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這條路嗎?」。
一行人走在雪山腳下,李蕘端不斷地向隨從的一個老頭確認著,神情緊張。
「回四皇子,是這條路,小人來過這兒幾次,每一次都能見到那對母女。一定沒錯!」
老人似乎很自信,這畢竟是親眼所見的事,他已經仔細確認過畫像,那個女人就是皇上要找的人。那美貌,即使過了十二年也沒有絲毫改變。
听見他這麼說,李蕘端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這里位置極偏,他甚至在地圖上都找不到這個位置。若不是這個老頭前來告密,他多年來,靠尋回父皇的最愛而得寵的願望也就不可能實現了。
他已經那麼老了,身邊得寵的妃嬪卻都和當年的那個女子相像,這絕不是巧合,或許抓住這次機會,他便能讓父皇欣賞自己。
不再因為自己出身卑微,而連一個登上皇位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到那時他便不可能輸!
腳下的雪已經到了膝蓋的位置,前方也還是看不見任何人居住的痕跡,他不由得越來越急躁。幾乎是提著那個老頭走路,那老頭只需要指明方向,連路都不需要他走,很明顯李蕘端是嫌他太慢了。
漸漸地遠方雪山半山腰處,出現了一個山洞。李蕘端第一個發現了這個山洞,立刻便提起老頭讓他辨認。
「我看看,看看,找到了找到了!嗯!沒錯,就是這里,她們母女就是住在這里的。」老頭很開心,仿佛看見了自己即將到手的一百兩黃金,他要給缺了腿的兒子娶一門,轉眼之間兒子已經快要三十而立了,不娶怎麼行。
小翠被賣到哪個人家了,自己得把她贖回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爹有錢了,怎麼能再讓孩子受苦?
四皇子會把那對母女送進宮去享福,怎麼也比這天寒地凍的雪山強吧!自己沒有害人……
沒有!
事實上的確如老頭所想,李蕘端就是要將那雪媛送到皇上身邊。但是那女人還有個孩子,這孩子恐怕得消失才行!
各自打著算盤時,他們已經漸漸走近雪裟母女的住所,山洞連門都沒有,只是一塊大大的樹皮掛在洞口,抵擋風寒。這里簡直簡陋的不像話,常年嚴寒風霜之下,一個柔弱的女子孤身帶著孩子,真的能夠活下來嗎?實在耐人尋味。
李蕘端率先將樹皮掀開,走了進去。
里面的唯一家具不過是一張木板床,一個破舊的木櫃。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顯得干淨利落,卻又無比寒酸。
奇怪的是,里面沒有人。
「她們在哪兒?你說她們就住在這里的!」李蕘端一把扯過老頭,狠狠地問。
他的表情嚇人,完全沒有平常的儒雅俊秀模樣。一身黑色裝扮,看起來有幾分戾氣,額頭的瓖玉發飾牢牢地綁在腦後,顯出無比勇猛的豪氣。
他究竟隱藏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她們可能是出去了。但她們從不會下山。四殿下,她們肯定就在這附近。在附近……」
老頭子唯唯諾諾不敢正面作答,卻又擺出一副肯定的模樣。李蕘端知道現在不能殺他,必須先找到人,眸子暗暗眯了起來,放下了老頭。
「給我出去找,快去!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發下命令,隨身的幾名侍衛立刻散開尋找去了。
李蕘端和老頭一路,走出山洞尋找。今天沒有下雪,她們的腳印應該還在,老頭仔仔細細地分辨著雪地上的腳印,不一會就有了發現。
「四皇子,您來看看!這是?」老頭指著雪地的一片腳印說道。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李蕘端看向老頭所指的雪地,那是一個孩子的腳印,很小很小。卻非常深,她似乎還拖著什麼重物,小小的腳印後還有一條長長拖痕。
「四皇子您來看,這是那個小女孩的腳印。可能是拖著什麼東西,跟著她走,可能她娘就在那里。」
「好!快走!」
說完,李蕘端又一個人快速跟著那行腳印走了,隨後的侍衛立刻提著老頭跟了上去。
走了一會兒,李蕘端看到這行腳印的盡頭是走到了一顆巨大的樹下,他們一路走來,這里都是一片雪茫茫的,幾乎沒有什麼樹木,更不要提這麼巨大的樹了,它應該有百年歲數了,在遠處看來它幾乎有三四十尺(大概是十五米)高。沒有什麼枝干,但樹干卻十分碩大。
越來越走近,漸漸可以看清樹的整體,李蕘端不由加快了腳步。
越走近,就能看見樹下好像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待到走近,那樹下的人終于可以看清。
她背對著他們,身上是一件純白色的布衣。沒有任何繡式,長長的黑發垂至腰下,身子瘦弱。
「把老頭帶過來!」
李蕘端站住了身子,一行人在距離樹下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個侍衛將老頭帶了過來,李蕘端立刻指著雪裟問道。
「那個是不是那女人的孩子」
老漢根本看不清,但是他卻討好的說道
「是,是。她就是那女子的孩子。」反正這破地方不會有其他人的,雖然看不清,但是那女人的孩子確實只有這麼小。
得到確切消息的李蕘端立刻從侍衛那里,拿來一件銀白色的衣衫穿在了自己黑色衣服之上。
整理好後,才慢慢走向雪裟。
「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的娘親呢?」李蕘端淡然地說出這句話,在雪裟身後站定。
終于來了嗎?終究還是來了!依舊是清爽的聲音,只是因為年紀輕,沒有他登上皇位後,聲音的孤傲……
慢慢回頭,臉上的表情悲傷的惹人憐惜。
他就像自己第一眼見他的那樣,身穿一件白色衣衫,透出儒雅的感覺叫人沒有防備……
他好年輕,這時他應該只有二十歲,勒死自己時,他已經二十七歲,透著一股成熟穩重的氣質,卻冷血無情,現在看來他這儒雅的外表下,血液在一點點變冷吧?
