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雪裟制止道,將自己的手撤回來,肖瀲卻繼續道。
「你很是看重紅杉,這我是知道的。她死了,你難過了幾日,食不下咽……或許,便是你說的原因呢?」
他的模樣受傷且惱火,似乎在自責,睫毛微微顫抖,雪裟想也不想的說道。
「不是的,我只是說笑。紅杉的死,毫不可惜。我沒有為她傷心。」
難以想象,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她那日雖然有救下紅杉的想法,但並不算是原諒。
肖瀲有些奇怪,但最終還是停下,走到一旁,眼神像是要讓雪裟開始傾訴。
他將腿上的衣衫捋順,示意雪裟坐下,她用右手挽著長發,一個轉身,香氣四溢地落入他的懷中。
「你真的已經從紅杉的事情中平靜下來了嗎?林絮蘇按照你的意思放回去了,但為何你還是悶悶不樂?」肖瀲問道。
雪裟的眉眼低垂,不似剛剛重生之時的那般,堅毅帶著怨恨,現在更多的是悔意,惋惜,她不知道是什麼開始悄悄變化的,但肖瀲還是注意到了她的柔和。
「有一句話,叫做以德報怨,永懷釋然之心。你信嗎?」。雪裟淡淡道。
肖瀲:「這世間,怨念便是源自恨意,恨意無數,但釋然之心卻是少之又少,我相信大多數。」
「那便是,沒有那麼容易原諒的惡事,更加沒有那麼多的諒解之人。」雪裟道,眼神漸漸飄向遠方。
前世的那麼多年,李蕘端對自己的傷害,她無法諒解,林絮蘇對自己的陷害,她無法諒解,最不能釋然的!
還是自己那麼多年對自己的剝奪,侵蝕!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肖瀲:「有時候,並不是每一個道歉,都可以得到諒解,所以,即便還怨恨著誰,也並不表示自己心胸狹窄,那只是一種無法放下的心思罷了。」
他似乎能看見雪裟的心中在想些什麼,這一番話說出來,那麼的疏解人心,卻又無比真實。
為何自己會值得這樣好的男子?
雪裟心中想的是這個,口中卻是道:「那這種無法放下的心思,損害了自身,也傷害了其他人,這該如何呢?」
他們兩人都知道,現在的話題究竟是什麼,但肖瀲還是耐心的回答道:「即便這心思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埋在深處。
有個健康的身子,無人受到傷害,心中卻遲遲不肯承認,那這又有什麼用處?一切都事情,都要將它變成以後的坦蕩,這才值得。」
是啊!坦蕩。她要活一個舒舒服服,她不是要看見李蕘端死,林絮蘇死,她只是希望听見他們對前世的雪裟說一聲抱歉,然後!
雪裟再狠狠的拒絕!因為那麼多年的付出,因為那般苦苦挽留,更因為自己和孩子的命!
他對自己無情,不顧多年夫妻情分!不顧孩子的死活!
憑什麼得到自己的原諒?
另一個,處心積慮那麼多年只為了搶走自己的姐夫,讓自己的生命走向盡頭!她憑什麼原諒?
這一生,乃是上天給自己的機會,她要看見這些的發生。
不為了什麼,一輩子算作一輩子也罷!
李蕘端已經差點殺了自己一次,而這一次,又是林絮蘇為了他所做!自己失去了一只左手!
這一生的賬目,也已經賒夠了,她要算清楚,算的清清楚楚!
