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又動亂起來,李蕘端和霞丹的婚事自然會收到波及,難以進行下去,難道他不願意娶霞丹?怎麼會……」
雪裟獨自守在宮門外的馬車上,想著想著,便說出了口。
肖瀲還未曾出來,實際上,沒有任何人出來,大多是因為皇上那邊還未散吧?
茫茫京城,所有的權力都是屬于這座宮殿中的人,這江山,是多少人的犧牲打下來的,而現在皇上的兩個兒子,李玉端和李康端正在邊境不知是為了什麼而戰。
真是可笑。
克王,完顏施麓都在的情況下,力巴圖竟然還會抓了李康端,恐怕不是李玉端不能救,不能攻城,而是他遲疑,他不想救吧?
她在此處休息,卻有其他人正在遠處瞧著她,確認了沒有人會靠近之後,一個身影悄悄走了來。
一只手掀起簾子,這馬車連個馬夫都沒有,也算是奇怪。
里頭很暗,只有一盞油燈,燈光下躺著一個穿著淺藍色衣裳女子,她看起來很虛弱,似乎已經入睡。
雪裟早已經察覺有人進來,睜眼一看,倒是沒有太多的驚喜,反而一笑。
「你笑什麼?」于瑤問道。
進來的身子彎成了弓,面色冷淡。
「沒什麼,你來做什麼?不在自己的馬車等著李蕘端,難不成是過來聊天的?」雪裟答,用手臂支撐了一子側躺著。
于瑤:「你看起來很精神,看來殿下也沒有對你做什麼,不是嗎?」。
她說話的時候,手指忍不住抖動,臉頰深深陷進去,顯得目光呆滯。
「沒有做什麼?我可不覺得。你若是無趣,大可不必來看我,找樂子。」雪裟冷冷的說道。
並不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冷冷淡淡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于瑤瞟了她一眼,道:「這麼說,你的確是廢了一只手?林絮蘇倒真是說到做到。」
「你知道這件事?李蕘端也知道嗎?她要殺我,豈不是毀了你們的計劃?」雪裟答,馬車里的氣氛有些奇怪。
外頭已經快要子時了,很涼,雪裟的身上蓋著肖瀲的青色袍子,卻發現于瑤冷的發抖。
她稍稍掩飾,又道:「殿下怎麼會知道?我知道罷了。林絮蘇殺了你,至少不會夜長夢多。」
「什麼夜長夢多,你還在糾結于我和李蕘端?看見他現在要殺我,是不是可以省省了?」雪裟笑著問道。
于瑤瞪著眼楮說:「不,殿下不想殺你。他是要利用你控制肖瀲,他的確做到了不是嗎?他什麼都能夠做到!」
雪裟一時間有些愣住,卻不知和這個女子說什麼話好,于是冷冷回答:「他想娶霞丹,他現在也要娶了。但肖瀲這邊他是做不到的。」
「你憑什麼這樣說?殿下不會忘了我,不會忽略我,不會喜歡那個霞丹的,我知道。」于瑤快速的說著,眼楮中消失的光芒讓雪裟有一些心酸。
于瑤:「你不必用這樣眼神看著我,霞丹對殿下有用,我便會對她好,讓她幫助殿下,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這一次也不會變。」
「是嗎?霞丹是正妃,而你卻是那個要和她和平相處,想要接納她的人嘛?」雪裟帶著諷刺的口氣道。
于瑤不說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過來這里,明明在外頭等著殿下便是。
「是霞丹會考慮要不要接納你,要不要容你,容你這一個和李蕘端兩情相悅的漢人女子在身邊罷了。」雪裟說完這句話,終于坐了起來,腦袋一陣眩暈。
于瑤心中一片混亂,臉上卻是鎮定自若:「我承認你說的對,但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指指點點。我今夜來,是有話要問你。」
「說吧!」雪裟道。
于瑤:「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叫做林展顏的,我今夜瞧見他了。他是你的表哥?那,他的父親是誰?」
自成上次在府里見過之後,她總是覺得這個男子長得是熟悉。
怎麼提到林展顏了?