不知為何,她的臉上出現一抹苦笑。她自己並不知道,和她面對面的李蕘端卻看在眼里。
她不知有沒有十歲,皮膚極白皙,卻是一種沒有血色的白,身子明顯沒有開始發育的跡象,整個人呈現一種嬌小玲瓏的病態美。小小的個子一頭烏黑的長發,沒有任何發式。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一雙淡藍色眼眸,究竟是多麼遠離塵世的純淨,才能養出這麼潔淨純潔的一雙水眸。小小的臉上,這雙眼實在是太過荒唐的美麗。不得不說自己竟然被一個小毛孩給驚艷住了。
半天忘了,不過她突然的一抹苦笑,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適,那感覺似乎是只有那種受盡苦難的人才該有的滄桑苦笑。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小孩子的臉上呢?
感覺到了他的疑惑表情,雪裟突然發問。
「你是何人?」
是我的仇人!
心中暗暗說道,臉上出現一絲不悅。
李蕘端顯得更加愣神,卻在听到她問題的一瞬回答到
「我是元明國的四皇子,李蕘端。」
或許這是不起眼的一句,雪裟卻覺得這是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前一世,他無數次說這句話。那麼平常,可他卻在一個夜晚抱著她,狠狠地說
「只有弱者才需要一次次介紹自己,真正有權力的人,是不管誰見到後,都會第一時間記起他名字,並俯首稱臣的。他要奪,成為那個不需向任何人說出自己名字的人!」
可惜的是,他此時又在說這句話,而她也不再替他擦淚。
「李蕘端,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是來接你們母女回家的。你娘呢?」終于切入正題,李蕘端已經迫不及待的將她們帶回去。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加上這個女孩,但是他的確說了母女。
「我娘……」
提起娘親,那女孩突然走向李蕘端,李蕘端手中的劍默默地緊握。待她走近,若是要加害他,她就活到頭了。
雪裟走向李蕘端,已經到了跟前。她不過到他的胸前,抬起頭來。柔軟的仿佛就要跌倒。
李蕘端低頭看她,那張病殃殃的小臉看得格外清晰,彎彎的眉頭皺著,仿佛不可能舒緩。淡淡的開口卻說出了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我娘她,她已經死了。就在昨晚」
「什麼?不可能?為什麼!」
李蕘端一雙手緊緊地抓著雪裟,力氣大得像是要掐碎她。
雪裟很痛,可她看見了李蕘端憤怒的臉色,看到了他隱藏在儒雅面孔下的一絲猙獰。明明很痛,她卻覺得有些開心。等到李蕘端恢復正常,她才懶懶的說了句。
「你捏痛我了。」
李蕘端急忙松開她,又接著問︰「你娘她葬在哪里?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娘親怎麼了,就是今早我醒來,她卻沒有醒來,沒了呼吸。或許是病了的原因,娘親說自己病了」雪裟乖乖的回答。
「病了?什麼病?」李蕘端還是不肯這個事實,但是這個女孩卻又不像撒謊。
「我不知道,娘親就是死了」
雪裟是真的不知道,所有模樣表情都是那麼無辜,充滿疑惑。
李蕘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自己趕了八天八夜路才到了這里,現在竟然只有一個死人在這里。毫無價值!
揮手示意遠處的侍衛過來,他臉色十分不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模樣。
雪裟就站在一旁,看著他。
不一會兒,侍衛過來了,帶著那個老頭。那老頭一過來就跑到了雪裟旁邊,仔細辨認後。
欣喜若狂的朝李蕘端喊道︰「我我沒說錯吧!這就是那女人的女兒!就是她!」李蕘端沒有,面色卻越來越陰暗。
老頭沒有注意到李蕘端的臉色,又對著雪裟說︰「閨女,你娘呢?」
「我娘,她死了。就埋在那邊。」
「什麼什麼?死了?」老頭听見這句話,突然一下子跌坐在雪地上,一下子臉就快要哭了一樣。
一旁的四皇子似乎在商量如何處理他,這可怎麼辦啊!這殿下可不是好惹的,怎麼辦啊?這條老命怎麼能保的住啊?哎呀?
果然,李蕘端示意他。
他不情願地起身,動作卻無比緩慢。
怎麼辦啊!怎麼辦?
正在他無比緩慢的移動時,李蕘端直接走到他面前。
用只有他們兩個人听見的聲音說道︰「我一無所獲,所以你也一無所獲。不過你的老命怎麼能留下?不可能……」
「不要不要不要,四殿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我我有個辦法。」
老漢似乎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听到威脅立刻便要說出來活命。
「什麼辦法?不會是再趕八天路,再去一座雪山?」李蕘端的語氣很冷,老漢幾乎都站不住了。
「殿,殿下你看她!」老漢指著雪裟,對李蕘端說道︰
「她的樣貌比起她娘親更甚,且有七分像。看那畫像,不出幾年,那女孩能出落的比她娘更美。」
「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啊!」李蕘端有些詫異,卻還是仔細地將懷中的畫像拿了出來。
的確是很像的,或許可行。
自己謀劃了這麼久,不能這樣毀了。不過是再過幾年罷了,比起直接失去的希望,他更加願意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