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到五月十七,就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夏至,這樣的日子本是多雷雨的季節,可這會兒,太陽烤的地上都起了熱浪,熱得人不動都會流汗。哪還有「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景致。
北方干旱,熱得人頭暈腦脹,而南方卻迎來了「梅雨」季節,一連半個多月連太陽長什麼樣兒都沒看見,連箱櫃里的衣、被都開始發霉長毛。雖然沒有漏雨可牆上整日的掛著水珠。
吳謹向夫子行禮出了族學,一路趕到自己的莊子上,李有柱這會兒正帶著人在地里排澇。如果再不出太陽,怕是這一季的莊稼就要保不住了。看著奴才們在地里忙,吳謹情不自禁的望向北方,擔心起那個倔強的小妹。去年他讓人送去的銀票被退了回來,不僅如此,小妹還裝了一箱的點心給他帶了回來,他明白小妹的意思,是在告訴他,她活的很好,連這種點心都吃的上。
小妹的信中又提起讓他多留意朝政時勢,他這些日子也打听著,自然明白了小妹的苦心,所以這會兒他更擔心北方邊境的安危。
南澇北旱,可魏國的皇上仍沉迷,在寢宮中花天酒地、賞舞听曲。這也許就是上天昭示魏國氣數將盡。
司徒嫣這些日子幾乎天天往城里跑,四處打听著南邊的情況,一是自己的親哥哥吳謹人還在南方;二是北方今年又是個災荒年,要是南方跟著受災,怕是魏國戰事即起,她也好早做打算。
並將北邊的災情寫成信,托鏢局的人給吳謹帶去,一是怕朝廷這些官員報喜不報憂,或為了中飽私囊夸大災情讓吳謹擔心。二是提醒吳謹早做準備,隨時回京城躲避戰亂。也正因為這封信,吳謹雖躲過了一時的抓丁充兵上戰場,卻仍沒躲過成為軍戶遠赴邊關戍邊的命運。
入了夏,雖然水源少了,可蚊蟲卻沒跟著少,太陽剛下山,滿天的蚊蟲就飛了出來,司徒嫣幾人天一黑連屋都不出,她甚至還給胡蘿卜的牲口棚做了個蚊帳。至于雪狼從進了這個家,就一直跟司徒嫣睡一個屋,自然也就不用這些。
幾兄弟吃過晚飯,大郎和二郎就坐在堂屋里跟著三郎和四郎一起讀書,學今天蔣夫子新教的《中庸》,端午節前《大學》這本書蔣夫子就講完了,雖然三郎和四郎在堂上只學了一部分,可蔣夫子憐其二人刻苦聰敏,特別與李大郎商量,每日午歇時多留二人一個時辰教授其沒學到的內容。李大郎當時並沒答應,只說要回家與家人商量一下,蔣夫子和這幾人相處久了,早就發現,這個家真正能做主的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小娃兒,可那小娃兒像是怕了他,幾乎再沒來過縣學,他也沒機會收其為徒。回到家李大郎將事情與司徒嫣商量,有這麼好的事兒,司徒嫣自然是一口答應。
三郎教完大哥,這才開始準備寫蔣夫子留的課業,「小五,夫子讓俺謝謝你,端午節送的粽子和艾果,夫子說吃著特別香,連家里人都贊不絕口。」
「蔣夫子喜歡就好,夫子可是為了讓哥哥們把落下的課補上,可都是用自己歇息的時辰授課,這些個東西又算個啥,既然夫子吃著好,明兒個哥哥們去時再帶上一籃子。」
「小五,都過了這些天了,家里哪還有艾果,雖說還有些曬干的蘆葦葉子,可俺也不會包粽子。」
「三哥不會,俺會啊,這有啥難的,哥哥們先練字,俺一會兒就能做得。」也不等幾人攔著,就起身進了灶房。
「這熱的天,小五哪次做飯不是渾身濕個透,俺去幫忙。」李大郎怕小妹辛苦,放了筆就要進灶房。
「大哥,這事兒是俺挑起的,俺去。」
「你給俺老實呆著,你去那蔣夫子留的課業誰幫你做。蔣夫子肯教你和小四,是看著你們刻苦,就算你送了吃食,可課業沒做好,你以為蔣夫子就會高興?」李大郎心里有些生氣,要不是三郎提起這事兒,小妹也不用到灶房里受累,可這事兒又不全是三郎的錯,所以雖然口氣沖些,但道理卻也講的明白。
三郎也恨自己多嘴,可大哥講的也是事實,他這會兒還有十頁字沒寫,要是寫不完拿啥臉去見蔣夫子。更沒臉面對為他操持一切的小妹。
李大郎穿了鞋進了灶房,沒一會兒就又回來了,「大哥,是不是小五不讓幫?」四郎覺得以小妹的脾氣,不會讓他們進灶房去幫忙的。
「嗯。俺這前腳剛進門,就讓小五攆了出來,讓俺回來專心讀書,說她做的不多不累的。」李大郎心疼司徒嫣,可又不敢不听話,這小妹倔起來,那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算了大哥,等會兒俺寫完了,去東次間給小五打扇去。」全家人都知道司徒嫣怕熱,連著幾個晚上都熱的睡不著,兄弟幾個商量,由李大郎或李二郎睡前去給司徒嫣打會兒扇,等人睡了才回屋,三郎心里有愧,就想著今天他去給小妹打扇。
「不行,你要是睡不好,哪有精神听課。」李大郎心疼,當然也心疼弟弟。
