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山上,落梅亭內,霽月和阿塵相對而坐,居高臨下看去,遍山梅花爭艷,春意濃濃。
霽月一直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酒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仿佛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完全忽略了阿塵的存在。
「你到底怎麼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這里是禁地,為什麼非要約我在這里見面?」阿塵沉默了許久,看著霽月這一反常態的樣子,有些沉不住氣了。霽月向來是把天大的事都看得很輕,今日忽然借酒澆愁,阿塵免不了有些擔心他。
「禁地才清淨啊,不會有人來打擾。難道顧兄害怕嗎?」。滿身的酒氣,霽月還不忘開玩笑,這算是本性難移吧。
自從皇上下旨要到梅花山主持梅花節,梅花山便被封山,以準備迎接聖駕。當然,封山是封不住霽月和阿塵的,阿塵忽然接到霽月的消息,說要約在落`.``梅亭里見面。阿塵沒辦法,只好偷偷潛入山中,來落梅亭尋霽月。可是霽月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自己喝著悶酒。
阿塵沒有心思和霽月開玩笑,一把奪過霽月的酒壺,「快說,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霽月索性也不再喝酒,認真起來,「雇用清風樓殺柳詩畫的可能是梅家的人。」
「梅家?」阿塵怔了怔,「哪個梅家?」結合著霽月今天反常的表現,他幾乎已經猜出來霽月說的到底是誰,但是,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必須再確認一次。
霽月淡淡地答道,「還能有哪個梅家?大燕第一皇商,京城梅家。」他的語氣十分冷靜,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霽月口中的京城梅家乃是大燕首富,有「天下第一商」的美譽。梅家的生意遍布整個大燕國,涉及方方面面,不僅如此,梅家和皇家還有著密切的關系。在大燕太祖皇帝打天下之時,梅家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曾經給予太祖皇帝巨大的經濟資助,為此,大燕國建立之初,太祖皇帝親自加封梅家為大燕第一皇商,從那以後,梅家名聲大震。不過,近些年來,梅家和朝廷的關系漸漸疏遠,很少再參與朝廷中事。
「你是說,你懷疑是你爹雇用了清風樓,想要柳詩畫的命?為什麼?你們梅家和柳家有什麼過節嗎?」。阿塵听了霽月的話,皺了皺眉,若真是如此,也便不難理解霽月為何這般反常。
霽月不高興地反擊了句,「顧兄,你別把我和梅家扯在一起,從三年前梅守義把我趕出家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不是梅家的人了,當年的梅家梅拂淺早就死了。」
阿塵玩笑般地接了句,「你覺得梅拂淺死了,別人可不這麼認為,這京城四大可不是百姓們說忘就能忘的,你的美名還是時時被人提起。」
在大燕國的京城,民間流傳著京城四大的說法。這四位其中三位出自于官宦世家,分別是平王世子安若展,白家白月騰和寧王顧染塵。最後一位便是天下首富梅守義之子梅拂淺了。這四個人之所以能夠位列四大,個個都有為人們所稱頌的地方。唯獨梅拂淺有些與眾不同,梅拂淺是丹青高手,一幅畫價值千金,那副《醉臥秦淮》便是他的手筆,可是,比他的丹青更有名的是他的風流,醒持丹青筆,醉臥美人懷,不過,他似乎醉的時候要遠遠多于醒的時間,京城的花街柳巷,幾乎沒有人不認得梅拂淺,他稱得上是天下第一風流了。
可是在三年前,梅拂淺忽然在京城消失,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傳聞說,是梅守義逼著梅拂淺閉關讀書,學習經商之道。實際上,梅拂淺並非閉關,而是離開了梅家,這一切都源于他和梅守義之間的一場爭吵。
梅守義向來不滿意梅拂淺無所事事,整天游手好閑,而梅拂淺呢,他也一向看不慣梅守義的經商手段,這一對父子可以說是天生冤家。矛盾漸漸積累起來,終于爆發,梅拂淺一氣之下離開家,他雖為富家子弟,可一直向往江湖,也結交了不少江湖中的朋友。這一下子有了自由,他索性成立了明月樓,江湖上從此多了一位神秘而風流的霽月。
梅拂淺自嘲般地冷笑了一聲,「這話倒是不假,我這風流的名聲從京城傳到了江湖,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好了,先不說你和梅老爺的事情。你憑什麼認為柳詩畫的事情和梅家有關?」關于梅拂淺離家之事,阿塵勸過他許多次,都未奏效。阿塵也不指望著今日三言兩語便能解開梅拂淺的心結,他倒是反而更關心清風樓和柳詩畫的事情。
梅拂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告訴了阿塵。
前幾日,阿塵讓他去查蘭娘的背景,他蘭娘在煙雨秦淮的時候曾經有一名好友,也是當時頗有名氣的舞姬媚舞。奇怪的是,媚舞後來忽然消失不見,然而,她消失的時間和柳詩畫回到柳家的時間完全吻合。于是,梅拂淺多方打探找到了媚舞,媚舞對梅拂淺說當日蘭娘之所以丟下柳詩畫不管,是因為收到了一封信,當時媚舞覺得事有古怪,便將那封信一直藏到了現在。當梅拂淺看到那封信時大吃一驚,這封信是用磁青紙寫成,瓷青紙極為昂貴,最初為抄寫佛經之用,即便是抄寫佛經,一般的人家也是用不起的。然而恰好,梅拂淺的母親程氏有用瓷青紙抄寫經文的習慣,梅拂淺看了那封信,自然而然地聯想起了母親,再仔細看看,信雖然沒有落款,可那分明是程氏的字跡。
「既然這信這麼重要,媚舞怎麼可能輕易給你看呢?」阿塵疑惑地插了句。
梅拂淺得意地一笑,「這個還真是要感謝你。那日柳詩畫丟掉鏤空金鳳步搖,你拿著圖紙讓我幫你打造一支一模一樣的,我騙你說沒有找到工匠,其實步搖早就已經打造好了,而且和原來的一般不二,我正是用那支步搖騙媚舞說是瘦柳詩畫之托去問她些事情,想必她也听說了清風樓之事,這才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