「你在想些什麼?」肖瀲的話叫醒了她語氣溫和的他呼出熱氣,身上彌漫著一股特有的香味。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雪裟突然問。
肖瀲:「是蕁麻草的煙燻味道,你聞慣了香囊,是不是很難聞?」
「如果我覺得難聞,那當某個人深夜來看自己睡覺的時候,便會掩著鼻子了。」雪裟淡淡的笑著。
肖瀲將她扯住,對著自己的雙眼,邪笑道:
「怎麼,你早知道?看來,某個人對我也是早已經芳心暗許,一切都是那麼水到渠成……」
肖瀲的話還未說完,唇角的邪笑配合著那雙桃花眼,整個似乎都在發光,耀眼的像是火焰,她突然伏過身子來,眼神相對,呼出的熱氣吐在他的臉上,對著那笑容,印上了唇。
那觸感溫糯,肖瀲有些愣住沒有動作,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吻自己。
那麼淡淡的吻,卻停留了許久許久,雪裟瘦弱的身子中,隱藏的力量乃是叫人驚訝的。
就如她的現在,即便不做動作,還是叫他開始熾熱,不自覺的將手搭上了她的腰,微微用力,拉近了身體,近的兩人的睫羽似乎都要交纏在一起……
「殿下,能否進來?殿下,我是文山!」
外頭的聲音傳了進來,雪裟突然笑了出聲,離開了他。
肖瀲此刻的表情,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他皺著眉頭,眼神還留在眷戀的溫和,嘴角卻是不住往下,將神采拉低,顯得有些發怒,幾縷碎發在他的額前飄動,猛的一動!
「他來做什麼!」
肖瀲怒道。
雪裟淡淡的笑著,沒頭腦的回答了一句。
「你娶我吧?」
肖瀲突然瞪大了眼楮:「什麼?」
看見雪裟帶著臉上的紅暈低頭,接著,卻是發笑。
「這件事,該我問你,只有你,我會娶。文山,進來吧!」肖瀲笑道。
他一定會娶她的,這是約定。
雪裟笑笑,滿臉的幸福,眼神的中的那些淡淡的憂傷一掃而空,只是笑著,笑著。
文山得到了準許,走了進來。
一看雪裟也在肖瀲的身邊,深知自己壞了什麼事情,還想要表現的恭謹一些,沒想到肖瀲卻是滿臉笑容的問。
「你來做什麼?又是有什麼事情?」
「這,殿下……今日,皇上不是吩咐過了嗎?」。文山道,臉上寫滿了疑惑,再一看旁邊的雪裟,她也是滿臉的笑,與平日里完全不一樣。
肖瀲:「什麼事情?我有些忘了。」
「明日您要入宮,必須回府準備一二。京城里所有的小姐都會被請來的。」文山難以啟齒的說道。
「那件事……你不必在意。下去吧!好好管好府里的人。」肖瀲不悅道。
文山的任務是管好家里的那個小子,不是在這里管他換不換衣裳,找不找夫人。
雪裟突然知道這是什麼事情了。
「是,明日肖瀲要去皇宮里,皇上會給他指婚嗎?」。她問道。
心里已經開始有了裂縫,那麼疼,毫無防備。
「不是的。我不會娶任何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肖瀲鄭重道,表情嚴肅的不容反駁。
文山也只好道:「這,皇上的確沒有吩咐,皇上的意思,乃是小姐您也要一起去,所以,文山想問小姐,是要回到林府準備,還是在我們府里給您準備衣裳入宮?」
「我也要去?」雪裟奇怪了。
皇上怎麼會要自己去?難道肖瀲這話,今日也和皇上說了?
自己還未想好要入宮做些什麼,太倉促了。
肖瀲冷冷道:「她不回去,也不會入宮。皇上那邊完全不需要我,我也不會去。」
他覺得入宮一定沒有好事等著雪裟,他不會冒險。
她沒有因為這話安心,反而想要知道究竟肖瀲的命運會怎麼被安排,而自己,究竟起了什麼作用。
文山听了肖瀲的話,面露難色,
「可,皇上方才下了聖旨到王府,還有林府,要你們二位必須到場。若是不去,便是抗旨……」
「你怎麼這樣多的廢話!」肖瀲煩了,只要文山快些出去。
雪裟:「不,我們會去。去王府,你準備一下。」
她已經答應,可肖瀲卻是很心疼,明明知道聖旨不可以違抗,可他還是不願看見她傷心。
「你不必擔心,若是你被許配了哪一家的小姐,她若是敢嫁過來,我不會讓她把你偷走的。」雪裟強笑著道。
肯定是她現在對肖瀲的感情太過深厚,竟然也無法隱藏自己心中的擔心,被他看的清楚。
「不,不必你。沒有這個可能,我不會娶其他人。我只是擔心,你不想見到的林家,到時候會再次踫面。」肖瀲答,滿滿的心疼。
文山看到這里,只好自己出去準備。
雪裟听了肖瀲的話,長嘆一口氣,答:「若你不願意見的人在,你就不去,那世界豈不是少了那麼多可以感受的美好?
