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冀州後,司徒嫣一行人再沒遇到過抓丁充兵的,李大郎和李二郎已換回男裝,相較于幽州界內,幾人也略放緩了趕路的速度。
從河間郡的武垣縣花了二天時間于臘月十五趕至樂成縣,住了三天後,再于臘月廿三趕至安平郡的武邑縣。到了縣城後,司徒嫣這次卻沒有住進客棧,而是找牙行花500文租了個一進的小院子住了下來。
「小五,為啥要租個院子住,俺們不趕路了?」
「是啊,俺打听了,這里離司州的河南縣還遠著呢?」
「不走了,再有二天就是臘月廿五,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俺們在這里歇歇先過個年,正月初五一早再趕路也不遲。」
「啊!在這里過年?」李大郎幾個腦子還有些蒙,趕了這麼久的路,早忘了日子,哪里還記得這都要過年了。
「是啊,怎麼哥哥們不想好好過個年,俺們雖然在逃難,可胡子一時的也殺不過來,俺們又可以歇歇緩緩,也順便等等村正叔他們,說不定他們也逃出來了!」
「好!好!俺去拾掇!」李大郎和李二郎一口同聲,兩人驚喜得直接沖進了正房,挨屋收拾起來。三郎和四郎見哥哥們進了屋,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真的要留在這里過年,也高興的跑進了屋子幫忙,反而是司徒嫣先喂了雪狼和胡蘿卜,也沒進屋只告訴李大郎幾人要出門去拜訪一下鄰里,就一個人背著簍子上了街。
小院在武邑縣城的西坊區東角最尾的一家,住的雖不都是些窮人,卻也不甚富裕,多是些店鋪里的掌櫃,或衙門里沒品階的官差,當初司徒嫣選擇這個院子,也是安了能找人多打听一下南北戰事的心。並順便打听一下京里邊的情況。
看看天色,這會兒才過午,怕是鄰里當家的還都沒在家,只一些個婦人家的怕也打听不出什麼,就先去市門的酒樓茶樓里听听看看,也順便再打听一下城內哪間客棧最大,也好做個標記。
在街上呆了有快近兩個時辰,申正才背著簍子回家,進門前從戒指里取些過日子要用的東西裝進簍子里,這才進門。
「哥哥們,俺回來了!」司徒嫣朝正房里喊了一聲,這才進了灶房,正好見到三郎在拾掇灶房。
「小五,你咋買了這些東西?」三郎幫小妹將簍子從背上取了下來,放在地上,這才看見里面裝滿了東西,順手翻了一下,糧、菜、肉、油、鹽、醬、油燈等全是過日子要用的東西。
「俺們要在這呆到正月初四,少說也有十來天的,哪能啥也不買,那還咋過年?」
「可這些東西走時又不好帶的,要是扔了還怪可惜了的?」
「三哥別心疼,這些東西俺買的都不多,也就夠這十來天用的。」司徒嫣將東西一樣樣的取出來擺好。三郎又看了眼東西,樣式雖多可數量不大,這才放心。
租的屋子里有鍋,可司徒嫣嫌髒,趁著三郎不注意,將戒指里自家的鐵鍋取了出來座在灶口上,這才放心的點灶燒水,先給一家人熬上一鍋八寶茶補補元氣,這才連燒了幾大鍋水好好洗了個澡,連著將幾人這些日子換下來的衣裳全洗了出來,差點兒曬滿了整個院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晚上司徒嫣將四只豬蹄切開,分成段紅燒,又炖了個大白菜,熱了二十張苞谷面的餅子,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頓。
「小五,這豬蹄香,餅子也香!」二郎一手抓著餅子,一手握著豬蹄啃的滿嘴流油。
「老二,這一路哪少了你的,瞧你吃的,慢著些!」李大郎看著二郎一臉的無奈,這個二弟啥都好,就是貪吃。
「哈,哈,哈!」司徒嫣和三郎、四郎,看著這樣的二郎不僅笑成了一片。
是啊,這一路雖說司徒嫣處處照顧著幾人的身子,可前路茫茫,後有追兵,沒一天能踏實安心,就是吃飯,也好像有人在催一樣,再好的東西也吃不出味兒。他們雖也會苦中尋樂,可少了這份安心穩妥,即便是歡笑也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笑容中少了發自內心的真誠。
這會兒安頓下來,雖說住的不是自己的屋子,可比起人來人往的客棧,這里更像是一個家。關起門,五人可以安心的過自己的日子。只多了個院門,卻讓幾人找到了家的感覺。
吃過飯,李大郎去收拾碗筷,二郎幾個就進了西間去讀書,這些日子歇息時還能練練拳,可書幾人就看的少了。
司徒嫣得了空,背著簍子裝上從戒指里取出的點心去鄰里街坊家串門子打听。
緊挨著司徒嫣租住的院子,男的正好在衙門里當差,是個步快,這會兒一家人老老少少的也剛吃了飯,正坐在炕上閑聊。
司徒嫣進了屋子先給坐在炕里的老人行了禮,這才與幾個當家的男人見了禮。
「這娃兒看著不大的,禮數倒是周全。」老人家最喜歡禮數周全的孩子,見司徒嫣上門不僅帶著兩包上好的點心,見人行禮舉止有度絲毫不差,更是喜歡的很。
「爹娘在世時,管的嚴,家里哥哥們也都讀過些書,倒讓老太爺見笑了。」
「我這哪算得什麼老太爺,你這娃兒和我那孫子差不多大的,也跟著叫我一聲爺爺吧!」
「是,爺爺。」
