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梅氏也不想搭理彩兒這樣一個只見表面,連實質銀錢誰手里掌著都看不清的小丫頭的,一直都對她淡淡的。但是梅氏的懶得理會被彩兒誤讀為這位當家不理事,好欺負得很,又想著那兩個小姨娘都各自病歪歪的在自己房里養著不出門,而今這趙鵬心里頭就必是以她為上的了。
因而這彩兒說話也漸漸的不客氣起來,這晚飯前來梅氏上房請安的時候,竟是借著梅氏上房外頭那棵杏樹說起事來︰「這院子可是風景好呢,我才從那邊書房的時候,已是見著那枝頭果子綴滿了枝頭了,倒是一朵花都見不著了呢。想來這花兒也是分時節的,就跟女孩兒最好的年華一般,過了那一段就是沒有了的,也再回不去了。那樹如今只剩下一樹老葉子,可讓人怎麼對的下去呢?就是沒人理會了,只怕是也只得認命的了。」
梅氏出身市井,小家子氣滿滿,那里忍得住彩兒借著杏樹說她老了?她便立即鼻子里「哼」一聲,指著那邊博古架旁的美人聳肩立瓶里頭新換上的時新折枝薔薇,微微冷笑道︰「你既然是知道那麼多,怎地就不知道杏樹還能結個杏子好入秋?倒是那些看著青春少艾的什麼薔薇、寶相、荼蘼之類的路旁野花草,最厲害的也就折枝插瓶的命,縱是光鮮,也不過是光鮮幾日也就罷了的,到頭來還沒一個比得上正經出果子的桃杏李幾種看著不起眼的呢!」
彩兒一愣,卻也是伶牙俐齒的不服輸。馬上接口道︰「這些大道理,彩兒不過是個新來的無知無識的小丫頭,自是不大懂的。彩兒只知道要好好听老爺的話就是了,老爺說了的,如今我年紀還小呢,還得多多教導我和包容我才是呢!」
梅氏最恨別人抬出來趙鵬壓她,原先春嬌和菱花也是仗著趙鵬寵愛,行動言語間必稱老爺說了這樣,老爺說了那樣,這才讓梅氏厭惡到都不想理會她們的地步。想當年。還在流放地的時候。趙鵬那里有底氣折騰出這麼些ど蛾子出來?
如今眼見著日子過得好了,卻是小姨娘、通房丫頭陸續有來,梅氏已經被折騰得心都冷了,只要听著是有人拉了趙鵬出來說事。梅氏必定不留情面的收拾她。
梅氏看著得意洋洋自認為得了興頭的彩兒。嘴角微微一翹。惡意滿滿的笑道︰「怎麼你就只听老爺的話,不听我的話麼?那也成,自有听我話的人。也不缺你一個不是?」說著也不再理會她,回頭往窗外喊一聲︰「山雀兒!」
山雀兒正在回廊里頭坐著和小丫頭子們閑磕牙呢,听見梅氏喊,忙忙的跑,也不進屋,只掀簾子往里探頭問道︰「有什麼吩咐?」
梅氏慣了山雀兒的大大咧咧和做事粗枝大葉了,見她偷懶不進門也懶得去說她,直接吩咐道︰「你往帳房那兒跑一趟,就說是我說的,書房里頭新來的彩兒姑娘,這兩月的月錢就不必發了,讓帳房把這些錢補貼進公帳里頭你們的伙食那兒去就得了。彩兒姑娘這是給你們飯碗里加了肉了,你還不好好謝謝人家?」
山雀兒喜滋滋的向彩兒的方向揚眉道謝道︰「謝謝彩兒姑娘了!彩兒姑娘果然是跟著老爺久了的,好生大方呢,咱們比不得!」說著也不看彩兒的臉色,把頭往外一縮,一手甩了簾子,抬起腳來就往帳房跑了。
看著山雀兒 里啪啦這樣那樣,偷懶光明正大著,懶得進門回話都省了,鑽個頭進來說話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對,簡直是一點兒規矩不講,彩兒都快看傻眼了,只楞楞的听著梅氏和山雀兒分派原本屬于她的銀錢。
等她回過神來,彩兒這才後知後覺的自己竟是莫名其妙的被梅氏扣了兩月月錢,不由得憤憤不平責問梅氏道︰「好沒道理!怎麼就扣了我月錢?還連扣兩月?我又沒有做錯事兒!」
梅氏慢里條斯的整理一下自己手里的帕子,這才抬頭答道︰「我要和你一個通房丫頭講什麼道理?你說好听了,人家喊你一聲姑娘也就罷了,說不好听了,連這府里粗使的家生子也比你這個不干不淨的從人牙子那兒買了來的強,家生子兒遠比你清白多了!你不服氣的話,大可去請教請教老爺啊,老爺自會給你個道理听听的。」
彩兒恨得直磨後槽牙,火氣上來了,眼楮也被這火氣遮住了,說話也一時沒了顧忌了︰「要針對我一個丫頭,那里需要講什麼道理?我原是傻了,竟和說起這個來!也罷,這道理嘛,且留著老爺來和你來講得了。不過且放心,老爺也未必願意對著你那張他看膩了的臉說話呢!」說著也不等梅氏發作,連告退都省了,自己一掀簾子就往外走了。
原本自認佔了上風的梅氏,卻是被這彩兒最後一句話狠狠地戳中了心!她和趙鵬將近三十年夫妻,要說看膩了,也確實是事實,不僅是梅氏看膩了趙鵬,趙鵬同樣是看膩了梅氏,這進京的一兩年間,趙鵬已經陸續買來了三個妾侍了,還是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梅氏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的疲累翻滾上來,對于將來的生活也忽然覺得沒有信心了,這樣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小妾,什麼時候才算是個盡頭?除卻了銀錢,她真的是沒有什麼可以抓在手里當依仗的了!?一丈以外早就不算是她的夫了!孩子?要娶的娶,要嫁的嫁,也沒誰能一直陪伴她左右的。
梅氏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情更加低落下來,才剛收拾了這彩兒的好心情全都沒有了。看膩了三個字,簡直就是戳心利劍啊!梅氏想想這將近三十年的成親後的生活,再多的感慨到了最後,只余下一聲悠長嘆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