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庭深手中的咖啡已經涼透,跟他的身體一樣涼,他全身都是涼的,甚至從頭發到腳趾甲都是涼的。他還害怕光,不敢像她一樣坐在地上,沐浴陽光。
這些認知,讓他的心更涼上幾分,目光久久盯著隔在兩人中間的界線,那道由光線分割的界線,一個陰,一個陽,便如是他們的距離。
楊柳覺得這麼坐一會舒服多了,一睜眼發現葉庭深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左手端咖啡,右手插口袋,眼楮盯著地上自然界線,就一下蹦起來到他面前,「喂,你發什麼呆啊,還不趕緊工作,你媽要是看到,又要怪我了。」
想到兩次見他媽的情景,她總結發言,「你媽真……彪悍。」你爸真可憐,你也真可憐,這兩句話她沒敢說出來,只在心里同情這對被壓迫在女王權威下的父子倆。
他放下咖啡,再折身回來抓住她的雙手,俯身,勾唇,笑意盈盈,「我的好柳兒,你打算怎麼討好未來婆婆?」
她像甩瘟疫一樣甩開他的手,退後三步,撇撇嘴,嫌棄萬分,「拜托,別動不動就拿出生化武器攻擊人行不?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多有殺傷力,媽呀,忒惡心。」
「惡心?嗯?」他眯起眸子,里面有陰鷙的寒光一閃而過。
她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那個,咖啡涼了,我再去給你煮一杯。」
這一天,楊柳都因為那句‘惡心’而被指使得團團轉,忙活得腳不沾地。
咖啡煮了八杯,最後一杯還是因為人家嘗累不想嘴巴再受累才勉強算合格。因為她的到來,把打掃辦公室里衛生的阿姨活都搶了,先是拿著抹布擦家具,然後拿起抹布擦地板。這地板的干淨程度,比她的臉面都要干淨,總裁大人還是不滿意,讓她無一錯漏的一一擦過。
她想著趁他專心工作的時候,稍微的漏掉一點點的地方,真的只是一點點的地方,就被他變態的火眼金楮給發現了,罰她從新再擦一遍,說前面肯定有以同樣辦法偷奸耍滑漏掉的地方。
蒼天為鑒,她真的才耍這一次滑好嗎?
她吸吸鼻子,心想,老娘在楊家也常常被罰擦地板,偷懶無數次,從來就沒被發現過。
後來,肖揚在第四次進總裁辦公室看到她還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與地板做斗爭,憐香惜玉之情泛濫,忍不住問葉庭深要不要讓專業的阿姨來做?結果好心辦壞事,不但讓某鬼罰她把廁所也打掃一遍,還給自己攬了加班到十二點也未必能干完的活。
兩人互看一眼,齊齊掩面淚奔,咬牙切齒的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在總裁大人面前說錯話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筱梅進來,看到累成死狗癱倒在沙發上的楊柳,唇角掠過一絲笑意。楊柳閉著眼楮恢復元氣,自然沒有看到。
她說︰「葉總,這是我照您的吩咐做好的報表,你看有什麼問題嗎?」。
葉庭深詫異的抬頭,問︰「有事嗎?」。
也難怪葉庭深不看什麼報表,就直接問她是不是有事要說,因為在以前,這種小事從來不需要他過目。筱梅臉上忽地起了紅痕,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啊掏,就是不拿出來,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楊柳從沙發上懶洋洋的支起頭,很無聊的對著葉庭深說唇語︰她想約你呢,她有東西要送給你呢,笨蛋!
前面幾個字他沒看清,後面兩個字他卻是清晰的解讀了出來。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竟然敢罵他是笨蛋。很好,等一下,他就要讓她知道,誰才是笨蛋。
她被那一眼瞪得縮了下脖子,背上涼颼颼的。心想不會吧,這樣他也能听見?
