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院內,馬氏斜躺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
羅漢床前面擺了兩盆冰。
雖有涼意,卻還是難抵酷暑,兩個小丫鬟在旁為她打著扇子,另有兩人為她捶腿捏肩,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
「侯爺!」
守門丫鬟的聲音忽然傳入了馬氏耳中。
她身子一僵,很快從羅漢床上坐直了身體,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內心對齊常新的恐懼迫使她如此。
身體剛坐直,齊常新便背著雙手,帶著熱騰騰的暑氣進了屋子。
「侯爺。」馬氏起身給他行禮。
心里卻在想著他又來干什麼?
才安生了幾日,可不要再弄什麼ど蛾子出來。
「你們都先出去。」齊常新並不理她,而是先對著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們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將她們——趕了出去。
丫鬟婆子們不敢看馬氏,應了是之後,便趕緊垂首快步出了屋子。
對齊常新,她們也都是避之不及。
「侯爺,有事?」馬氏的心又拎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
「哼,你日子過的倒挺快活的嗎?」。齊常新看著那兩盆冰,從鼻子里冷哼著說話。
「能有快活日子,還得拜謝侯爺所賜呢。」馬氏面上恭順的應著。
心里卻在冷笑,用兩盆冰便在那兒陰陽怪氣,真是無用的窩囊男人。
眼下這時節,京中哪戶人家不用冰?
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嫁了你這等下作的男人。
「知道就好。」齊常新冷笑一聲,然後說道,「今兒我來找你。是有件事對你說說。」
「何事?」馬氏的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兒,很是緊張。
齊常新悠閑的喝兩口梅子湯,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一把年紀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著,寂寞得很……」
他話還未說完,馬氏已听出了什麼意思。
他想納妾!
老下作。果然忍不住了!
馬氏恨得想吐血。
果然,齊常新說道,「……我想身邊添個人。陪我說說話,做個伴兒。」
「平時不是有芙蓉陪著你嗎?」。馬氏答道。
「呸!蓉蓉是女兒,她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她能時刻陪著我嗎?你說得這都是些什麼屁話。」齊常新拍桌而起。
他惱馬氏竟沒听明白他的意思。干脆直接的說道。「你將紫竹開了臉,選個日子送去我屋里!」
此話一出,不僅馬氏變了臉色,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們也勃然變色。
有關系和紫竹交好的,立即輕手輕腳的離開,去給紫竹報信了。
「侯爺,這恐怕不妥吧?」馬氏忍著滿腔的怒火說道,盡量讓語氣听起來平靜一些。
紫香、紫竹幾人是她身邊的大丫鬟。個個長得漂亮,其中紫竹最為出眾。膚白貌美,身姿高挑縴盈。
她們這幾年伺候她也算是盡心盡力,也恪守本份,沒哪個生出想爬爺們床的心思,令她十分欣慰。
她還想著等明年她們到了年齡,便為她們尋門合適的親事,然後放她們出府,也不枉她們這些年對她的忠心。
她從來沒想過將她們變成齊常新的通房妾室。
「有何不妥?你身邊的丫鬟本就是伺候本侯的,本侯看上紫竹,那是她的福氣,也讓你省心。
倘若從外面納了妾室回來,依你這妒婦的脾氣,不出兩日功夫便會害死她,紫竹是你身邊的丫鬟,對你也忠心,相信你不會那般狠心連她也害吧。」齊常新沒臉皮的說道,還說得理直氣壯。
「侯爺不管想納幾房妾室,我都不會再管,只要別打我身邊丫鬟的主意就行。」馬氏堅決的說道。
她不會勸齊常新莫納妾,當然他也不會听她勸。
當初她都做好了納芙蓉為妾的準備,只是沒想到後來就成了義女。
可要想打紫竹的主意,她可不能爽快答應。
「你不答應又有何用,說不得紫竹那丫頭早有這心思呢。」齊常新冷笑。
「行,那我去問問紫竹,要是她真有這心思,我便成全她,可她若不願意,侯爺還是莫為難。」馬氏說道。
「不管她答不答應,本侯今日便要定她了。」齊常新拍著桌子,惡狠狠的說道。
「侯爺,你是要找個能陪你說體己話的可人兒,可不是要找冤家。
倘若紫竹不樂意,你便強收了又能如何?她只會怨你恨你,哪兒又會與你交心呢,侯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馬氏耐著性子勸。
「少廢話,三日之內將紫竹送去我房里,否則後果是什麼,你心里清楚!」齊常新丟下這話,然後拂袖而去。
老下作,你怎麼不去死啊!
