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的「喜旺糕」和「元寶糕」一共做了四百五十塊。選出四百塊用簍子裝好,又用紙另包了些,是要送給「行頭」的,這生意好了,該拜的碼頭就要拜,不然將來遇了事兒,連個幫忙的都沒有。
這些人情事故的事兒,司徒嫣特別教給大郎他們,也讓他們心里有個數兒,不是咱們自己一心賣東西就行,有時候你不找事兒,可事兒卻要找你的。
出門前,司徒嫣習慣的將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收進了戒指里,又給騾子加了草料,這才鎖了院門跟著大郎四人一起去趕集。
這次趕集的人多了不少,連阿牛嬸兒和四嬸兒都帶著雞蛋進了城,興好沒人背柴去賣,不然這牛車還真坐不下了。兩人都得了工錢,趁著這機會小聲的向司徒嫣道了謝,又問了一下騾子的事兒。
司徒嫣客氣了幾句,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到了縣城。和次擺攤時一樣,先將東西放好,將幌子豎了起來,司徒嫣就帶著大郎去拜見「行頭」。
「行頭」自己開了間點心鋪,鋪子門面很大,算是這條街上最大的一家。一大早的就有客人上門,司徒嫣注意到鋪子里點心的樣式不少,高、中、低檔的都有。想著這樣的人家應該不會跟他們爭那一點兒蠅頭小利,一直提著的心這才稍安些。
打量著這位姓季的「行頭」,40多歲的年紀,人有些偏瘦,1米78左右的身高人很和氣,還給他們上了茶,這樣的人應該算得上是好的。司徒嫣也放心了些。畢竟「李福記」的點心要長期做的,而冬靴最多也就只能做這一個月,那個沒什麼偏方,也沒什麼技術含量,時間長了效仿的也就多了。
將點心送上,客氣了幾句,得了行頭的承諾,知其以後會給幾人行個方便,這才和李大郎一起離開。司徒嫣直接去了書鋪,李大郎則回去賣點心。一切都顯得很順利,司徒嫣哪里會想到,一場風暴正悄無聲息的向他們襲來。
一個時辰後,司徒嫣抄好書,和往常一樣畫了張花樣子,結了錢去了繡鋪。這才去找李大郎他們。剛走近點心行市附近,就听見人群議論,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不少人,就知出事了。
推開眾人好容易擠了進去,正看見一個20多歲穿著短襖,賊眉鼠眼的男子拿著塊點心往李大郎和李四郎的身上丟,邊丟還邊罵,「大家伙兒的都來瞧瞧,這‘李福記’黑了心的,用點子破苞谷面做的點心,就賣三文錢一塊,俺可是吃了大虧上了大當了。吹牛吹的一套兒一套兒的,全是糊弄人的。」
圍觀的大部分都沒怎麼知聲,只有幾個人躲在別人身後跟著罵,看得出就是托兒。還有幾個買過「李福記」點心的老主顧,倒是幫著李大郎幾個講話,鬧哄哄的一時也听不清。
司徒嫣看了眾人一眼,也沒出聲,走到李大郎身邊將砸在他身上的點心拿了起來,用手拈了一下,又聞了聞不由得笑了。這「元寶糕」是他們今天新上市的,不知是誰買了想學著做,結果卻做了個四不相,這會兒讓人拿著東西來砸場子來了。
李大郎和李四郎早就嚇呆了,被這些人圍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會兒看到小妹來了,就像有了主心骨,拉著司徒嫣想解釋什麼。
司徒嫣示意兩人先不要開口,她拍了拍手,這才向看向圍觀的眾人,「各位叔伯嬸子,這位是俺大哥,俺在家排行第五,小五有幾句話要問問這位大叔。」
圍觀的見「李福記」有人站出來講話,不由得望了,見是個扎著羊角辮兒的無知小兒,不由得搖起了頭,有些看出門道的心里跟著惋惜,看來這幾個娃子要倒霉了,出來賣東西,連個大人都沒有。這不明擺著讓人欺負嗎。
司徒嫣見眾人都望了過來,也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接著話繼續往下說,「您說這點心是您買的,您可有什麼證據。」
「咋,你還想不認,你看好了,這是你們‘李福記’的紙袋,上面還印著個‘福’字呢,你想不認,門兒都沒有,要不賠錢,要不見官。」那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他就是吃定這幾個娃子沒人幫,他可是這一片出了名的混子,平日里鬧事兒都要被攆被抓,難得今兒個有人願意拿錢雇他來鬧事,更是叫囂的很。
「沒錯,這袋子是俺們‘李福記’的,但這點心不是。」司徒嫣說了這話,也不去看那人,而是將扔在地上的點心又撿了起來,對著圍觀的眾人遞去。
「各位叔伯嬸子,俺‘李福記’的東西,根本沒放苞谷面,這‘喜旺糕’里放的是糯米面兒,而這‘元寶糕’里放的是白麥面。至于還有些什麼,俺就不細說了,但俺可以保證,俺的點心里,一點兒苞谷面都沒放。」
看著混子又要叫嚷,司徒嫣朝他揮手,「這位大叔你也不用吵,俺也不需要和你廢話,你不是要見官嗎?俺們奉陪到底。不見官都不行,俺就是要讓縣令大人還俺們一個公道,這青天白日的,不能讓些下賤小人壞了俺們‘李福記’的名頭,俺們家以後還怎麼在這新昌縣城里過活?」
這回反而換這混子傻了,他哪敢去見官,人家給錢時講的清楚,只讓壞了這家的名聲,再想法子要來做點心的方子,如果這東西真拿到縣衙,一吃就知真假了。