筱梅本就有點不好意思,怕被拒絕,猶猶豫豫的時候,看到葉庭深和楊柳眉來眼去,懊惱的抽出手,卻一不小心把口袋里的盒子給弄了出來,掉在地上。
楊柳最喜歡湊熱鬧,也最愛瞎幫忙,她快速跑過去,搶先撿起盒子,對秘書眨了眨左眼,道︰「這個是送給他的吧,你不好意思,我幫你送過去。」心想自己做為橫亙在兩人中間的電燈泡,得做點什麼表示歉意。
筱梅正要開口,楊柳已經拿著盒子往葉庭深身邊走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說︰「葉總,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跟您一年了,想謝謝你的照顧,又因為您這次逢凶化吉,就讓我爸爸親手做了這個,保佑您健健康康,無病無災。」其實她哪里相信爸爸說的這個護身符真有什麼保佑人健康無災的話,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東西送給他,表明心意。
這項鏈她已經準備了很久,一直沒敢送給他,怕他拒絕,怕他會以為她有非分之而疏離。直到上午,木欣華對她說︰除了楊柳,誰都可以做她的兒媳婦!她才終于鼓起勇氣,踏出這一步。
葉庭深听到是她爸爸親手做的東西,臉色微變,猶記得上次出差,筱梅說過她爸爸是開古董店的,平時也會親手做些騙人的玩意來賣。以前他或許相信,古董店老板會為了賺錢做些騙人的小玩意賣錢。但現在,他知道但凡是古董店里拿出的東西,要麼是陰戾的不詳之物,要麼是自己做來闢邪的東西。
陰戾他不怕,闢邪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楊柳已經走到他面前,單手將桃木制的小盒子遞過去,「我只見過老板給員工送禮物的,還沒見過員工給老板送禮物的,你這人品雖不咋地,但運氣不錯,有這麼漂亮的秘書。」
他的身體已經有些不適,體內怨氣沖撞,再不拿走那東西,他很快就會被逼出肉身,他勉強扯起一抹笑,對筱梅說︰「謝謝伯父的好意,東西我收下了,你先出去吧。」
筱梅沒料到他的反應如此冷淡,臉色也難看,愣愣的說︰「哦,好。」說完難堪的轉身就走。
楊柳不高興了,這家伙怎麼能這麼奇葩呢,美女送東西,東西留下,美女走?!這什麼世道啊!他難道不應該請美女吃飯表達謝意什麼的嗎?
他瞪著楊柳研究盒子的動作,生怕她打開來,裝作很生氣的說了句︰「多事。」
她本來就是多管閑事,當電燈泡,就算被人家嫌棄多事,又有什麼權利發火?
她悻悻地把盒子往他面前一丟,結果用力過大,盒子過輕,骨碌碌的朝他滾了過去。他本就很艱難的支撐著,這下盒子不但長眼楮似的落到他懷里,盒蓋還被打開,里面立即有一股白光散出。
看到他又從自己的身體里分離出來,楊柳嚇得尖叫一聲,他臉上的表情是扭曲、痛苦的,再看到椅子上的他,在盒子散出白光的同時,不停的抽搐著。
筱梅當時正要開門,忽見眼前白光一閃,又听到一聲尖叫,立即轉身,看到的便是楊柳撲到葉庭深懷里,將那個盒子丟出老遠,葉庭深的雙手抱著她的背,兩人在椅子上不停的很曖昧的顫動起來。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楊柳的頭發和背都在上下上下的抖動。一男一女,以這樣的姿勢抱在一起,還抖得頻率如此協調,不是在做那個,還能是什麼?
這一眼,讓她所有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好似火山底翻滾的岩漿,灼得她的胸口快要噴發出火花了,這股突發的灼痛連帶著燒紅了她的眼楮,瞬間燃燒著恨意。也忘了去想,這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怎麼可能就做起來了?
你不接受沒關系,你不愛我沒關系,但你不應該這般侮辱我!
她說︰「葉庭深,我恨你!」
門砰地關上,門板撞上門框,好像要將房子也震塌似的。這間鋼筋水泥打造的房子不會塌,塌的只是她的心房,支離破碎,再無愈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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