「我們這兩個院子離的近,打從過午你們進門,我們這里就听的清楚,可都是些好孩子,這一路從北邊逃過來的,卻還能有說有笑的,可真不容易!」老人家感嘆了一下,模了模司徒嫣的頭。
「苦中作樂罷了!」
幾個男人七嘴八舌的問了一通,司徒嫣也借機打听了一下,這才知道南邊豫州治所早已被攻陷,因吳軍一路幾乎沒傷一兵,沒死一卒的就拿下了半個豫州,魏皇大怒,連下數道旨意,再有百姓開城迎敵,以通敵叛國罪論,這才止了吳軍北上的步子。
蜀國雖與司州相鄰,卻並未與吳爭司州一府,而是一路揮軍北上進了涼州,看來蜀皇只想安于西北之地。而突厥因洗劫民宅、屠戮百姓,反而激起民變,連婦孺老弱都登城堅守抵抗,反而陷入了連番苦戰。
京城雒陽,一切尚算安穩,並沒有傳出有哪個官員出逃或是被斬的消息,司徒嫣這才放心。不管吳謹是留在六安,還是回了京城,至少性命無礙。得了消息,司徒嫣和這家人道了謝,這才回了租住的院子。
第二天四兄弟白日里上街走走,晚上就在家里讀書練字。幾人好好歇了一天。到了臘月廿五趕大集的日子,街上更加熱鬧了起來。比起前世信息滿天飛,坐在家中也能掌天下事的現代人,古代人消息更為閉塞,毫無所覺的百姓,擁進縣城,購置年貨,反而活的比現代人還快活。
司徒嫣和李大郎幾個也背著簍子上街,擠進庸碌的人群中,感受著街上的熱鬧和繁榮,心底更添了一分過年的喜慶。
「小五,俺們也買些紅紙回家剪些窗花寫些對聯的,這屋里也喜慶些?」比起一路來提心吊膽的,三郎更喜歡這熱鬧的感覺。
「好啊,三哥只管去買。」早在出門前,司徒嫣就給了每人100文錢,過年花錢可是最讓人高興的事兒。
四郎也吵著要去買個面人,司徒嫣看著好,問擺攤的小販能不能按照幾人的樣子捏,小販試了一個司徒嫣覺得有五分像,就給家里每個人都捏了一個,喜得幾人捧著面人兒看個不夠。
午時近,幾人找了個攤子,叫了肉絲面,吃飽了又逛了一個時辰,這才回家。
司徒嫣到家後,從戒指里取出個木盒,將幾個面人兒裝了進去,遞給四郎,「四哥,俺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這下誰也別想把俺們分開了。」
兄弟幾個听著高興,四郎更是喜得抱著木匣樂個不停,連晚上睡覺都摟在懷里不肯放下。
白日里玩的有些累,司徒嫣早早就歇下了,第二日才開始剪窗花寫對聯,連被褥都拆洗一新,按照風俗過起大年。
司徒嫣這邊一片喜慶,遠在京城的吳謹卻愁眉不展,每每朝廷接到幽州的戰報,不是百姓被殺,就是城防失守。接連幾個月一點好消息都沒有。他心里著急,雖然要過年了可他卻全沒一絲的喜慶之感。直到除夕夜吃過團圓飯,他也是一個人躲在書房中默默的為小妹祈福。
而在豫州的世子端木玄,吃過團圓飯,與七皇子穆奕,坐在軍帳外對月飲酒,閑適悠哉。
「子楚,接下來怕要有幾場硬仗,你要不要試試?」
「我只管為大軍籌集糧草,這前鋒軍我就不和你爭了。」
「只這些人還用不著我,我寧願和你一起籌集糧草,倒是更為有趣些。」
「你明明心里關心在意著戰場變化,卻偏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真不知你在想些什麼?」
「如果這次不是老爺子披掛上陣,你以為我會放著揚州的好日子不過,跟你跑到這鬼地方來受罪,可憐我的胃,連口好酒都喝不上。」
「你呀!」兩人說說笑笑的,倒比吳謹愜意自在的多。
其實比起還在荒野上的村正眾人,無論是在縣城里過年的司徒嫣,還是京城愁眉不展的吳謹,至少這些人都是衣食無憂的。
村正領著幾個男丁去撿了柴,堆了個火堆,眾人圍著火堆取暖,總算是給這寒冷的除夕之夜添了一絲的溫暖。
「他村正叔,俺們這一路也不知逃到哪里才是個頭兒。簍子里的糧越來越少,怕是再有幾日連口吃的都沒有了。」阿牛嬸兒這些日子跟著趕路,心里越走越慌,又趕上過節,更是難受。
「別瞎說!」李阿牛拉了他一把,這里十好幾口子人,哪個不擔心。
「他嬸子說的沒錯,可俺們昨兒個路過縣城,可是看到了丫頭留下的標記,俺們再撐撐,只要能趕得上丫頭,俺們就一定能活的下去。」
「對,俺昨兒個混進城,看的真兒真兒的,和那丫頭當初畫給俺看的一樣,而且指的就是這個方向,錯不了。阿牛家的俺們再撐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嗨!」阿牛嬸兒也知如今除了逃,他們什麼也做不了,抱怨一聲也是讓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俺們這一路的光是打搶的災民就不知遇見了多少,俺跟他阿牛嬸兒一個心思,也是越走越怕的。」四嬸子平日里不多話,可膽子要比阿牛嬸兒還小些,這些日子要不是李四和狗子在一邊安慰著,怕是早撐不下去了。
「行了,都不說這些,今兒個過年,大家伙兒的都聚過來,朝著北邊磕個頭,也算是拜過了祖宗盡了孝心。」村正不願讓大家只想著這些擔驚受怕的事兒,隨便找了個借口岔開了話題。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一首詩道不盡世人離鄉背井的淒苦,數不清心中無盡的煩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