嚴格意義上,他該算是于瑤同父異母的哥哥才對吧?但,雪裟不知該不該說這個。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她問帶著些許試探。
于瑤:「我當然知道,你這是什麼回答?你的伯父是誰,林方的哥哥,為何我從未听過這個人?」
「我是想問,你問這做什麼。林展顏的父親早年便死了,他們乃是寡母帶著在林家住。」雪裟答。
于瑤皺眉:「死了?林展顏,一定,一定知道什麼!」
瞧著她這樣的篤定,雪裟便不願再透露什麼,畢竟于文瞞著她的話,應該是不願意她和林家接觸。
「你要是這樣想知道,不如找李蕘端幫你查便是了。林家的事情我已經不願意再說。」雪裟真心道。
于瑤:「殿下不會幫我的!你不明白……」
她欲言又止,哪里會告訴雪裟他覺得自己的爹和林方有些聯系呢?
這搞不好會是一個把柄。
「恕我不奉陪了。于瑤,你該走了。」雪裟淡淡道。
下了逐客令,于瑤問的這個,不經意間讓雪裟想起來在趙氏那里听見的話,那日于文尼姑庵里的女子,應該就是于瑤吧?
林方要對他下毒手,只是礙于調查于瑤,這兩個互相調查,總有一天會正面踫上。
「我也不願意和你待在一起,我這就走!」于瑤冷漠的說,起身掀起車簾。
「我只知道,林展顏上一段時間,不在京城。他似乎出了家門,去了很遠的地方,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他只是一個放蕩公子罷了。
沒有什麼心機。」雪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
可能是因為想起了林展顏那雙淒涼含情的桃花運,又或者是謝謝他一直都護著自己。
于瑤听了她這句勸告,卻是頭也未回,下了馬車。
雪裟立刻伸出手,在車窗外揮動兩下,以示安全,這樣于瑤才能夠瀟灑的來去。
遠處正好肖瀲和李蕘端間隔不遠地走出來,李蕘端看見肖瀲直奔這輛馬車,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雪裟在里頭,可兩人走近又正好瞧見了于瑤的離開。
肖瀲加快了步伐,回到了馬車中,李蕘端站在原地看了看雪裟的方向,突然有一種希望奔過去的是自己。
她的手是廢了,毒也解的查不多,可身子原本就虛弱的她經過了這樣的折騰,怎麼還能夠這樣在宴會中大放異彩?
即便他的目光不看向她,也能夠感受到她那時的成功,可惜,他越看,便越是覺得後悔……
若不是他放任林絮蘇奪取她一只手,現在她只怕會更加耀眼!
不是嗎?
沉默了許久,于瑤感覺到了在自己的身後又餓朝著雪裟那邊去了,自己便也加快步伐回到馬車中,肯定就這樣一走動,斷食這麼些天的身子便是受不住了。
不爭氣的倒了下去……
李蕘端看夠了,最終還是轉移步伐走向于瑤的馬車,一掀開車簾便瞧見一個虛弱至極的女子倒在那里,忍不住有些心疼。
「你沒事吧?」他問,將她扶了起來,瞧著于瑤蒼白的臉色,撫模上了她的臉頰。
于瑤並未真正昏迷,有著最後一絲意識感受著他的溫柔,微微勾起唇角。
李蕘端看著她的笑,心中的柔軟之處似乎被觸及……
馬車開動,一路上他都抱著于瑤,直到她陷入真正的昏迷。
趁著天還未亮,他一刻也不肯耽誤,見了好幾個人。
「她來做什麼?你瞧見她不會心煩嗎?」。肖瀲輕聲問,並未坐進馬車來,一邊做個駕馬的馬夫,一邊和她聊天。
「不會,她從前是我的朋友。」雪裟答。
肖瀲:「從前?什麼時候的事情,那也是從前了。別忘了,是她給你下毒的。」
「什麼?是她?」雪裟奇怪道,她一直認為是李蕘端。
「我後來查了很多,那毒是于瑤特意找到的,只有她有解藥,是因為要害你,所以交給李蕘端的。」肖瀲解釋,駕馬很穩。
沒有掀起車簾說話,因為風大怕吹到了她,夜里很涼。
「這樣便有解釋了。連阿輝都未曾見過都毒,也只有于瑤這樣游歷天下的生意人才可能找到吧?」雪裟想清楚了,李蕘端不會找到另外一個極其會用毒的人。
肖瀲:「沒錯,你放心。安靜只需要再過五日就可以把你的毒清干淨,不會再叫你無緣無故的昏倒。」
他不想讓雪裟擔心自己的身體,所以早早幫她問了。
「那你呢?為何我怎麼問阿輝,他都不和我說?」車內的雪裟問道,聲音很近,冒出一個頭來。
肖瀲伸手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微笑著回答:「我也不會有事,你看我的樣子,不是好好的嗎?現在還是主要醫治你的手便是。」
「你的身子冰涼了。外頭這樣冷,到馬車里休息一會兒再趕車吧!」雪裟關心道,不再追問,臉頰貼著他的下巴,感受到了冰冷。
他的衣物也是單薄,誰叫他要自己趕車,當一個馬夫呢?
