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口渴,齊青玉那盅讓給她。李子一口氣喝完,說下回得跟二爺出門,到哪都是上等人待遇,不能再跟著齊青玉後頭憋屈了。
齊青玉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神色自若地從荷包中取出一顆比鵪鶉蛋大點兒的通體透綠的珠子出來,放在案幾上彈來彈去玩得高興。
李子不屑地冷哼。
足足又等了半個時辰,李子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這是待客之道嗎,簡直欺人太甚!」
「隨遇而安。」齊青玉瞥了她一眼,目光稍帶了絲警告,「你的身份又忘了。」這不擺明是左府給下馬威,況且她們根本不是客,充其量就是別人請來做事的手匠。還需要生什麼氣,老實等著便是。
其實剛才是她沒忍住脾氣,從西路側門進府,真的已經是給了面子。只是她這世機緣巧合,提早遇見懷王,總覺得自己就該是富貴顯赫,虛榮心作祟罷了。
誰讓黃鶴與鄭長歌使勁往她臉上貼金,他們要負上一分負責!
齊青玉越想越對,咯咯地笑了出來。
曾氏三人莫名其妙,剛挨了批的李子鼓著雙眼問︰「六姑娘笑啥呢?」
齊青玉抬眸掃了眼門口,「有好些人來了,可能是小孩子。」腳步雜亂蹦噠蹦噠的,應該還有一群奴婢在後頭追趕著。
李子凝神聆听,果然是這樣,古怪地瞅了齊青玉一眼,立刻拉著黎嬤嬤站好。
曾氏也強打精神。
「先做我的!」
「是我的。你敢跟我爭!」
「兩位小主子,可得排隊,我們大小姐的要先做出來。」這顯然就是齊青玉等人見過的,左靈茵的貼身丫鬟。
「憑什麼呀?」
「對啊,所謂尊老愛幼,長姐應該先讓妹妹們。」
「兩位主子才多大呀,我們大小姐要上好的簪飾妝點,過幾日冀州會來人呢。介時若是因兩位小主子蠻不講理,搞砸了我們大小姐的婚事,哼哼……」濃濃的威脅。
「你這死婢子。就是愛狗仗人勢。等長姐出嫁時不帶你,你就死定了!」
「對,死定了!」
稚女敕的童聲隨著蹦噠噠的腳步飄遠,一個著藍底紫團花棉綢的丫鬟踩著碎步。身姿輕盈地進了小花廳。那一雙帶鉤含刺的半圓形眼楮首先就戳在齊青玉身上。嘲諷的笑像搖銀鈴似地搖將出來︰
「哎喲。六姑娘好。奴婢听說你是從大正門進來的?這讓建鄴府轄下那些九品芝麻官情何以堪呀。上回那個誰,就是城南旗豐米行的大老爺,人家也是走的東路側門。人家可是有功名的舉人。你這不是打人家臉嗎?」。
齊青玉淡淡的目光從綠珠移去她,不動聲色。
「喲!」丫鬟突然乍驚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大事般眯起了眼,「六姑娘,你露這手到底是打了多少富坤官老爺的臉呀!恐怕十個手指頭加十個腳指頭都數不,奴婢都替你焦急呀。」
「勞你費心,真是對不住。」齊青玉心下微愕,這丫鬟不止囂張還牙尖嘴利,難道是左靈茵故意調`教成這樣的?不過別說,齊青玉還真不怕踩了那些人的臉面。誰若想找她麻煩,就盡管來吧。
「哎呀,奴婢叫如風,齊太太六姑娘可要恕罪別向我們大小姐告狀。」如風搖著小圓腰走進來,走到曾氏和齊青玉案幾中間,不客氣地揭起茶蓋查看,「哎呀我的媽呀!」
她嗓門比果香還要大。齊青玉只覺耳朵嗡嗡生疼,不由得往後靠,臉色微沉。
「這是怎麼了?」李子臉色不善,盯著如風問。
「這是下等人喝的茶葉,門房那邊用的。」如風張開手擋著嘴,悄悄地說。
「我靠!」李子生氣地搶過茶盅就想要往地上砸。「放下。」齊青玉說。
「是。」李子臉容僵硬地把茶盅扔回案幾上,站到齊青玉身後,低下頭緊握雙拳。
「別以為你們齊家財大就能氣粗,若是官老爺看你不順眼,桃夭齋頃刻便能灰飛煙滅。」如風笑吟吟地瞅著齊青玉,含嘲帶諷的目光意味不明。
「呯」的一聲,瓷器砸在頭上的悶響毫無預兆地響起,緊接著是瓷器落地的清脆聲。「你……你……我……我……」
「滾出去。」齊青玉撢撢縴塵不染的小肉手,指著門口輕說。
如風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著,她不敢置信地捂著額頭,懞了。始終不敢相信齊青玉敢在左家公然拿茶盅砸她,可是她真的被人砸了。
良久之後,如風手如抖篩地指著齊青玉撂下狠話︰「你……你給我等著!」
如風可是左府一霸,仗著有左靈茵撐腰,左靈茵又仗著自己是宗房嫡女,嫡親姑姑左雙宜更是兩湖總督的,對她疼愛有加。
更深一層關系是,冀州權族黃氏想定左靈茵為宗婦,所以除了老一輩和有依仗的少爺,沒人敢惹如風。
「我就坐這,我都等一個時辰了,不差再等你一陣子。」齊青玉氣定神閑地支著小手, 了如風的背影一眼。
如風氣得渾身發抖,跑著離開。
曾氏擔憂地看了齊青玉一眼,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齊青玉留意到了,卻沒打算要作出回響。如風口不擇言撞在槍口上,成了她的出氣筒,打就打了。要怪就怪如風不知死活跑來惹她才是!
心中那口憋屈的氣撒了出來,齊青玉略略煩躁的心再次平靜如鏡。
無人說話,小花廳突然安靜得針落可聞。片刻後,幾聲悠揚的琴聲伴隨著破碎的五音從後院流敞出來。
「真難听,鬼叫似的還敢唱歌。」李子啐了口。
須臾後,齊青玉突然注視著曾氏說︰「母親放心,黎嬤嬤也只管侍候好母親,這天塌下來有我呢。」她微微勾唇,勾出一腔躊躇滿志,晶瑩剔透的美眸洋溢著一種超乎年齡的睿智。
你會相信,她能做得到。
曾氏用力地握緊了齊青玉暖和柔軟的小手。
「你又來跟我搶風頭!」
「你拿的桃子,我拿的杏子,看六姑娘愛吃誰的!」
急急的聲音隨著匆匆的腳步,傳進了小花廳,腳步聲卻在門邊突然剎住。
一個三十歲上下,管事嬤嬤模樣的率先走了進來,標準的「請」禮後,才走出兩個一高一矮、約十來歲的小姑娘,長得是眉清目秀,笑意盈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