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灑遍了人間。
既然是陰暗的角落,也因邊上明月的銀輝而驅走了死寂。
寂靜的內院,一條瑩瑩發光的綠玉帶迤邐而去,顯得幽深而神秘。
一名少年徐步走在光可鑒人的玉徑上,黑發如瀑,衣袂在秋風中輕揚,俊逸不群。
薄唇翹著極迷人的弧度,含嘲帶諷。
「爺,你來了。」
懷王點點頭。
其中一個長相嚴肅的侍女立刻恭謹地迎他進入冰雪苑。
「姑娘,爺來了。」
「民女參見殿下。」一名少女從重重珠簾後走將出來,聲音宛若清泉純淨無染,天生帶有一種能使人平和的能力,輕輕地流過心底。
再煩躁紊亂的心听了這聲音,都會平靜下來。
懷王緩步的腳步微頓,索性坐在花廳的彎月榻上。
「免禮。」
那少女身段硬朗,動作明快,看得出來是一個十分堅強而認真的人,光憑聲音儀態,也能算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之一。
若不看她的臉,誰都會在第一時間喜歡上她。
但若看了她的臉,恐怕晚上會做惡夢。
懷王卻毫不顧忌,黑眸波瀾不興地看著她︰「本王到底中了何毒?來自何處?」
一連兩個問題,把隨侍的兩名侍女嚇得「撲 」一聲跪下,顫抖地匍伏在地。
懷王隨意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
侍女連忙告退。
「解藥民女研制出來了。」她迎著懷王平靜的目光回答,並沒因相貌丑如遭火焚的夜叉就回避別人的目光。
「那就給本王解毒吧。」懷王慢條斯理地倚在榻上。深邃的目光不怒不喜。
她先送上一顆黑色解藥讓懷王服下,才說︰「請容民女施針。」
懷王點點頭,閉上雙眼讓她施針,對她顯然十分信任。
足足一個時辰,她才撥出懷王周身各大穴位上的金針,又往懷王嘴里送了一顆血紅色的藥丸。
「噗。」未幾,懷王吐出一口穢血。
她端于痰盂仔細觀察。
片刻後,她才道︰「恭喜殿下,毒已經解了。」
懷王眉宇輕皺,神色有些痛楚。聲音卻很沉靜︰「毒從何來?」
她再三斟酌。十分慎重地說︰「由奇香為引子,毒藥從女體導入,」說到此處,頓了好久才往下說︰「民女推測。他們大概把催動毒藥的最後一味天仙藤通過唾液……」
「你的意思是——本王明白了。」懷王極少打斷別人的話。眸底涌現怒氣。卻隱隱不發。
她福身,抿緊了唇,態度極戒慎。
周圍突然安靜得針落可聞。
「本王後天會帶一個。你給檢查下。」懷王站起來,輕松地說。
「是。」
「你想到辦法換臉皮了?」懷王若有所思的目光突然鎖定她尋常人看了會嚇破膽的臉。
「沒有辦法。」她明知有辦法,卻這樣說。
人失去了一張臉皮,血肉成痂,沆沆窪窪,焦黑無狀。
能活下來,似乎已經是一個奇跡。
「齊青玉聞听你失蹤時,心驚膽顫。」
「齊青玉?」她如古井無瀾的心突然怦然大跳,記憶中那些久遠而又溫馨的片斷,剎那間涌進腦海。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鳳尾紋銀鐲子。
忽然落下了一滴淚。
「本王後日會送一個人,輪廓與你相仿。」懷王給了最後一次機會。
然而要不要,都由她決擇。
她何忍將自己所承受過的慘無人道的痛苦,施加到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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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清晨,北山街來了一隊彩旗飄飄、守衛森嚴的車隊。
兩名清秀少年開路,邊走邊散姜糖與銅錢。姜糖四顆、銅錢八枚。
「貴人你笑口常開,福氣他四面八方來。」
討喜的笑容和說話,贏得行人眉開眼笑,自覺讓開一條道來。
隊伍為首的男子雖然並不高大,但目光炯炯有神,氣度不凡。
正是賈林。
「賈爺,要派人先通知六姑娘嗎?」。
「不用,東家來信了。」賈林笑望著不遠處,桃夭齋金光閃閃的金漆招牌。
準備了這麼些年,他們的生意能到做到京城來了。
天下腳下,果然處處透著不平凡,就連官道也比豫章寬了四倍,十分寬敞且整潔。
「頭,他們到了。」
「我們三批人馬都失了手?」暗處,三個奇貌不揚的人,佯裝在茶樓吃茶,暗里緊盯著人來人往的官道。
「正是,我們是最後的防線了。」
「頭,招呼們上吧?」
他們的頭擰起眉頭想了想,沉聲道︰「他們一定有厲害的人物護衛,我們何必自尋短見,散了吧。」
十萬兩銀子怕是換不來這條命。
三人商定,放出暗號讓潛伏在周圍的同黨離開。
同黨大概逃月兌了,可是這三人被留了下來。
在一條暗巷,三顆人頭懸掛著。
「們,不得了了,頭他們被殺了。」
「走,找桃夭齋算賬去!」
片刻後,桃夭齋車隊被一群詭異的神秘人攻擊。
賈林沉著指揮應戰,每一輛馬車左右二人負責迎敵,車頂上二人負責射弩箭退敵,倒是防守嚴密。
令賈林意想不到的是,對方居然有人懂得竹筒飛針。銀針在日光下飛閃,迅如閃電,深深地末入弩手的眼球內。
慘叫聲登時晌起,劇痛令人無法自持,弩手從車上滾到地下,不斷的打滾慘呼。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包括敵人。
眼楮再眨巴兩下的時間,中針的弩手突然僵住。有人試探性地踢了他一腳,他沒動了,永遠地僵住。
「咻-咻-咻-」,一連三發銀針,又呼嘯著擊向桃夭齋的人,可這當中也有敵人的人馬在,逃的逃,擋的擋,登時亂成一團。
賈林眼尖地捕捉到了其中一枚,極其護短地想要以自身血肉之軀去擋——忽然感覺到一絲極輕極微的風掠過臉頰,賈林心生警惕,戒慎地張望。
所有人倏地再次定住,目瞪口呆地看著飛躍至半空放暗器的那個人,猝然墜地。
骨頭碎裂的聲音接著響起。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沒有任何人看到,他是被誰擊中墜地。
有人說他墜地前就已經是具死尸了。
有人疑惑地問有沒有誰中了毒針?
沒。
放暗器的人射出的毒針不見了。
夕陽西下時。
李宇軒提著一個精工浮雕金桂的鎏金食盒,進了夷薇院。
陳芝去了桃夭齋幫忙陳列。齊家其它人都知道他是誰,沒人敢攔他,也沒人敢有他在的地方停留,恭敬地退到夷薇院三丈之外。
齊青玉還在睡覺。
他將食盒擱在明間小幾上,緩步入內。其實他在齊家走的步調比平常快。
他坐在床畔,悄無聲息地看著熟睡的她的側臉。
很美。正是心中喜愛的模樣。
他眼底隱現的疲憊一掃而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