「俺沒那功夫兒,你把那做點心的方子給俺,這事兒俺就不和你們計較。」這人一著急就容易出錯,這混子也是一樣,一著急把心里想的順嘴就說了出來,不用司徒嫣再說什麼,圍觀的也看明白了,這人是沖著人家的點心方子來鬧事的。幾個幫著的指著混子的鼻子直接開口罵人。
司徒嫣見風向轉了,又拱了拱手,「謝謝各位善心人士幫忙,這位大叔,你沒功夫也得有功夫,既然事情是你挑起來的,你就要做好承受的準備,俺可是打听過了,縣令大人公正嚴明,你這頓板子是跑不了。不僅如此,俺還要你賠俺們‘李福記’的損失。怎麼?想溜啊!這人山人海的,你也溜得出去?」
混子這會兒腸子都悔清了,剛為了將人吸引過來,他狠叫了一通,這會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溜都沒有了退路。看著事情是辦不成了,壓著聲瞪著司徒嫣,「小子,你最好實相點兒,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放俺一把,以後俺保證你在這新昌縣里沒人再來找茬!」
這也算軟硬兼施了,可對司徒嫣沒用,司徒嫣裝作被嚇的樣子,捂著胸口大聲音嚷著,「哎喲,打死人啦!欺負俺們沒爹娘在身邊啦!……」
越喊越可憐,還不忘哭上幾聲,嚇得李大郎和李四郎以為是真的,忙把司徒嫣拉在身後護了起來。這兩人這一動,再加上混子瞪著眼的樣子,圍觀的自然這混子是真的要打人了。有些氣不過的,就上前將人按在了地上,一副要等著官差來拿人的架勢。
「俺沒要打他,你們給俺松開。」混子越掙扎,事情越像是真的。司徒嫣見效果已經達到了,怕李大郎和李四郎害怕,這才收了哭聲,從二人身後走了出來,還是先給圍觀的鞠了一躬,「多謝各位叔伯幫忙,俺們家‘李福記’做的是小本生意,也就只在大集日的時候,來賣些家里做的點心,數量也不多,只為了賺幾個銀錢幫著貼補家用,買些過冬的糧食。」
停了下看了眾人一眼這才又接著說,「各位都是成大事,做大買賣的,您高抬貴手,給咱們幾個娃行個方便,讓俺們能在這寒冬臘月里混口吃食。別的日子里俺們也不來,搶不了各位的生意。俺和哥哥們在這里給各位好心的叔伯嬸子鞠躬了。」司徒嫣這話不單是說給圍觀的人听的,而是要說給那幕後之人听的,他就是要告訴這人,他們只求混口飯吃,不會搶任何人的生意。
李大郎和李四郎一直注意著混子,就怕這人傷了小五,這會兒見小妹給眾人行禮鞠躬,這才跟著一起做。
行了禮,司徒嫣走到混子身邊,蹲下來和他,「這事兒呢,已經發生了,俺們也不願意麻煩,不管是誰雇你來砸場子的,你把佣錢留下,俺就放你走。」司徒嫣想著見好就收,請幫忙抓人的將混子拉著跪在了地上。
混子也知今兒這事兒他是鐵定佔不著好了,不甘不願的從懷里掏出二兩銀子往司徒嫣身上一砸,起身就走,沒走幾步,還不忘回頭撩句狠話,「你個小雜碎,你給俺等著,這事兒俺跟你們沒完。」
司徒嫣笑了笑,拿手指向混子,「各位叔伯,要是俺們幾個出了事兒,請您一定幫俺們報官,凶手就是他。到時俺們一定送上大禮,謝謝各位願意幫忙的叔伯們。」
混子遠遠听到司徒嫣的這句話,氣得臉都青了,這回不論這幾個娃子出了啥事兒,他都跑不掉了。越想越氣,連帶著恨起了雇佣他的那個掌櫃。
圍觀的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議論著漸漸散開。司徒嫣挽留了剛剛幫忙的幾個人,將點心給每個人包上一份,再三向幾人道了謝。
被這混子一鬧,「李福記」的名聲更響,東西賣的反而更快。也算是因禍得福。司徒嫣沒有注意到,剛在人群里有個熟悉的身影,如果司徒嫣仔細辨認就會發現,那人正是這點心行的季行頭。
剛混子來鬧時,他就得了信兒,也想站出來幫著說幾句話,沒想到早上沒怎麼的小子,幾句話就能把事兒平了,連幫忙的都送了禮,光這遇事冷靜,處事手腕,就不像是一般農家教出來的,對司徒嫣幾人更是多留了份心,暗里去找了雇人鬧事的掌櫃,將事情幫著調和了。
畢竟都在一條街上,誰家是個什麼樣子都心里有數兒,這雇人的曲掌櫃這會兒和季行頭坐在自家店里喝茶,「曲掌櫃,那幾個娃子就是擺攤賣點兒東西,日子過的不容易,況且數量又不多,人也不常來的,您抬抬手,給他們口飯吃。」
曲掌櫃也知這事兒是自己不厚道,他也是沒辦法,他的店離「李福記」最近,看著人家擺個攤子都比他賣的好,也是心里急,學又學不像,這才起了齷齪心思,如今行頭都找上了門,哪還有不應的。
司徒嫣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現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她從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反正她不怕事兒。有了行頭的幫忙,「李福記」就算是徹底在新昌縣城站住了腳。
等回去的時候,阿牛嬸兒和福嬸兒才從李四郎的嘴里知道事情的經過,都替司徒嫣幾人感到後怕,千叮萬囑的讓她以後行事,多加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