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她的憤慨,梁少初表現得很淡然︰「傻丫頭,長大後很多事情會身不由己。」
齊青玉驀然怔住,身不由己?
未幾,她質問︰「這就是你虐待自己的理由了嗎?!」一句未完,聲已哽咽。
「你可是堂堂千金之軀,何等驕傲,難道長大後,你就成了他們腳下能任意踐踏的泥濘了?」
「你為了誰?誰願意以你的幸福換取榮華富貴?你說,你說啊!」
梁少初啞口無言,想起爹娘和幼弟,不由得淚流滿面。
齊青玉痛心疾首,還來不及平定復雜難過的心情,耳後突然又傳來一串串淚珠滾落地面的聲音。
她倏地一驚,霍然回首望去——目光只捕捉到日光下斑駁的寶藍色。
「那是誰?」她呆呆了問,忽地一激靈,執起梁少初的手急道︰「三我們快追。」
「好。」梁少初飛快抹掉眼淚。
二人出了月洞門,又來到車轎房外的院子,那蒙面女子早就不知所蹤,她們反而被一輛清雅古樸的二乘馬車吸引了視線。
「爺,沈姑娘來了。」冬臨對齊青玉及梁少初視而不見,快步迎上馬車,擺好馬凳子,殷勤地道︰「沈姑娘請,小心些兒。」
梁少初下意識探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懷王一眼,他噙著一抹明媚的笑,驕陽下,越發俊美高貴。
齊青玉卻沒心思管懷王,晶瑩的目光探究地注視著馬車。想看看這個上一世名不經傳的沈姑娘到底是誰,能讓冬臨大總管這樣費心。
未幾,一名容顏清秀,帶著書卷味的侍女率先下了馬車。
「小姐,仔細些。」她神情恭敬中帶著崇拜之色,縴細的小手微挑簾子,身子機靈地擋住外面的視線讓主子出來。
鵝黃色的繡鞋只露了一小角即被蘭草暗花紋的銀月羅裙遮住,隨即從簾後露出一張飽滿玉潤的芙蓉小面,墮馬髻沉香木簪一挽。
眉目如畫,美不勝收。
下了馬車的沈宜蘭才見高傲。黑白分明的眼眸雖顧盼生輝。卻目不斜視,眼中只裝著一個懷王。
腰間環佩只有一個,白蓮日月合抱玉雕。白玉再白,不若她肌膚勝雪。白玉再剔透。不若她眼波玲瓏。
但當她從齊青玉身邊走過時。時間好像停滯了,就連空氣也仿佛凝固——
像,十分像!
我的玉佩!齊青玉的心倏地一窒。臉色煞白,驚駭的視線從白玉雕移向沈宜蘭的臉,像觸電般驀地轉向懷王——他的臉黑得快要滴下墨汁來了!
猶如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天空,像要塌下來似的,厚重陰沉得教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不由自主地絞成一團。
齊青玉瞳孔緊縮,眼前的世界裂開無數道裂縫,接著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從眾人驚異臉色中,沈宜蘭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順著懷王陰沉不定的目光,移向旁人,在看清齊青玉容貌的剎那間,慘白了臉。
像,非常像!
若是一同出現,誰也不識得誰,定要以為是雙生子了。然而對比之下必有優有劣。
並沒多久,沈宜蘭就意識到自己矮了眼前的少女一截,不止這樣,就連眉宇也沒她大氣,甚至一雙正倒映著對方的眼眸,也沒她靈動!何況同是菱形嘴唇,清純的粉紅與濃烈的朱紅就已經差天共地。
什麼叫傾國絕色,這才是。
雖然沈宜蘭一點也不願意承認自己被別人比了下去,但不能掩飾這個事實。
山外有山,有外有人,對于飽讀讀書的沈宜蘭來說,很容易接受這個事情,無法釋懷的是她居然與齊青玉長得很像。
下一刻,看到齊青玉快步走向一個英偉的男子身邊時,沈宜蘭暗地松了口氣,斂容微笑著步向懷王。
只是懷王的陰鷙難測的視線已經肆無忌憚地追逐著那抹略顯惶亂的青色。
沈宜蘭清雅的笑容頓時僵住。
另一頭,李宇軒眯了眯眼,上前一步順勢以壯偉的身軀將所有投射的目光全部遮擋住。
齊青玉整個人都在發顫,用力全身力氣捉住李宇軒衣袂,哆嗦著說︰「將軍,我不舒服。」
李宇軒立刻道︰「殿下請見諒,微臣聘妻稍有不適,微臣先告退。」
鄭長歌只覺後頸一涼,驚悸地瞄向懷王,以為他準要暴怒。出乎意料的是懷王居然微笑道︰「少將軍慢行。冬臨,送客。」
李宇軒毫不避諱地直接抱起齊青玉往外走。
聘妻!
李宇軒的身後,懷王臉色倏變,無底深淵般令人恐懼的眼神射向連接偏殿的月洞門處,燃著幽火的目光像熔岩般要那扇門焚毀——
門後霎時間走出兩個人,正是蘇定言與蒙面女子。
「敢問殿下有何吩咐?」蘇定言俯首。
「本王要沈宜蘭身後的真相!」懷王聰明絕頂,當眼前兩個相近的倩影與夢中的影子重疊時,立刻就分出了真偽。
很顯然,齊青玉才最接近夢中的真相,而沈宜蘭?
「膽敢愚弄本王的人,死無葬身之地!」懷王瞥了沈宜蘭一眼,冷酷無情。
沈宜蘭也是聰慧之人,瞬間明白了什麼,卻表現得如墮雲霧之中。雖茫然不知所措,但性格使然,決不開口求饒。
懷王全身散發著森寒之氣,走過蒙面女子身邊時,突然頓住,「吳冰蠶,本王的天下未必需要你,但想必你已經觀察到,齊青玉被賈非宜暗中下了毒。」
蒙面女子沒任何反應。
「賈非宜?那不是李少將軍的屬下嗎?」。梁少初月兌口而出,驚悸地瞪著懷王口中的吳冰蠶。
你為什麼不敢以面目示人?
蒙面女子倏地一震,猛然擲掉斗笠,錯愕地看著懷王,「殿下,你這是何意?」
她顧不得自己恐怖的臉皮,嘶聲質問。
梁少初乍看之下,眼前一黑,幾乎昏厥。
「本王善心大發,多管閑事,你們還不高興?否則今日你們誰還能站在這里與本王說話,與這天地同在?」懷王倏地變了臉,從怒氣隱隱到氣急敗壞,冷鷙的眼神令人不寒而粟,皇者之勢驟現!
「殿下息怒。」所有人,被一股強烈的帝皇之氣所懾,不約而同下跪。
懷王憤然拂袖離去,走過的路上一個腳印一個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