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像上的人正是陳瑾瑜。
謝梵煙端詳了半晌,終于重新將畫像壓在箱底了,最後又有個念頭忽然浮現,將畫像拿出重新放在箱子里最顯眼容易找到的地方。
這番情意竟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應當最信任的脂容脂玉。
雖不知為何,但不可辜負。
也許假以時日,有用到的那一天。
歸寧的日子,陳瑾瑜倒並未食言,如約來並蒂苑,收拾整齊。
謝梵煙也早等今日,忐忑又惶恐。大清早起來一直心神不寧,摔了一柄玉梳子,還不慎打翻了盛湯的碗。
脂容脂玉知道謝梵煙是因為歸寧的事情心里不安,找了許多話頭想讓謝梵煙分分神。謝梵煙知道她們心意,也埋下隱憂,與她們說幾句。
「少,昨個兒听說毓秀苑正房住進去了一個女的呢。」
「可不是,不少人都親眼見了呢,還是二房的錦少爺親自抱進去的,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錦少爺不準別人看,毓秀苑的人也都守口如瓶,不過那姑娘好像是病了,錦少爺請了不少大夫。」
「大概是錦少爺抬舉了哪位丫鬟吧。」謝梵煙听聞只是淡淡的笑。
「丫鬟哪能住正房呢,少您忘了?那毓秀苑和這並蒂苑是老親自看著掏的腰包收拾的,就是為了給世子和錦少爺娶親用,錦少爺的通房丫鬟那麼多,哪一個能有幸住進去,更何況還是正房,大家都說錦少爺是遇到動心的丫頭了呢。」
「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好人家的姑娘怎麼會沒有媒妁之言就被男子抱回家的呢。」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謝梵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听著。
二房的錦少爺,以前好像和一起見過。
謝梵煙忽然想起那日從曄林回來看到的那個帶著幾分邪氣陰郁的男子。
怪不得那時候會覺得眼熟,原來便是錦少爺。
「好了,到底和我們沒關系,在我面前還好,出去後可不許饒舌。」謝梵煙出口阻止,下意識的覺得那錦少爺不好招惹。
「是,少。」兩個丫頭答應的很歡,謝梵煙淡淡笑了笑。
陳瑾瑜到並蒂苑接了謝梵煙,一同往門口去,門口早已等待好了轎子。
不過卻是兩頂,謝梵煙陳瑾瑜一頂,丘灕月一頂。
丘灕月顯然是早到了,靜靜等在一邊。
陳瑾瑜見丘灕月,快步走上前去,替她攏了攏有些歪斜的帽子,「不是說讓你先走麼,怎麼還等在這里。這樣大的風,你身子又不好。」
語氣里的寵溺顯而易見。
謝梵煙听著,不自覺想到了那幅畫像,心里十分不舒服。有心想上去刺兩句,又怕陳瑾瑜對自己更惡,到底是沒去,只遠遠的看著。
丘灕月拉住陳瑾瑜的手,握在手心,溫柔的道,「我送你和。」
陳瑾瑜想說什麼,又看看身後的謝梵煙,只是動了動嘴唇,笑道,「那也好,一起走。」說著放開了丘灕月的手,與謝梵煙先後上了轎子。
陳瑾瑜上了轎子,先拉開風簾,對還站在外面的丘灕月道,「我都上來了,你還不快去,萬一受了寒,到底是你自己難受。」
丘灕月點頭,忽又道︰「受了寒,爺心疼麼?」
陳瑾瑜不由得一笑,笑的溫柔寵溺,「知道我會心疼,還不快去。」
丘灕月听到答案,這才滿意一笑,一步三回頭的上了另一頂轎子。
謝梵煙只覺得這一幕幕有些刺眼,不想再看,索性閉上了眼。
心里想起折扇上提到的密語,城郊三面環山,其中相對的兩座山上,分別修有一寺一庵,一是慈慧庵,一是普會寺。
慈慧庵,依稀記得里面似乎有幾個姑子與過世的母親交好,母親常常上山上小主,帶上姐妹兩個。
那時候自己很小,幾乎沒有記憶。
只記得那庵前面有一顆古樹,與兩人環抱都抱不。
等從謝府回來,過幾日去那看看吧,雖然不明白那一句是什麼意思,也許去一趟會有所悟,身體里還有殘留的意識,或許會給自己指引。
轎子被抬起來,謝梵煙在顛簸中睜開眼。
陳瑾瑜尤掀簾往外看,謝梵煙嘴角勾起一抹諷笑,這般依依不舍,倒真的情至深處你依我儂。
看到桌上擺的果脯,謝梵煙心里有火,不由得將碟子打翻在地,傾倒了一地甘甜。
陳瑾瑜听到動靜,放下簾子,皺著眉頭看。
謝梵煙干笑,「瞧這轎子有些不穩,果盤都倒了。沒嚇著爺吧。」
陳瑾瑜抿了抿唇,遂又掀開簾子對外面的小廝道,「今日馬車不穩,驚擾了,了自去領罰,罰半月月錢。」
謝梵煙听罷,心里不由得冷笑,說是罰人,卻是讓自己做了這丑人,倒真是睚眥必報。
不過左右這府里上下對自己都不怎麼恭敬,罰了也就罰了,難道還會怕幾個下人的不忿麼。
想著,倒是懶懶的一笑,重新閉眼,不再理會。
陳瑾瑜倒帶著幾分奇怪看了一眼謝梵煙,不知為何,總覺得她會嚷嚷幾句表達不滿,就像之前幾次一樣,這般安靜以對,不像是她,或者說,又重新成了她。
陳瑾瑜想著心里不由得有些煩躁,說起來自己這個究竟如何,連自己也無法說清。
這種認知讓陳瑾瑜心里有些微的煩躁。
兩人心思各異,好歹是到謝府了。
待謝梵煙陳瑾瑜下了轎子,已經有麻利的小廝上前敲門,給謝府的管家遞上了拜帖。
帖子昨日已經是下了,謝府卻沒來回應。
但謝梵煙總想著,好歹先進了門再說,而有陳瑾瑜親自陪伴,進門應當不會被刁難。
可惜謝梵煙還是低估了謝府、準確說應當是繼室對自己的厭惡。
管家陪著笑出來,「倒讓世子爺和白跑了一趟,老爺原本等著呢,可是臨時有故友邀約,卻是出去了,不如待下次再來吧。」
謝梵煙認得這個管家,也是在謝府不少念頭了,姐妹倆小時候一直跟著叫福伯,福伯也總是很慈祥的樣子,對姐妹倆的頑皮十分寬容。
謝梵煙心里一動,不由得上前,主動握住福伯的手,紅了眼圈︰「福伯,你別叫我少,還是像以前以前叫我小玉,容玉,我知道這些年任性,悔不听父言,到如今有家難歸,福伯,煩請您給父親捎一句話,已經有一個謝家的女兒死在外面不得見親人一面了,父親難道忍心讓另一個謝家的女兒流落在外老死不能歸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