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的這場暴雪,直下到十月初六後半夜方停,雪停的這些日子,吳謹和司徒嫣各自忙著,而且自打救回400匹戰馬和30多人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尋到活著的人和馬。
每日里司徒嫣就將幾個受輕傷的成丁和稚童留在家里幫她照料馬匹,推磨磨草料做飼料磚。兩位嬸子就給所有人做飯,而吳謹、陸明就帶著人清理廢墟,翻找糧草和尸體。一直忙到十月十五,才將本屯的所有屋舍清理了一遍。
甚至連一些桌椅箱櫃家什農具,甚至是舊門板,窗格子,草頂子,梁柱子等的,都給拉到了司徒嫣家。為著這,司徒嫣又帶人清理出一片地方,搭了個草棚,無損傷可修復的就分門別類存放好,等到以後安置災民時使用。而已經無法修復的就劈了當柴燒,這樣再加上拉回來的柴草,至少能多撐上一個多月。而找來的箱櫃中有些還存著銀錢,司徒嫣當()著陸明和眾人的面,做了個賬,也是免得以後被人陷害。畢竟好人難做,害人之心不可有,而防人之心不可無。
陸明將正在準備進西廂庫房拿食材的司徒嫣攔了下來,拉到了一邊小聲說著,「小五,這些糧食,吃上一個月的還行,要是再多一個月怕是就要斷糧了,不如每日只吃兩頓吧,這樣還能多撐半個多月?」陸明這些日子給吳謹幫忙,自然知道糧食收上來多少,不是每家都有大量的存糧。甚至有些因被雪埋的太深,根本挖不出來或是找不到,甚至有些即便挖到了。可卻已經散落凍在了地上,畢竟那日是先下雨再下雪,這也給清理帶來了很多麻煩。所以能收上來的糧食,並不是很多。就算司徒嫣家原來還有一些,可30多人的口糧,就算撐上一個月能勉強夠用,可如果軍糧送不到。那接下來還要撐多久無人能知,這也讓陸明不由得擔心不已。
「陸大哥,能找到多少是多少。我們屯里找完了,還可以去別的屯找,總會有辦法的!現在雖說是每日三頓飯,可頓頓都是稀的。大家伙兒都是灌的水飽。還要干活,本來已經很累了,要是連這稀的都要減上一頓,這人哪還有力氣干活。不如就按照現在這樣的來吧?」
「也罷,等歇個兩日,我就和吳老弟去鄰屯看看,許還能多找些糧食回來。但願這雪不要下了,再過上半個月軍糧就能運到了!」陸明一心想著朝廷的救災糧。可司徒嫣卻沒指望過任何人。她堅信求人不如求己,不管朝廷如何。她自己要做好萬完的準備。
「陸大哥,我看靠別人不如靠我們自己,要指著軍糧,我們現在就要去喝西北風了!」這些心中的想法,司徒嫣也說與陸明知道,畢竟還要靠這人幫忙。兩人邊干邊聊,這些日子司徒嫣因吃的還不錯,所以雖然累些,可並沒有見瘦。
而在城里的端木玄可就沒這麼愜意了。邊城內的災民直到十月十五才算悉數安置妥當,沒有因凍死餓死而倒于街邊之人。為著這端木玄這些日子食難下咽,又擔心司徒嫣和吳謹,整個人瘦得有些月兌相,急得墨風天天圍著灶房打轉,想給少主多弄些好吃的。
「少主,您再多吃點兒吧!早飯您就只喝了半碗粥,要是連這中午都只吃半碗,人哪里能撐得住?」看著墨風著急,端木玄試著又舀起一勺粥,可送到嘴邊又放下了,他是真的吃不下。
「我吃不下,端下去吧!」
墨風是真的急了,這樣下去災民們沒事兒,少主要先倒下了,「少主,屬下求您了!您就再吃點兒吧!要是您身子累垮了,還怎麼去找吳少爺和小兄弟啊!」也許是墨風的話提醒了端木玄,他這才又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實在是沒胃口,最後還是喝了杯茶,結束了這頓午餐。
墨雨站在書房門口,正好看到端著飯菜退出來的墨風,「墨風,少主還是不肯吃嗎?」。
「是啊!這些日子少主瘦了一圈都不止,這可如何是好?」
