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菁菁送謝梵煙回去,想到一會兒要在交好的女伴前展示自己今日的「戰利品」,心熱了熱,腳步更快了。
前路卻被一個身影堵住,陳菁菁抬頭看了一眼,心一窒,隨即裝作面無表情毫不在意的低下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陳菁菁,你還真能裝!」然後這條路走的並不順當。
「陳菁菁,你還真能裝!」的是顧庭芝。
陳菁菁垂頭,她不知道自己又怎麼了,似乎總是會讓他不高興,哪怕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怎麼,真的想裝作不認識我?跟我陌路?現在這里沒人,你不用裝。」顧庭芝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怒氣,看她看自己如陌生人一般的反應,心里就有些氣急敗壞。
想起剛才,父親和幾個哥哥都要先回去,偏自己要留下來,說都走了不好,其實沒什麼好不好的,顧府如今風頭正盛,能來就是給足了面子。
自己呆到最後等筵席結束並沒有更大的用處,何況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也是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听到身邊的不少人不斷在重復一個名字,「莫彥」。
「那位莫彥不知是什麼來頭,竟將我們學堂先生出的絕對對的絕妙。」
「你們也見到那莫彥了,他究竟什麼來頭,竟然把徐僕射家的君子雙佩給贏走了。」
「區區玉佩算什麼,我們那邊的彩頭是前代顧大家的真跡。也被他贏走了!」
「什麼,你們那邊他也去了?他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能奪這麼多魁?」
顧庭芝听得有些意外。但也並不覺得有什麼,這個名字對他來說並不熟悉,或許是外縣的來京城打算發展前途的書生吧,借此機會嶄露頭角。
不過連敗這麼多世家子弟,日後沒準還是個人才。
「還真不知道,不過帶他來的人是慧世子的陳菁菁,或許和慧世子認識。不如我們去問問世子吧。」
這些人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因此縱然十分驚異,可誰也沒想到陳菁菁和莫彥是為了彩頭才去的。都在推測著這個天賦異稟的書生打扮的莫彥是什麼來頭,有什麼目的,而陳菁菁的名字吸引了顧庭芝的注意。
「該不會是王府招的上門吧,為了避免日後被人看低。所以顯露點才華。」一個人忽然恍悟道。
「有這個可能。」另一個人立刻附和。「早就听說長康王府對這個十分寵愛,沒想到竟然嫁都舍不得給嫁出去,這還是招的上門,莫不是就養在王府里,二人先培養感情?」
莫彥,難道就是陳菁菁身邊那個男人?
屁話!那丫頭名聲那麼差,就算想嫁也怕是嫁不出去,這才被一個借居王府的人騙了的。
騙子配事精兒丫頭。倒是絕配。
那小子上次自己見過,就不怎麼像是個好人。說什麼有才華,茶樓斗詩還不是輸給我了?顧庭芝顯然在這時候並不想想起自己斗詩用的是爺爺的筆墨,並且事後被爺爺知道後狠狠揍了一頓,而表妹張儀之知道煥顏丹被送給別人以後也對顧庭芝哭了一場的事情。
雖是這樣想著,可是等那些人去陳瑾瑜那里求證的時候,顧庭芝還是去留了心,顯然陳瑾瑜對那個叫做莫彥的人贏了這麼多彩頭的事情並不知情,听了這些人向他打問後,立刻哭笑不得的反應過來,陳菁菁的那句「趕場子」是什麼意思了。
也順帶將莫彥跟大家隨意介紹了介紹,只說是自己師弟,「我這師弟的確不同于一般,不過一向不愛露才,這次一定是被我那調皮的帶壞的,不過日後若是大家再見到莫彥,一定會更加吃驚。」
只是在有人提到會不會是王府上門的時候,陳瑾瑜心倒是一跳,動了動,自己晾著莫彥在冬青苑這麼久,實在也是無奈,莫彥關心自己對魑魅谷的打算,所以暫且不會離開,而自己確實也脅迫他不得,只得晾著,明知他身懷有二師叔的絕技洗冤之術,卻用而不得,求而不得。只能干看著。
他一想不會是能受的人脅迫的人。
可是竟然被自己陳菁菁拉在人前跟「賣藝」一樣的胡鬧!
