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里又是一頓,明顯拿捏不準該如何上報才最簡扼明白。
「黃鶴,爺要听重點。」華服少年身邊一個唇紅齒白、貴打扮的年輕人微笑著望向黃鶴,好心地提醒。
「哦!」黃鶴猛地一點頭,聲音不覺提高了一個調︰「爺,咱是在離桃夭齋二丈開外踫著他們,人被咱扣下了。」
「黃鶴,爺要听重點。」鄭長歌笑容更深了,妖異的眸光涌現出警告的意味。
「爺,咱問了,他們說收了銀子去放火燒桃夭齋。」
才一句,黃鶴又頓住了。
真是讓人捉急。
鄭長歌搖了搖頭,表情有些然,舉目望向天邊那朵半烏不白的雲。
突然「呯」的一聲,黃鶴像離弦之箭似的,龐大的身軀被扔出很遠,直到撞上圍牆,才彈跌在地。
黃鶴卻像沒事人似的爬了起來,又跑到華服少年跟前,眉蹙成八字型,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道︰「爺,是那江坤身邊的小廝收買的人,江坤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收了袁來貴五萬兩銀子。那個袁來貴是金華齋的……」
華服少年突然橫了黃鶴一眼,目光如電。黃鶴嘎然而止,吞了口吐沫腥子死死的抿著嘴巴,不敢再語。
通常這個主子是沒耐心听這些瑣事,一旦花時間去听了,便是有某些人事入了他的眼,當然是要保護的。
「爺,小的這就去放那小子出來。」鄭長歌十分精明。
不到片刻,鄭長歌就拖著一個像死了似的高瘦青年出來。離華服少年還有五尺距離時,鄭長歌才放了手,解下那人的頭罩,再解開他的穴位。
須臾之後,那人緩緩蘇醒,張開雙眼的剎那,霍然彈跳起來擺出殺敵的架勢。
「不得放肆,立刻拜見爺才是明智之舉。」鄭長歌清亮的嗓音就如清溪拍石般動听,充滿安撫人心的力量。
但令那人乖乖站住的並不是鄭長歌的美好嗓音,而是他手上帶倒刺閃著紅光的匕首。
那是焠毒的。
那人胸膛急促起伏著,隱忍的目光在觸及那個「爺」時,突然變得恭敬起來,「卑職參見五皇子。」
「這就對了嘛。」鄭長歌收起匕首,規矩地退到一旁。
「你這個李少將軍的親兵隊長來豫章做什麼?」五皇子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黃鶴一听,倏地豎起兩條粗眉咆哮︰「難道是想刺殺咱爺?!」
「卑職不敢,卑職只是奉少將軍之命將信物轉交給齊六姑娘。」呂明義嚇得脖子一縮,慌忙解釋。
他話音未落,鄭長歌就上前兩步,向他伸出了右手。
呂明義莫名其妙,「做什麼?」
鄭長歌哂道︰「交出來啊。」招子不亮。
呂明義下意識地捂了捂後腰身,東西還在,暗地松了口氣,卻听到鄭長歌罵罵咧咧︰「媽蛋,原來藏在腰後,怪不得老子連裝蛋的地兒都搜了,還沒搜著。」
黃鶴︰「鄭,你蠢,不懂翻搜。要是咱來辦這事,早將他倒掛起來剝開搜了。」
鄭長歌︰「可不是,下回你來,省得我洗手都洗了半天,愣是洗不淨他身上的泥腿子味。」
「卑職奉的是少將軍的命令,還請五皇子高抬貴手。」呂明義得慌,一張臉都漲得紫了,連連往後退。顯然很怕黃鶴與鄭長歌之流。
鄭長歌撢撢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皮笑肉不笑,一步一步逼近呂明義,「城里西華巷芳賢樓好像正缺像呂隊長這種短髯美。」
「什麼芳賢樓?」干嘛的?呂明義傻了。
鄭長歌把嗓音壓得尖細,妖媚之極︰「董賢的賢啊,你這都不懂,怎麼出來混?」
黃鶴吼道︰「別跟他羅嗦了,先讓哥爽一個,再送去接客!」
呂明義懵了,卻又瞬間清醒,慌忙地扯下上裳,卻是怎麼也扯不下來。突然「嘶」的一聲,手忙腳亂中他將衣裳撕爛,飛快地從夾層里面取出一個錦囊和一封信,跪呈到五皇子跟前。
一直面無表情專注望月的五皇子,這才有了動靜,慢悠悠地伸出修長的手指只將信接,緩緩打開——
六姑娘親啟︰
小青玉,我已經在趕赴邊關的路上,行程匆忙,未及與你道別。
勿念。
待我凱旋歸來,再到豫章接你。
勿思。
李宇軒敬上。
「嘖」,五皇子看完,嗤笑一聲,鄙夷地將信紙揉成一團,隨手扔在地上。
鄭長歌撿起來看,歪歪扭扭的字,像口齒不清的黃口小兒。他看完後想笑卻沒敢笑出來,一臉俊俏的臉憋得變了形。
屈服于他們銀威下的呂明義心里本就堵得慌,見此狀,忍不住罵道︰「有什麼好笑的,少將軍天天練兵練武行軍打仗,哪得空閑學勞什子書法。」豈像你這種文弱書生,哼!
鄭長歌剛想瞪,忽然覺得頭上有寒芒暗刺,連忙斂了嬉笑,正色道︰「呂隊長,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他沖呂明義擠擠眼,「本就教你一計,只管說東西已經送到六姑娘手上,不然……你懂的。」
鄭長歌曖昧眼色橫飛。
呂明義又是一陣火燒一陣冰凍,寒得冷汗涔涔,氣得頭頂冒煙。
黃鶴插嘴喝道︰「滾吧,送你的令牌去。」
「現在送?」呂明義又犯了呆。
「明日。」鄭長歌輕快地笑了笑,又變回一副翩翩少年人畜無害的模樣。
這麼晚送去,若是打擾了人家的六姑娘,真是罪過。
呂明義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黃鶴捉住扔到肩上扛了走。
他大驚失色,「救……救命……」
黃鶴立刻罵道︰「滾,老子床上有美妞,誰要你這一身汗臭的鄉巴佬!」
呂明義只好放棄掙扎,任人扛了走。
可憐他明明出身書香門第,堂堂貴,不過是仰慕李宇軒少年威名,才入了伍。
黃鶴將他扔到偏院鎖起,回了五皇子所在的涼亭。
但見鄭長歌已經頂著一個滿滿的大水盆跪在那兒面壁思過,自己也想跪下,卻見五皇子擺了擺手,立刻挺直腰板候命。
五皇子挺拔的身形微側,「明日啟程回京。留個人,若李宇軒來信,全給本皇子截下送到京城去。」淡淡的語氣充滿著與生俱來的威嚴與壓迫感。
李宇軒可以說是五皇子的死對頭,此等監視他與他互訴衷腸的大事……黃鶴想了想,覺得事關重大,必須自己留下方可萬無一失,遂將此想法說了。
五皇子聞言,深邃無瀾的黑眸忽地掠過一絲古怪之色,爾後微微勾唇笑道,「有長進。」
長夜綿綿,美人無眠獨憑欄。望盡明月,郎君不在空遠眺。怨夜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