墨雨也跟著著急,「要不我再去軍屯里試試,這次怎麼也要找到吳少爺?」
「我看現在就是你去,也未必能找到人,而且以少主的性子,他一定更願意自己跑這一趟。再等等吧!」墨風也有些動心,可是仔細一想,這事兒還是再等等更為妥當。
還沒等端木玄起程去巡視軍屯,十月二十,大雪節氣一早,漫天飛舞的雪花又再次從天而降,這次雖只降了不足50公分,卻足足下了有三天。令原本就已千瘡百孔的邊城更是雪上加霜,氣溫又再降了十度,已近零下30度了。
城內所能找到的吃食也越來越少,甚至城外也開始涌入大量的災民,救助變得越來越困難。
而送至京城的奏折,又一直沒有回音,甚至連其它郡送來救災的糧草,都遇阻延誤在了500里外。如今糧食運不進來,災民越來越多,城內的粥棚,由原來的一日二次,已經改為一天一次,甚至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扒樹皮,吃草根。
端木玄也因勞累過度,病倒在了床上,「少主,您既然還病著,外面這些事兒就先別操心了,自有郡守大人呢?」墨風看著倒在床上還在听奏報的少主,甘著急卻想不到辦法。
「要是指著他,這一城的人都死絕了!行了,我心里有數,沒什麼大病,城外的糧一定要運進來,去安排人,就是用背的,你們也要給我把糧背回來,至少也要撐到朝廷的救濟糧運到。!」
「少主,將軍府的兵丁這會兒都在城牆上守城呢,府里除了屬下和墨雨,其他人全讓少主派出去了!」
「看來我真是病糊涂了。自己下的令都不記得了,行了你先退下吧!回來的,都先歇上三個時辰。吃些東西,再讓他們出發。記得一定要將糧草運進來,不能讓百姓就這樣餓死在這邊城里。至于軍屯那邊,要每個時辰都派個人出去打探,如果路能通,立刻回報。我先眯一會兒!」端木玄現在身體還在發熱,眼皮更是沉得連張開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強撐著才沒讓自己倒下。
「是!」墨風見少主睡下,給他掩了掩被子,將屋里的碳籠再燒得旺些。這才退了出來,交待墨雨好生照看,這才去安排事情。
端木玄和司徒嫣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朝廷得到西北受暴雪襲擊的奏折已經是臘月初一的時候了。所以近整個冬日。西北災區幾乎都在無糧無草的情況下度過的。
大雪節氣這天起一連下了三天的小雪,對端木玄這邊來說,要救助的人是越來越多,所以人手明顯不足,可是對司徒嫣這邊來說,能救的人早都已經救回來了,救不了的也只能任其自生自滅。而且能下地走動幫忙干活的就有20多個。再仔細分工一下,每個人倒也不是很累。而且司徒嫣一日三餐的做著。雖然只做了些糊糊,但也比在邊城里的百姓要好的多。
而且這三天的小雪。倒是給了吳謹他們歇息三天的機會,不用再去清理廢墟。人反而更加的精神了。
既然出不了門,留在家里的人就幫著司徒嫣將翻找回來的茅草、麥麩等都按比例加工制成草料磚。
「小五,俺算是明白你當初為啥買那些秸稈了,原來這秸稈還有這麼大用處?」陸明看了這些日子,總算是看出點眉目,也知道司徒嫣當初買秸稈就是為了做馬飼料。
「陸大哥,說笑,我這也是不得以而為之,當初我在李家村時,家里沒有草料喂騾子,我這才想了這個法子,原也不知這馬是不是和騾子吃的一樣,還是家兄讓我試試看,這會兒看來,倒是家兄說的在理,至少這馬還肯吃,要是不吃,這四百匹馬,別說是養一冬,就是養一個月怕是也難養活?」司徒嫣有意高抬吳謹,自然將功勞全推給了自己的兄長。
「小五你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這個秸桿在我們這兒以前都是當柴火使,打這兒往後,我們也能多個東西喂馬,即省了力氣又省了銀錢,要是沒你,上哪有這好事兒去?」陸明覺得司徒嫣聰明的有些過了,可是這樣的她讓他不心動都難。