馬氏恨恨的砸了齊常新方才用過的茶盅,眼楮里蒙了薄霧。
這日子怎麼就沒一日順心的?
門簾一動,一抹淡絕色的身影急匆匆進了屋子,正是紫竹。
「老夫人!」紫竹奔至馬氏身前,撲通一下便跪了下去,泣聲道。
「紫竹,你這是?」馬氏皺眉問。
「老夫人,奴婢听說侯爺……紫竹沒那好福份,更沒那膽子和心思去攀高枝,求老夫人幫幫我……」紫竹已經淚流滿面。
她寧為小戶妻,也不為高門妾。
齊常新的年紀做她爺爺都還綽綽有余,她不要將一生毀在他手中。
還有老夫人那狠辣的手段,她並非沒有見過,她還年輕,她想好好活著,不想早死!
越想,紫竹便越為前程擔憂。淚若決堤之河水。
馬氏听明白了紫竹的意思,心下安慰。
她沒看錯人。
可是齊常新的脾氣她知曉,要是違了他的意思。侯府還不得弄個底朝天,還有他先前那些話說得也沒錯。
納個陌生女人為妾,不解稟性和為人,誰曉得將來又會鬧出什麼事兒來,紫竹知根知底,又對她忠心,讓紫竹伺候著絕對比外頭的女人強。
馬氏這樣一想。便對紫竹說道,「紫竹,侯爺喜歡你。這也是你的福份,你伺候我這麼多年,對我很忠心,將來我定不會虧待于你。」
「老夫人。您難道也願意將奴婢送去侯爺房里嗎?」。紫竹瞪著淚眼。很驚詫的問。
「你照顧侯爺,我放心!」馬氏說道,雖未說得十分明顯,但意思已然明了。
她也是萬分不情願說出這番話。
可為了過安寧的日子,她只得如此。
倘若不應了老下作,安寧侯府一定會雞犬不寧。
唉,為了侯府,只能委屈紫竹了。
「求老夫人開恩。紫竹不願如此……」馬氏之言仿佛一道驚雷,轟得紫竹立即癱軟在那兒。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一樣。
可馬氏意已決,任憑紫竹怎麼哀求也無用。
紫竹哭著離開東次間。
頭頂火辣辣的太陽,她卻身墜冰窟,身周一片漆黑。
怎麼辦?
她如花一樣的生命真的要這樣被毀嗎?
這一刻,她恨齊常新的荒*yin無恥,恨馬氏的見死不救,更恨她自己命苦,她要不是被賣身為奴,又怎會被人像商品樣擺布?
但現在恨又有何用?
站在烈日下,她思慮良久,咬著嬌女敕的唇瓣,暗暗做了個決定,去求齊常新打消這主意。
雖然她也認為成功的可能性極小,可事已至此,她唯有去試試,反正眼下已到了絕境,還有什麼比這結果更可怕的。
主意一定,紫竹立即去了長青院。
對于她的到來,齊常新很意外,很快便是驚喜。
他忙起身,笑眯眯的問道,「紫竹,你來找我何事啊?」
表情親切溫和,眼神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看著嬌女敕如初開花朵般的紫竹,他好像立即摟在懷里好好親近親近。
認真算起來,他已有好多年未曾近了。
如今一切都好了起來,他得好好犒勞自個兒,可不能讓自個兒受了委屈。
馬映秋那賤人不想老子納妾而冷落她,老子偏要納妾,不僅要多納幾房美妾,還要選她身邊人,看這賤婦能怎樣?
賤婦倘若真被氣死了,那也是活該,世間也少了一禍害。
紫竹忽視齊常新急切的眼神,屈膝對他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後,泣聲道,「求侯爺饒了奴婢吧,奴婢又笨又蠢,伺候侯爺的活兒不會,還請侯爺另擇他人吧。」
什麼?
她不願意伺候老夫?
