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到底與誰相似。
只覺京城王公貴族,實在是各有不同,有的如扶不起的阿斗,有的卻如天上行雲,有的真實可信,有的詭異莫測,有的兩面三刀。
這個氣度高貴的貴給人的感覺,就如天上行雲,高遠而飄渺。
高遠而飄渺……劉夙?
他不是劉夙,他比劉夙要高一些。
他是蘇定言——齊青玉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來了。蘇家三,蘇定風陰險易怒、蘇定言懶散隨意、蘇定康挑剔講究。
蘇定言他平白無故透露這些小道消息給她作甚?
他提及左家,還有後妃。
當年她听聞左靈茵順利與黃鶴訂親後,左老在定親儀式上宣布長子因無子嗣繼承嫡系血脈,把宗正之位傳予次子左鋒。
從此左二成了宗婦,開始在建鄴翻雲覆雨。
據說與方家鬧得不可開交,因而得罪了李侯爺,動了殺機。卻被皇後以賢妃尚有價值為由,壓下了李侯爺的怒火。
這些小道消息都是朱度捎回來的。
朱度上一個捎回來的消息是他與清水珠胎暗結,都這樣了清水還不願意成親。孩子才呱呱墜地,就扔給阿婆帶著。
兩夫妻又不知道鑽哪里去了。
「主子?」陳芝擔憂的聲音倏地喚回了齊青玉飄遠的思緒。
齊青玉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對張秀才微笑道︰「張秀才。恕我方才唐突。」既然你非陳芝上一世那個負心漢,也非我良玉的良人,今日算你我有緣,且幫你一幫。
齊青玉一念至此,遂執起毛筆寫道︰桃夭齋現有一名畫師空缺,願聘先生坐館,聘金每月三兩銀子。
又寫下桃夭齋地址,再有落款。
六姑娘.齊。
別說齊六姑娘鼎鼎大名,大江南北只要是個有見識的誰不曉得,就拿這一手字來說。就足夠令飽學之士目瞪口呆了。
大楚才女不少。卻鮮有女子能寫這樣一手字,藏鋒斂芒,鋒芒卻在神與韻之間若隱若現。胸有點墨的人只稍一看,其中散發出的靈動之氣就會在不知不覺間飄進人的心中。
寫一手好字已是難。寫這樣一種寶劍藏鋒的字。更是難上加難。需要異稟天賦,果然是非同凡響,慧質蘭心。
張秀才態度變得恭敬起來。斂容揖禮道︰「六姑娘之名如雷貫耳,小生拜服。」不服不行。
「不敢當。」齊青玉按規矩需還一樣的禮,因對方有功名,而她不過商賈之女。
她也這樣做了,可是對方慌忙避開。
一句不漏听去,一字不差看了的稅官臉色陡變,眼神復雜,「某還有去處,就不叨擾了。」他隨個禮,開始腳步有些亂,須臾之後才正常起來。
齊青玉往身後探了一眼,示意暗中保護的夏榮派人跟蹤。
京城中故人舊識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晚些兒都須一一拜會。她初來乍到,若這個稅官去告狀,扯她進不必要的泥潭,怕是不太好。
至于三兩銀子的閑差,倒不會扎了那些人的眼。若張秀才要來,齊青玉也不會擔心惹禍上身。
「張先生,您是要來嗎?」。張秀才遲遲沒個準信,陳芝不由得有些急。
齊青玉向來縱容她,只當沒听見,故意東張西望四周打量。
「有六姑娘慷慨,小生乃敢不從。」張秀才又是一揖,還禮之余順帶掩去眼底深深的思量。
陳芝歡喜地露出了笑容,與他告別。
「主子,回了。」
齊青玉回到平陽巷口時,有個信差快速地從馬車旁越,直奔齊家大宅。
齊青玉眼尖地他腰間系了一個齊字的令牌,然而齊字右下角還有一個只小了一點的容字。
該是齊霞玉的信差,她也知道自己到了京城。
齊青玉讓車夫跑快些。
然而她到了,信差卻已離開復命。
小蘭笑著迎上來,雙手捧著一個長方形約寸半寬,一尺長的暗綠花綾錦盒,呈給齊青玉,「我的好姑娘,這是五娘子捎來的人參,說是千年雙生,可矜貴了。」
小蘭因為興奮,嗓門特別響亮,忽然察覺失言,倏地捂緊了嘴巴。
這些個丫鬟,在齊青玉的慣養下,都不得了,哪有個丫鬟的樣子。
齊青玉只是微微白了她一眼,心中也是飄了起來,千年雙生人參,她曾听那個李大夫提過,說若是得了,可給曾氏固本培元,能斷了那該死的病根。
大概黎嬤嬤得知容家來了人,慌忙來了一進院,幾人站在影壁處,都是欣喜非常。「六姑娘,快請給奴婢看看。」
黎嬤嬤這些年來為曾氏調養身子,儼然已經以大夫自居。還真別說,小病小痛難不了她。
齊青玉剛想開蓋,見她如此著緊,失笑道︰「好,讓黎嬤嬤來。」
當年齊青玉用豫章城外青山湖附近五十畝良田作為打賞,記在黎嬤嬤名下,令她一心一意侍候曾氏。
她自此發奮,果然頭頭是道,沒讓齊青玉失望。
如今黎嬤嬤夫家,算得上是青山村富戶了。
齊青玉來豫章前,本想放她自由,她卻不走,給納了小妾侍候著,求老太太作媒討了傻彩兒作妻子,而女兒嫁給了李橋的次子。
「天吶,六姑娘你聞這氣息,你看這顏色,真是千年雙生,這回太太可有盼頭了。」黎嬤嬤打開盒子,仔細檢視這株世間少有的千年雙生人參後,感動得流下了熱淚。
齊青玉雖不懂藥理,但這藥材真假,豈會不懂分辨。
齊霞玉為了給母親趙氏贖罪,可真是六年如一日,有這份心,齊青玉心里頭那根刺,便慢慢消了。
齊青玉重活一世,也非鐵石心腸之人,才會讓齊霞玉與上一世極憐愛她的容益農再續前緣。
如今因果善惡有報,也算是了斷一樁心事,只盼曾氏能好起來,斷了那病根。
「黎嬤嬤,你看著分量分點給甜兒吃。」齊青玉眼眶也有些濕潤,總免不了事事想著那患了失心瘋的果甜。
「,奴婢省得。」黎嬤嬤挽袖拭淚,收好錦盒,緊緊地抱在懷中。
「六姑娘,咱們進去吧。」陳芝也抹了抹淚。
齊青玉點點頭,幾人進了二門,正堂里家僕還在打點布置她從豫章帶來的瓷器字畫,十分忙碌。
這座宅子也是三進制,十分寬敞,比豫章的祖宅還要大,更有一個佔地不小的後花園。
才入垂花門,就听到內院有孩童似的啼叫聲,咿咿哇哇不斷。
不懂的人當真以為是孩童,但齊家的人都知道,那是果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