「那也得家兄和陸大哥,你們大家伙兒願意于我,要是換了別人,怕早就將我這想法給罵回去了!」
「你呀!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你給人治傷,就推說是吳老弟幫著弄來的藥;你分發食物,就告訴所有人是吳老弟去挖雪刨地尋來的;現在你弄這些草料,不會又想推說是吳老弟的功勞吧?」要說陸明一開始也許還沒察覺,可眼下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司徒嫣放著自己的日子不過,大張旗鼓的救馬救人,完全都是為了吳謹。他心里也並不是不高興,只是有些嫉妒吳謹能有這麼一個處處肯為他著想的妹子。哪怕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不見司徒嫣抱怨過一聲。如果她也能有這樣一個妹子,也不會只是做個伍長了。
「能救得了這麼多的戰馬,不是家兄一個人的功勞,到時活著的這些人,朝廷自然不會薄待。到時陸大哥要是連升三級,可別忘了幫家兄一把,小五在這里感激不盡!」既然被陸明看穿了,她也不瞞著,只是功勞是以後的,眼下要如何安置這些人馬才是當務之急。
「我能不能升官尚未可知?但吳老弟這官是升定了!以一己之力,救四百戰馬,這份功勞怕是連升三級都不止!」陸明既然已經看出來了,話反而說的更明些。
司徒嫣听出陸明嘴里的羨慕,但也看的出,這陸明並沒有什麼壞心思,這才將心里的話和他說了,也是想打消這人的顧慮,「陸大哥,家兄要的不是升官,而是轉戶,家兄弱冠之年即已開蒙,如今不得以才棄文從武,家兄與我如此拼命,不過是想要個良籍身份,他日好能科舉應試而已!」
「你們這般辛苦,卻不為軍功,只為一個良籍身份,如此值得嗎?」。听了司徒嫣的話,陸明總算明白,心里也舒服些。
「如果家兄是莽夫出身,能當一員武將,已是最好,可我和家兄還有大仇未報,如今仇人還在京中安享太平,我們卻只能在這里吃苦挨累,陸大哥認為,我們是值還是不值?」司徒嫣想著話既然已經講明,至少不要讓這人再起了別的心思,壞了她們的好事。
「原來你們兄妹還有著這般過往,倒是我看輕了你們,小五,陸大哥在這里給你賠禮了!」
「陸大哥,不可如此,這些不過是些家務事兒,本不足為外人道哉,只因陸大哥問起,我才略提,還請陸大哥代為保密。」這些話她雖然和陸明說了,可沒想過讓別人知道。
陸明自然司徒嫣並沒有騙他,點了下頭,「自當如此!小五,如果有朝一日,你們兄妹能回得京城,一定要記得在西北有我陸明這號人,他日我如能有幸進京,一定登府拜訪!」
「那當然,如果真有回京之日,陸大哥不論何時,只要先來信一封,我和家兄必定出京城百里相迎!」見陸明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司徒嫣也高興和他繼續論交識情。
「哈哈哈,好!有小五這句話,我陸明也不枉此生了!」司徒嫣前世就願和男人打交道,只因男人不像女人那般愛小肚雞腸。
兩人心結盡解,又聊了幾句,這才各自去忙。
栓子這邊領著孫旺和幾個稚童,專門負責做草料磚,而吳謹和陸明就帶著剩下的人清掃積雪,喂養馬匹。女童和兩位嬸子負責洗衣煮飯,打掃屋院。除了重傷在床的,所有人都忙了起來,反而是司徒嫣哪里都要插上一腳。成了整個家里最忙的,只是她為了突顯吳謹的功勞,反而異常低調,默默的做著,卻不聲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