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亭幾乎是和趙顏前後腳到的茶房,才一進門,還沒開口,就和趙顏打了個照面。
趙顏見著楊亭,不由得就有兩分尷尬現在臉上,這次又是她外祖家的親戚鬧出來的ど蛾子,她都不知道用什麼言語才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只能說,要是時光能夠倒流,趙顏必定會在周找上門來的時節立馬將她們掃地出門!
楊亭也自頭痛,上回虧得 哥兒機警,平日里她和趙零取笑他的什麼被害妄想癥發作的及時,這才沒讓四殿下、瑜哥兒、霽哥兒三個陷入這亂七八糟的事情里頭。
可是今兒是他們安安分分的不找事兒,事兒自己找上門來了……楊亭暗暗嘆口氣,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趙顏這個正經親戚都沒說話呢,她且在旁看著就是了。
趙顏進門的時候,婆子們剛給周笙韻喂完了那碗小米粥,周笙韻臉色雖然依舊還是白得嚇人,但比起剛被粗使婆子們抬進來那會兒好多了,起碼這時候大伙看向她的眼神里,沒了那種怕她不知道怎麼就掛了的懼怕了。
福嬤嬤迎上前來,親自安排了座椅讓趙顏和楊亭坐下,然後彎腰低聲附耳和趙顏說了幾句,趙顏面上的表情變得很微妙,有兩分的猶豫,又有兩分的決絕,最後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就是這樣罷。你和她說。」
于是福嬤嬤便直起身子來,目光炯炯的盯著周笙韻。直把周笙韻盯得不自覺的往後一縮,這才對她說道︰「周大姑娘,如今董大夫的話你也听到了的,你身體並無什麼大礙,想來稍事休息也就緩的了。即是如此,總得你要有個去處罷?咱們家和你,雖是有點兒親戚關系,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總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留在親戚家吧?」
周笙韻終于是開口說了今兒以來的第一句話,聲音顫顫的問道︰「你們預備著把我扔那兒去?」
福嬤嬤冷笑道︰「周大姑娘這話也說得出奇了!什麼叫做咱們預備著把你扔那兒去?你是咱們家的人?扔了你的難道不是你家的人?如今咱們郡主也是好心。才想著是不是派個人送你回蜀州的周家里去。誰知道這好心也被你曲解成驢肝肺了!你以為那幾百里地咱們有人想跑?」
周笙韻按著自己的胸口,無力的咳嗽了兩聲,這才低聲道︰「因為我不能留在宮中了,也沒用處了。我那嫡母都已經把我扔了出來。擺明了是任由我在外頭自生自滅的了。她敢扔了我不怕家里人問起。也就是說周家沒人會在乎一個沒用的棋子的死活的!我就是回了家又怎麼樣,還不是逃不掉一個死字?就是這樣必死的結果,你們還打算將我送回蜀州去麼?」說著就笑了起來。不知怎麼的,眾人分明覺出她的笑中有揮之不去的陰側側的味道,那種滿是絕望,了無生機的感覺,縈繞在這才十來歲的小姑娘身邊,濃得都要化作滿溢出來了……
楊亭細想想,這周笙韻說的也是事實,這女孩子雖然小算計多些,但是從她本質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到底也是條活生生的人命,真把她送給嫡母禍害,似乎也是太狠心了些……不過論起來,楊亭這邊是跟周笙韻十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她倒是一句話不好說的,說了也大概不會管用的。
于是楊亭也不出聲,只看著趙顏和福嬤嬤主僕怎麼處置這事。果然,周笙韻說得這事關她一條人命,趙顏也猶豫起來。
趙顏其實也就是日常強勢些,真正殘酷的宅斗什麼的,她一點兒沒經歷過。她算是命好的,龔磊一直都是被她掌控在手里,沒妾侍沒通房,那種動不動妻妾相爭,斗個你死我活的戲碼,她是從來沒演過的。
如今听得周笙韻挑明了來說了,趙顏反倒是不像剛才那般決絕的打算將周笙韻扔回周家了事,不喜歡這丫頭是一回事,放著這丫頭回家去送死是另一回事了。要是真的費時費力的把周笙韻送了回蜀州,她最終還是折在了周手里,這豈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趙顏便看了看福嬤嬤,福嬤嬤也看了看趙顏,主僕倆倒是都不約而同的在對方眼里看見了猶豫。趙顏便嘆口氣,直接去問周笙韻道︰「如今你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以後又是個什麼樣的打算?都到了這地步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和咱們直說了便是!」
周笙韻眼里閃過了一絲希望的亮光,立即扶著那竹榻慢慢的起床下地,最後倚著竹榻,跪下了在那兒,只看著趙顏懇求道︰「郡主娘娘,別把我送回蜀州去!那兒已經不是我能呆的地方了!從前是指望著我進宮,指望著我靠這張臉給家里帶攜,如今我得罪了人,被人從宮里趕了出來,我便是再沒有用處的廢子了!之後,我就是個浪費他們銀錢養著的廢物了,要麼賣了我去換錢,要麼折騰我,我到底還是逃不過那個死字!只求郡主娘娘菩薩心腸,能留下我來,讓我當個自作自吃的丫頭也好,送我到城外庵堂里頭當個姑子也罷,好歹是給我留條活路!」說著便軟軟的叩頭下去,卻是還太過虛弱,伏在地上半天,手腳無力的起不得身來。
這樣子的周笙韻,實在是太可憐,簡直就是讓人恨也恨不起來了,趙顏又嘆了口氣,給福嬤嬤個眼色,福嬤嬤便上前將周笙韻扶了起來。
趙顏看著這麼一大個的燙手山芋在眼前,眉頭都不自覺的打起疊來了,留著在自家?恐怕不出幾日兒媳婦便會鬧翻天——這個她懷著孕的敏感事情,弄個美貌少女回來,不是為了龔蒙納妾是為了什麼?至于送出去庵堂當姑子?這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呢,還有幾十年的人生就要青燈古佛的煎熬了去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