肖瀲:「沒事,反正也快要到了。我不怕冷。」
听了他的回答,雪裟看著外頭的路,子時已過,外頭靜悄悄的,萬籟俱寂的京城顯得很是別樣,一條條熟悉的街道告訴她還未曾到。
肖瀲想將她推回馬車里去,和他一起定然會受了風寒的。
「不然喊一個侍衛來駕車罷了……」
否則她怎麼會老老實實進去?
話還沒有說完,後背便有一道溫暖將自己包圍,原來是雪裟拿了披風系在他的身上,將兩人包在一起,很是舒服。
「是不是暖和多了?讓其他人來?可這是你自己的決定,要趕車的。讓你這個放蕩不羈的家伙試試著感覺,也挺好的。」雪裟毫不心疼的說道,嘴角帶著笑意。
肖瀲也笑笑:「那我這算是自作自受了?」
雪裟沒有回答,將右手環繞他的腰間,靠著他的後背,微微的閉眼。
肖瀲也騰出一只手來,握住她的手,這還是第一次他感到這手的溫暖,便不肯撒手了。
這樣的場景,竟然還是有幾分的溫馨所在。
「今夜我們的商議實在無趣。皇上得到消息,李康端被圍困在荊州附近的羌國國土。
力巴圖要抓他回來,李玉端也攻不下城救他,于是終于肯告訴皇上,關于交出王延便能夠和和平的事情了。」
「是嗎?那皇上怎麼說?他不是早已經知道了,為何還那樣震驚慌亂?」雪裟輕聲問。
肖瀲:「皇上是故意的,他將話說在前頭,說是早已經得知交出王延的事情,只是還未決定。
就在這時候得到第二封戰報,想營造一個力巴圖出爾反爾的效果。借此向木汕施壓。」
「木汕怎麼說?皇上這是要木汕自己交出王延?不願意和他鬧翻嗎?」。她清晰的問道。
肖瀲:「駕!木汕裝作不懂,但應該很快就會妥協。看來是這樣,皇上最終還是軟弱了。他還要留著木家。」
雪裟沉默了一會兒,感到有些睡意都她最後道:「說不定,皇上只是想要不出事故的救出李康端。惹怒了木汕,無非是助長李玉端的氣焰,對李康端不利……」
肖瀲笑笑:「你要是這樣看皇上便錯了,他從未心軟過……」
說著,她不再回答,雙目一閉滿滿都是皇上今夜對她說的話,看著她的眼神。
似乎回到了前世,第一次入宮和皇上的徹夜長談,和以後每一次自己入宮皇上的贊賞眼神。
他看著自己,不是在看一件玩物,一件可怕的武器,一個細作。
若說她真的有過哪一個朋友,那便是這個和自己母親相識的天子,只可惜,最後她不得不親手殺了他!
這個最終的錯誤,或許也是她那一生慘死的因,佛家講究因果,至少她現在不必去付這一個果。
或許,這一世可以和皇上做朋友呢?
身子被輕輕抬起,已經到了郡王府,肖瀲橫抱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這一個宴會,她受到的白眼,受到的辱罵,最後也都變成了對她的贊賞。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到的。
默默的自豪著,為這樣一個珍貴的女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