「就一天的,累不著。」兩人還想爭論,四郎卻開了口,「行了三哥,這給蔣夫子送吃食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俺還差兩頁就寫完了,寫完俺去幫小五的忙。」幾人覺得這樣好,這才各自讀書練字。可等四郎寫完時,司徒嫣那邊已將東西做好去了淨房。其實這些吃食,都是一早就存在司徒嫣戒指里的,她這會兒只是拿出來熱熱,當然比平時快的多。
四郎見幫不上忙,就等著司徒嫣回屋歇著時,堅持要給她打扇,司徒嫣見時辰還早,也就沒攔著,她也沒辦法,前世的她就怕熱,去年這個身體還沒啥感覺,也不知今年是咋了,熱得她連睡覺都成了困難,只得由著幾人輪著給她打扇,她才能睡得著。就這樣,晚上也會被熱醒好幾次,要不是當初建房子時留了南北兩個窗戶,怕是這屋里更熱得上不來氣了。
第二天,三郎背著做好的粽子和艾果,和四郎一起坐著小羊兒家的牛車去了縣學。蔣夫子早將三郎和四郎當成得意門生,這二人又如此尊師重道,自然歡喜的很。
大郎和二郎到了晚上還是要到官田邊守苗,每天早上才會回來練武吃早飯,中午接了三郎和四郎回來一家人才會一起吃飯,三郎和四郎忙著後院的地,打掃牲畜窩棚,這些本來司徒嫣要做的,可三郎和四郎說啥也不同意,李大郎也堅持讓兩個弟弟做,司徒嫣又怕熱,也就沒再堅持。
這天夜里睡到半夜,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屋里睡覺的三人全驚醒了,司徒嫣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雪狼,見它雖然起了身,卻沒有對著門大叫,心里一緊,這敲門的不是大郎就是二郎,不然雪狼早就叫了。
忙穿了衣裳下地去開門,果見大郎背著二郎走了進來,「小五,快地,老二讓蛇咬了。」
「先進屋,把二哥放炕上,三哥去燒水,四哥去拿酒,大哥你跟俺說說,咋回事兒?」司徒嫣一邊指揮著幾人,一邊給二郎查看傷口。
傷口在腿上,明顯看的出蛇咬過的兩個血洞,只是傷口周圍沒有發黑發青,李二郎的大腿上系著根布條,顯然這李大郎還是懂些急救知識的,也許跟他常進山打獵有關。用刀將傷口劃了個十字,將血擠出,血色鮮紅,又問了問二郎的感覺,沒有酥麻難受的感覺,頭也不暈,除了傷口有些痛,別的沒什麼不妥。
司徒嫣這才放心,看來這蛇沒毒,這才細听李大郎講事情發生的經過。
李大郎和二郎是睡到半夜,二郎突然一聲大叫,喊著有蛇,兩人忙下地點了燈,就見床上正有一條三尺來長的蛇在爬,李大郎進山打獵撿柴的也常能見到蛇,所以也不害怕,找根棍子,將蛇挑了出去,這才發現二郎腿上有傷,忙從衣服上扯了布條將腿綁上,也不敢讓二郎自己跑,就背著二郎趕了回來。
司徒嫣用酒、清水清理過傷口,又給李二郎配了藥,讓四郎去給熬了,這才有空問李大郎,「大哥,那驅蛇避蚊的草藥香件,是不是沒用了?」
「俺和二郎今天洗澡時給放屋里了,走時忘記拿了。」司徒嫣這才明白,她就覺得奇怪,平日里蛇蟲蚊蟻的比這多,也沒見兩人出啥事兒,咋就今天卻讓蛇給咬了。
「還好這回的蛇沒毒,不然二哥怕是要躺個幾天都不能下地了。哥哥們可沒有雪狼的身子骨,中了毒還能到處亂跑,所以哥哥們以後萬不可忘記。這香件可不能輕意的取下,一定要隨身帶著。」
「小五,俺這回一定不忘。」二郎其實心里有愧,小妹這些日子本來就睡的不好,這會兒又讓他給吵醒了。還累的大哥將他背了回來,而弟弟們明天一大早的就要上學堂,都是自己不,讓全家人跟著挨累。
「行了,今天大哥也別回地里了,就在家歇一會兒,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該起了,也省得來回折騰。」司徒嫣接過四郎熬好的藥碗,先讓三人進西次間睡了,她留下照看,將藥吹了又吹,等溫了這才讓二郎喝下。
「小五,你也去睡,俺沒事的。」
「二哥,俺這會兒醒了也睡不著,你先睡吧,俺再做會兒針線再睡。」
「小五,都是俺不好,你別生氣。」
「二哥,這說的是啥,你要是被蛇咬了還瞞著俺,那俺就真的生氣了,這次是不,俺有啥可生氣的。快睡,你要是再不睡,俺可真生氣了。」
二郎听話的閉了眼楮,沒一會兒就睡沉了,司徒嫣擱個一會兒給他把個脈試了**溫,雖說她認定了這蛇沒毒,可她也怕自己查漏了,所以才堅持留下照看。
第二天送走了三郎和四郎,司徒嫣又給李二郎檢查了一下,這才確定他是真的沒事了,才敢讓二郎下地。
蛇過驚魂只是這個夏天發生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比起之後的災難來真是小屋見大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