同。為何不能退一步呢?
白蓮自認為這個主意極好,同時後悔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
姚氏眼楮也亮了亮。
很快她的眸子又黯淡了下來,「誰知道沈氏現在還答不答應呢。」
「娘您先去找姨祖母。由她出面去說服沈氏,比咱們好。任意主意,不試怎知會不會成功?」白蓮出了主意。
姚氏點點頭。
想著這主意倒可以試試。
這回姚氏沒用東西賄賂粗使婆子,而是拿了把剪刀擱在脖子上,說若不放她出碧水閣,她當場就死給她們看。
因馬氏一再叮囑不能讓姚氏母女死在侯府,粗使婆子擔心姚氏瘋勁上來真的尋了短見。只得答應與她同去松鶴院。
姚氏這才放了剪刀,與兩位粗使婆子前往松鶴院。
粗使婆子們怕被馬氏責罵,先將姚氏以死相逼一事說給了紫香听。讓紫香幫忙在馬氏面前好言幾句。
見到姚氏,馬氏情不自禁流露出厭煩之色。
她冷冷的問道,「雨琴,你以死逼著那些婆子要來見我。到底為了何事?」
姚氏未語先泣。雙膝一屈對著馬氏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個三個響頭。
她哽咽著道,「姨母,經過這些日子的閉門思過,雨琴想通了,一切都是雨琴的錯,沒能教好蓮兒,自個兒又糊涂。犯了這些子過錯,對不起姨母您的養育和栽培之恩。也讓您面子上抹了黑。
求姨母您看我苦命母親的份上,還有言峰曾救過三表哥的面子上,求您對沈氏說一聲,我願意接受她當初所提出的條件,與蓮兒搬出府去住。」
話畢,姚氏又重重磕了三個頭,早已泣不成聲。
雪白干淨的額頭頓時變成了青紫色。
馬氏本能的想要拒絕,但想到死去的,又將話給咽了回去。
沈氏最近忽然沒了聲息,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對她提下這事,她真的會爽快答應呢。
若真能這樣,也是個圓滿的結局。
既沒有對不住所托,眼前也少了這對令人礙眼心煩的母女。
「那我明日去問問沈氏吧,她若不答應,我也沒辦法。」馬氏最終點了點頭。
姚氏忙不迭的點頭道好。
回到碧水閣,她又將這好消息說給了白蓮听。
得知馬氏願意幫忙,白蓮感覺事成了一半。
第二日用過早膳,紫香就去了趟海棠苑,將沈氏請到了松鶴院。
一番寒暄客氣之後,沈氏在馬氏下首坐了。
馬氏知道沈氏直爽的性格,沒敢拐彎抹角招她煩,直接問她,「老三,對雨琴母女你是如何打算的?」
「母親您是怎麼看的?」沈氏反問馬氏,面色平靜。
「唉!」馬氏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日子,她們母女二人可是吃了不少苦頭,這也算是罪有應得,咱們也用不著心疼。
我是這樣想的,留她們在府中看著也著實招人煩,你上回有意給她們在外面買宅子,讓她們母女搬出去住,當時我一時糊涂沒答應,現在真是後悔得很。
要不你就給她們弄處宅子,讓她們搬出去吧,所有人也都耳根清靜了。」
姚氏啊姚氏,當初讓你們搬,你們不願意,如今又想搬了,以為就能如願嗎?
機會給了你們,是你們不珍惜,可怨不得旁人。
沈氏輕輕笑了,看著馬氏認真說道,「母親,以前我養著她們,說要買宅子給她們住,是因她們是白言峰的妻女,如今她們與白言峰並沒有太大關系,我又有什麼理由給她們買宅子?」
「老三,我知道你心里恨她們,我何嘗不恨呢?
唉,我只是在想著老三這些年為了報恩,受了多少煎熬和委屈,若能用這個法子將白家母女打發出去……」這樣的結果,也在馬氏意料之中,可她不甘心,還是想勸沈氏。
話還未說完,紫香匆匆進屋來稟,「老,三,白家來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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