若是二人真的……又何愁沒有將莫彥留在身邊長用的理由?
想的遠了些,陳瑾瑜有些出神,只是陳瑾瑜沉默的態度卻被大家認為成默認,都上前恭喜,說長康王府招得一個好。
顧庭芝看在眼里,心里不知為何有些不是滋味,離席而去,卻並不想就離開,竟繞步到了女眷席,等反應過來後搖頭便下定決心要去告辭離開王府,沒想到正好看到臉上還有喜悅笑容的陳菁菁。
說好的與她成為路人,可是顧庭芝忽然不想這樣去做。
下意識的走近她,卻並不知道與她怎麼開口,是要問詢她少女情懷為何寄放的那麼短暫麼,有什麼意思,明明以前自己是對她避之不及的。
那又為什麼,總是想靠近她?
在她說下狠話再不糾纏自己後,自己為何不是松一口氣,而是反倒是對她關注更多?
只是這些問題還未能想得明白,卻又被陳菁菁冷漠的態度激出火氣,或者說這早就是在筵席上就積攢了的卻並未被發現的火氣。
陳菁菁卻又愣了,是真的愣。
這個人,為什麼總是會讓自己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就會對自己冷漠,又莫名其妙的會對自己發火。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克?
原本對這些傳統講究嗤之以鼻的陳菁菁卻第一次信服起來,一定要找個算命的好好算算!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陳菁菁想著。話竟然也月兌口而出。
這話問的,顧庭芝一怔,顯然有些跟不上趟。
「哦。沒事。庭芝哥哥。」陳菁菁也覺得這樣問問不出來,尤其作為女孩子听說不能問這些問題,下次干脆讓阿月出去打听打听吧。
「現在知道叫我庭芝哥哥了?」
這是什麼話,自己不下心將叫了多年的稱呼月兌口而出,怎麼听他的語氣,是很願意自己叫?
這一點陳菁菁倒是很不確定,又翼翼的問了一句︰「你很希望我叫你庭芝哥哥?」
顧庭芝一窘。顯然也在為自己剛才那句無厘頭的話後悔,卻不得不繼續做著強硬的姿態,「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當做不認識我麼?怎麼不繼續裝下去了?」
是自己裝了麼?陳菁菁苦笑。「是因為你不願意我與你相識不是麼?你說過的話,我說過的話,我都還記得呢。現在在沒人的地方,你倒是願意認我。」陳菁菁說著想起了他的那位表妹。不由得往顧庭芝身後看了看。
「這句話該我說才是。看到現在沒人了,你才像原來那樣叫我哥哥呀,女人真是善變。」顧庭芝說著也看了一眼陳菁菁身後,找尋莫彥的身影。
陳菁菁苦笑,在他眼里,自己的什麼都是不好的吧,無意間月兌口而出一聲舊日的稱呼,也能成為他對自己嘲諷的笑柄。
「我知道了。以後不叫了,顧有事情麼。你擋住我的路了。」陳菁菁語氣恢復了漠然。
顧庭芝一窒,竟不知怎麼再說,可是讓開麼,又有些不甘願,與她下次相見卻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次剛見面,就在想著下次見了。
顧庭芝心里的疑惑更多,一時沉默了下去,只是看著陳菁菁,這個跟在自己身後多年的丫頭。
真是沒心沒肺的丫頭,說放下真的將自己放下了。自己卻反而成了那個疑惑的看不清的甚至放不下的那個人。
不,怎麼可能,自己怎麼會放不下她呢?
