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中,想想這五年與楊宏達相處的為數不多的瞬間,好像除了仇恨和漠視,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情緒。
既然除了仇恨和涼薄,她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她努力去想他對母親的欺騙,對自己的漠視,可為什麼越是這樣想,心里就越發疼得厲害,快要窒息一般的難受。
她現在才明白,說恨他、討厭他、寧願他已經死了……這種話,不過是她一直以來在自欺欺人而已。
如果不是渴望有個溫暖的家,疼愛自己的父親,她又怎麼會用十八年的時間來恨他。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的,有恃無恐。
她無聲地抽泣著,透過玻璃望著那張空空蕩蕩的床,眼淚模糊了視線。連有人從里面走到玻璃前,她也沒有發覺。
門‘吱’一聲開了,開門的也是個活不過一個+.++月的病人,平時連端碗都要喊累的人,卻是把在外邊同樣拉著門把的楊柳拉了進來。
「咦……」老人黯淡無光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心里著實是狠狠地一咯 ,心想,難道她爸爸……他連忙小聲的問︰「閨女,是不是你爸爸的東西落下了,你回來取?」他沒敢直接問,眼底閃爍著恐懼又絕望的光芒。
他想,自己離這一天,也不遠!
楊柳吸吸鼻子,不明所以的問︰「什麼……什麼東西落下了?」
等老人十分隱晦地問出她爸爸是不是剛走了的話,楊柳才知道楊宏達在一小時前轉到vip病房里了,並非是死了。
至于怎麼會突然轉病房,不用問也知道是葉庭深做的了。
老大爺在弄清楚楊柳哭的真相後,明顯的松了一大口氣,很難得的笑起來。
沐千秋和葉庭深一起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楊柳紅著眼楮,對著一個門牙掉光的老頭傻樂,都感到一頭霧水。
「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楊柳看到他們過來,臉色略過一點不自在,心說一定不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做的糗事。
老人卻不如她願,從門里探出腦袋對她說︰「上去看看你爸爸吧!人可以後悔,但別給自己留遺憾。」
楊柳頓住腳步,回頭對上老人慈祥的笑容,回以感激的一笑。
葉庭深在老人說完那句話,又意味深長地盯著楊柳哭紅的眼楮看了看,不用問已然明白了一切。
沐千秋很想上去安慰她,但經過剛才的別扭,腳挪動一步後又堪堪停住。
「柳兒,很晚了,我們回去吧,明天再來好不好。」葉庭深極盡溫柔的擁著楊柳的肩膀,被她躲閃過去後,也不再強硬摟他,而是彎下腰,臉盡量貼著她的頭發,像小貓對主人示好一樣。
「柳兒,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他嘟起嘴,一雙瀲灩的鳳眸眨巴眨巴,萌你一臉的樣子,真真是教人無法抵擋啊!
額……總裁大人,這樣無下限的賣萌真的好麼?
顯然,楊柳也不能抵擋,雖然還是故意扳著個臉,但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還是泄露了心思。
「男人賣萌可恥。」尤其還是高冷範的冰山美男。
葉庭深這才試探摟著她的肩膀,繼續說著讓人酥到骨子里的情話,一邊往通道那邊走去。
一直站在原地的沐千秋,幾度想插話,卻是找不到進去的點,看到她破涕為笑的嬌羞模樣,他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很苦,很悲,很無能為力。
楊柳經過沐千秋面前時,停下來,拉起葉庭深的手,認真的說道︰「大哥,前幾世的我是什麼樣,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今生我有他已經足夠,對不起!」她說完更是深深地一鞠躬,表示她的歉疚。
沐千秋眼底一片氤氳,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有很多委屈要訴說,但面對深深彎腰的她,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凝噎無語。
楊柳在起身的那一刻,沐千秋的萬般幽怨化作一團紅色的淡影,在她看到自己之前消失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里。
那一晚,沐千秋在一顆大樹頂上喝掉了幾十壇的烈酒,樹下散落一地的碎片,一如他的心,碎成渣,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樣子。
底下有幾個小妖路過,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只有其中一個左邊臉頰上生了一塊像桃花形狀的胎記的妖,眼中多了些心疼。
走了很遠之後,不放心的小妖對其它妖說自己東西落下了要回去找,其實她是隱身飛到沐千秋旁邊的一顆千丈高樹上,正在冥思苦想用什麼借口接近他時。
一個紅色身影閃電般襲來,嚇得她往後退直抵背後的樹桿,直到退無可退。
他的臉離她的只有幾根手指並列的寬度那麼遠,長長的睫毛下,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眸光迷離,堅挺的鼻梁恰到好處的合適,薄唇殷紅濕潤……
「柳兒,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是有我的……」他口齒不清地低喃,手指溫柔地抬起呆愣到不知所措的小妖的下巴,「你知道我這一千年是怎麼過的嗎?」。他的聲音里低沉暗啞,語氣里透出濃濃的痛,听了竟是讓人想流淚。
然後緩緩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像蝴蝶靜立在眼瞼,整張臉上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黑的濃烈,白的純澈,就像傳說中天山之顛的雪蓮,美得令人屏息。
他的唇瓣好軟,呵出的溫熱氣息里滿是酒的醇厚馥郁,一頭及腰的青絲被風吹起,拂過她的臉頰,就像有人拿一片鵝毛在輕輕掃她的心,令她忍不住一陣顫栗。
小妖沉淪在他的溫柔里,陶醉在他的纏綿悱惻里,有那麼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他口中的那個她,或許只做一晚的她,也算是嘗過愛情的滋味了。
他的吻愈發熾烈、狂野,直到最後的粗暴,在小妖還沒搞明白他的態度為何會這樣時,紅衣男子已經離開她的唇,轉身飛走了。
「對不起,我喝醉了。」他只留下一句話,就徹底消失在夜里。
為什麼,明明他都醉了,還是無法欺騙自己?
「沒關系,我知道。」她臉上泛出淡淡的憂傷,對著冷清至極的夜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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