你不必擔心,我厭惡的人,是永遠不會真正被放在心中的。」
這句話,她希望他深深的記住。
「沒錯,心中只存在自己最在乎的人。」肖瀲笑笑。
開始擔心皇上會真的給自己許配一個大臣的女兒,他邀請雪裟和自己去,總歸不可能是好心的。
如果真是那樣,他便上演一場吐血戲碼,然後被太醫診斷只有幾個月的活頭,看誰敢把女兒嫁過來守寡。
對付他這個舅舅,還真的就要用這樣的方法,否則,你只能任由他的擺布!
像是李蕘端,他現在怕就是真的高興不起來了。
雪裟肖瀲兩人簡單收拾了行裝,文山到小屋子里善後仔細檢查之後,確認了晚上乃是有地鋪痕跡之後,這才離開。
一行人回了京城,一路上郊外很是安靜,雪裟淺淺的睡去,模樣靜好,肖瀲看著她散亂的長發,突然翻出了一把木梳,替她梳理起來。
青蔥般白淨的手指沒入發絲間,順滑而好聞。
待一個時辰後,剛入城門她便緩緩醒來。
滿眼皆是京城的繁華,喧鬧了很久才到達郡王府,而這個時候已經快要黃昏。
雪裟這才一下馬車,兩三個婢女便迎接上來,眾星捧月似得將她帶入深院的屋子里去。
「隨她們去吧!你會有個驚喜。」肖瀲在身後,給了她一個神秘的笑容,緊接著便是游覽了一番郡王府的輝煌後,到了一個院子。
這里的感覺,給她全然不一樣,院子門前種著兩棵高大的梧桐,淺顏色的葉子布滿了頭頂,顯得平靜,推開門之後,她突然一笑。
「小姐可還喜歡?這可是郡王用了大半個月布置的,而里頭的擺件那可是早吩咐了許久才造好的,還以為這院子不會有人住了,沒想到,小姐您還是來了。」
一個模樣機靈的小丫鬟說道,滿臉的艷羨,雪裟倒是不反感這小丫鬟,問道:「他準備了許久?為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只記得有一日,文管家回來便開始吩咐我們布置這里,那段時間,郡王都不回來住,說是住到其他地方了。
然後,會有一個人住到這里來。像是,像是為那個做準備吧?」
幾個丫鬟附和道,上前開了屋門,里頭擺著幾只還未開放的水仙,青蔥的葉子,看著實在水靈。
屋子里滿滿都是蕁麻的味道,怕是他特意吩咐的,從古樸但精致的家具,到牆上掛著的字畫,處處顯示著他的用心。
等走到里頭,雪裟發現自己的梳妝台上,還掛著另一副字,乃是她極其想要臨摹的詩人所作,可因為那人不大出名,所以她從未找到過。
肖瀲他,怎麼知道自己最喜歡這個人的字?
「唉!這個怎麼還不取下來?你們怎麼偷懶?」一個年紀稍稍大些的丫鬟訓到,立刻上前把字收到書桌上,很是不好意思地看著雪裟。
是,知道了自己的手?他,這個也已經考慮了嗎?
小丫鬟們還沒完,一個人將衣櫃打開。
里頭的衣裳叫雪裟眼前一亮……
都是淺淡的顏色,做工卻是一頂一的好從青色,到杏色,小丫鬟拿出一件淺藍色的衣裙出來,她的雙手都先在身上擦了許久,這才敢踫觸,動作那般的輕柔,仿佛在撫模一只蟬翼般。
又上去一個小丫鬟,雙手伸到裙子的背面,將裙擺提起,完全展示在她的眼中,淡出的臉上帶著驕傲和興奮的笑容。
雪裟瞧著她們這樣期待的眼神,便將注意力放在裙子上,只是這樣一看,卻也移不開眼了。
她只是覺得,整間屋子都在發光,不知是隱藏在淺藍色衣裙下的銀色絲線起了作用,還是它的布料光滑如鏡,將屋內的霞光轉了千遍,這才落入眼中。
叫人回味,她將手放在這裙子上,立刻就愛不釋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