只是,只是想問個清楚吧。
是的,顧庭芝在心里強行解釋,一定是的,只是想問清楚,解開自己的心結,所以,問清楚吧,問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自己,是怎麼放下的自己,然後,然後與她就再沒有交集了。
好像從上次自己就說過再無交集的話。
可是,好像總是有些話沒說明白。
顧庭芝認真想了想,然後看陳菁菁手里一直捏著一個好看的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由得問道,「這里面裝的是什麼。」
陳菁菁聞言眼里閃過笑意,不過又有些警惕,捏著袋子後退了一步,瞪著顧庭芝,「這兒里面都是我的戰利品,是我的,你想干嘛?」
「戰利品?」顧庭芝皺皺眉頭。
陳菁菁也蹙眉想了想,然後舒展開眉毛,「這里面沒有你們顧家的東西,真可惜,不過就算有你也別想討還回去。」
這丫頭是把自己當什麼了,不過是隨口問問,倒成了要東西的。
沒有顧家的東西……顧庭芝在那一刻忽然恍悟過來,「這里面就是那個叫莫彥的人贏下來的彩頭?」
「你怎麼知道?我們又沒有贏你們顧家的。」陳菁菁覺得今日的舉動有些不妥,所以到底心虛,而顧庭芝以前總是對自己教訓慣了,所以心里更加沒底。
我們,你們,這樣的稱呼讓顧庭芝眉頭蹙的更深。
「只是莫彥他給你的?我不是听說都是他贏的麼?」
「我帶他去的,早就和他提前約定好,贏得東西算是給我們家付的房租,管你什麼事。」陳菁菁以為他要給莫彥打抱不平討還公道啥的,忙找出理由來為自己佔有莫彥的「戰利品」作依據。
房租,原來這丫頭帶著莫彥去各種比拼竟然圖的是彩頭?!
也只有這丫頭能做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不過那莫彥,也算有幾分才華的,竟然會跟著陳菁菁做這樣的事,哼,看來為了騙陳菁菁好感,那莫彥下了不少功夫啊。
「真是,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你看的那麼緊作什麼,彩頭有什麼好值錢的,不過是個游樂的物事罷了,贏了幾個游戲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顧庭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要較上勁。
陳菁菁不樂意了,這是在笑話自己沒眼力勁兒麼?今天的彩頭可有不少都是寶貝!想著忙將布袋子打開,一件一件的拿給顧庭芝看,一面給他講解這些東西的價值,說完滿足的合上布袋子,「看到了吧,里面可是有不少寶貝呢,很多東西就連我們王府都是罕有的。」
顧庭芝看到她這麼歡喜,心里更不是滋味,總想著打擊她,「我看著倒都一般,我們顧家比這些好的東西多了去了,也只有你會被什麼扇墜兒木扇子幾幅畫和玉佩這樣的東西收買。」
語氣里的不屑讓陳菁菁原本興奮的心慢慢淡了下去,看吧,無論怎麼樣,他眼里自己什麼都不會好,自己有的都不值錢,若真是值錢了,他也會笑話自己的手段不夠光彩磊落。
原來,這就是嫂子說的不合適啊,兩個人間的不合適,原來可以從許多事情上體現,若是以前,自己一定會將手里的布袋子丟掉,吵著要跟著他去顧府看寶貝吧。
可是,為什麼要去看呢,怎麼看,別人的始終是別人的。
自己手里的,別人雖然看不上,但卻是自己的。
陳菁菁想著,又重新笑了。
「是啊,菁菁的東西原本在顧眼里就不好,都不值錢,菁菁方才也是浪費口舌了,不過這些東西我喜歡就好,無須向別人去證明,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還請顧把路讓開,我要去女眷席。」
說著看著並不遠的前方女眷席,又詫異道︰「不過倒不知道顧在女眷席門口做什麼?是等哪位女客麼?」話一說出口,心里就微微發酸發澀,可是還是不由自主的繼續說了下去,「若是這樣,顧不方便進去,可以告訴菁菁找誰,菁菁帶話給她。」
顧庭芝聞言,原本看到陳菁菁黯淡下去的眼神有些後悔,想說幾句軟話,可是再次看到陳菁菁冷漠的態度和話語後,以前在人前總能維持下去的禮儀修養在此時卻都在腦後了,顧庭芝是真的生氣了。
「我在這里是等你,等你你知道麼陳菁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