齊常新一張堆滿了委瑣笑容的臉立即陰沉下來,「紫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是看不起本侯嗎?」。
聲音里透著陰狠。
「不不,奴婢不敢,侯爺身份尊貴,高不可攀。侯爺的抬愛,奴婢受寵若驚,只是奴婢向來粗手粗腳做慣了粗活,伺候侯爺的精細活真的不會做,奴婢不敢污了侯爺的眼,求侯爺收回成命,求您了……」紫竹一邊說話,一邊給他重重磕頭。
齊常新雖想對紫竹一親芳澤,可見她磕頭並不阻擋,雙眼里透著陰森森的寒光。
不管紫竹將他捧得多麼高,將她自個兒踩得多低,但她的意思十分明顯,她不願意成為他齊常新的女人。
她嫌棄他!
對一個嫌棄他的人,他又怎會憐惜和疼愛呢。
過了好半晌,直到紫竹額頭有了殷紅的血跡時,齊常新才幽幽嘆了口氣,「唉,本侯原本一番好心,想著紫竹你生得若天仙般的美人兒,卻要干伺候人的苦活累活髒活,本侯很心疼,便想讓你跟在本侯身邊享受榮華富貴,不曾想你卻不願意,看來本侯真是老嘍……
罷了罷了,本侯也不願做那強人所難的事兒……」
「多謝侯爺成全!」不等齊常新將話說完,紫竹忙磕頭謝恩,心中狂喜不已。
誰料齊常新又道,「你先別忙著道謝,本侯話還未說完呢。」
紫竹一顆心立即又沉了下去,呆呆的看著他。
齊常新又道,「只要你幫本侯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本侯便收回先前對老夫人說的話,權當開了個玩笑,往後也不會再提此事,並且本侯還立即讓老夫人放你出府去嫁人,如何?」
「侯爺想讓奴婢做什麼?」紫竹忙問。
她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可齊常新的條件又太誘-人,只要能讓她月兌離苦海,便是上刀山都願意,她躍躍欲試。
「你別那麼緊張,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兒。」齊常新微微一笑,緊繃的面皮松馳下來。
他又繼續說道,「蓉蓉小姐今日心情不好,是被三夫人給氣的,只要你能讓三夫人、五小姐給蓉蓉小姐賠禮謝罪,並答應蓉蓉小姐提出的條件,本侯先前所有的承諾全部兌現。」
聞得此言,紫竹頓時又心寒如冰。
她和三夫人、五小姐並無交情,而且她一個奴婢有什麼資格讓她們去給芙蓉賠禮?
這還是將她往絕路上逼啊。
「紫竹,本侯已給你指了明路,你的前程如今就握在三夫人和五小姐手中,成與不成,就看她們了。
下去吧,明日之前若辦不成此事,一切照舊。」齊常新看著紫竹發呆的美人臉,得意的說道。
這一招可謂是一箭三雕,也是他臨時的突發其想。
紫竹要是真能讓沈氏、齊五給蓉蓉謝罪,一來讓蓉蓉出了惡氣,高興了,事情是別人做的,功勞卻在他這兒,同時讓沈氏母女心中添堵。
倘若紫竹說服不了沈氏,她心里一定極恨沈氏母女,她們在這世間又添了仇人,這也是喜事一樁啊。
三嘛,不管事情成不與成,紫竹照樣是他的人。
哈哈!
看著紫竹失魂落魄離去的背影,齊常新得意的笑了。
紫竹並不知他心中惡毒的打算,出了長青院後,她又發了會呆,然後硬著頭皮去海棠苑找沈氏。
已被逼入了絕境,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都得去試,成與不成另當別論。
在海棠苑外面她徘徊了好一會兒,才強打起精神去敲門。
沈氏乍聞紫竹前來,還想著是不是馬氏有什麼話要傳,可看到她本人時,看她那一雙紅腫的眼楮,便疑惑了。
「紫竹姑娘,你來找我何事?」沈氏問道。
紫竹對著沈氏輕輕一撩裙角,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拜道,「奴婢求三夫人救命。」
「救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紫竹你給我說清楚些。」沈氏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紫竹是馬氏身邊的大丫鬟,頗得馬氏器重,她有困難為何不去找馬氏?
這其中有何蹊蹺?
「稟三夫人,侯爺……侯爺想將奴婢收房……」紫竹的眼淚又唰的一下涌了出來,蒼白的臉色瞬間又變得通紅。
這是被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