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我知道了真相,你卻還在說謊,說的那麼真,那麼深。」
木欣華突然開口,聲音低而涼,這句話不是對楊柳說的,而是對她自己說。
葉擎天的惡,對她從愧疚到厭惡,到深入骨髓的仇恨,再到後來故意的靠近——其實她一早就知道,知道他的謊言,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她卻一直自欺欺人的和他糾纏了二十多年,直到最後害得唯一的兒子,他們的親骨肉也死在他手里。
可見,他對她的恨有多麼的深重,恨到如此的喪心病狂,無藥可救。
她嘴角慢慢地浮上一層沒有笑意的森涼笑容,上揚的弧度里滿是諷刺,深海般的眸子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明亮。
在她和楊柳談話的這點時間里,她下了決心,放手。那個二十多年前就該做的決定。放手。
木欣華走到宛若落葉般哀傷的人面前,勸慰道︰「楊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吧。」是的,重新開始吧,世界也不會因為失去某個人而崩塌。
別說楊柳听了這話震驚得目瞪口呆,就是她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原來,她也可以去原諒別人,做一個放過別人的人。原來,原諒別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反而是身心釋然,仿佛靈魂都得到升華一般。
楊柳覺得此番前來,木欣華不殺她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最好的結局也是把她痛罵一頓後趕出木家。萬萬沒想到,到了最後,她竟然說叫自己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的話,這著實令楊柳十分詫異又覺感激涕零。
楊柳內心經過一番掙扎,然後抬眼直視著木欣華的眼楮,訥訥道︰「伯母,我懷孕了。」
她們今天的談話,就是在不斷的震驚中進行。
不過,這下換作是木欣華目瞪口呆了,驚詫的眼光從楊柳的臉上緩緩下滑至尚還平坦的小月復上,久久鎖定不動。
良久,她的眼神就像是暗夜里的光亮,在黑漆漆的夜里閃爍著霍亮的光芒,訴說著它此刻的驚喜。
她依然是低頭看著楊柳的肚子,問︰「庭深知道嗎?」。
楊柳深吸一口氣,眨眨眼楮,硬是把眼中泛起的霧氣給逼了回去,低低道︰「知道。就是那天中午才知道的。」
之後又是一段冗長的靜默,只聞兩個女人的呼吸聲,一個沉重,一個竊喜。
過了好一會,木欣華終于把視線從她肚子移到臉上,略有些興奮的囑咐︰「以後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你知道的,我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你想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木欣華又說。
楊柳並沒有覺得她的話是在炫耀財富,亦或是在隨口說客氣話,而是听出了落寞和森涼的味道。
她十分感激木欣華,卻也不得不說出實話,「孩子不能長期住在人間,所以,我明天就要走了。」
木欣華臉上的表情變了一變,庭深是鬼,那他的孩子當然也是,她了然的盯著她的肚子,問︰「我可以模模他嗎?」。心里既為有了孫子而高興,又因為孫子的特殊身份而感到悲傷。
楊柳微笑著重重點頭,隨即主動上前走到她伸手就能夠踫到的地方停下,低頭對著自己的肚子說︰「寶寶,女乃女乃要模你了,乖一點,別調皮知道嗎?」。寶寶失去記憶後,雖然不像以前一樣會說話、會捉弄人,但沐千秋說,他是能听到或感覺到的。
木欣華愕然,不敢置信的問︰「他能听到你說話!?」對于鬼的認知,她一直停留在听過或看過不多的鬼故事里。即便是現在,也還是打從心底拒絕相信庭深是鬼的事實。
楊柳認真的回答︰「如果不是那天出了點意外,寶寶現在還能跟我們聊天呢。」如果不是沐千秋及時趕到救了他,現在就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木欣華顫顫巍巍的伸手過去,觸及到楊柳帶著溫熱氣息的皮膚,緊張的身體慢慢地放松下來,微微彎下腰,一臉慈愛的道︰「小寶貝,我是女乃女乃,你要好好的,以後要听媽媽的話……」她本來還想說些以後要好好讀書或是長大後做個有出息的人之類的話,想到他生來就是鬼,應該也沒有機會像人間的孩子一樣上學,更別說是住在自己身邊,和大多數家庭一樣享受天倫之樂,就悵然的打住了。
楊柳了解她突然沉默的原因,心疼地抓住她微涼的手背,柔聲安慰道︰「他只是不能住在人間,還是可以回來的,以後我會帶他回來看您的。」
木欣華反手抓住她,認真的道︰「那你一定要帶他回來,我等著。」
這一刻,她眼前突然浮現出庭深小時候的樣子,從小便是個相貌出眾的人。她還想,他的兒子,應該會是個縮小版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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