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鈞這一招實在是太識時務了,不僅是皇帝甚是欣賞他的這份自知之明,就是他那幾個,听說了他這話,知道這再不是競爭對手,也都對他釋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最大程度的善意來了。既然是他們伸了橄欖枝,趙鈞自然也是會笑著接的,誰知道日後誰會幫得上誰不是?
如今眼見著婉嬪的百日已過了,大長公主便又讓趙鈞開始了新一輪的抄經,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打算把趙鈞培養成她正經接班人,還是覺著趙鈞跟她走一樣的路才算是更好?
趙鈞是不會推月兌大長公主的各種要求的,既然選擇了要明哲保身,那麼,是不是真的喜歡走修禪的路子,那又有什麼要緊的?總歸是要有個事兒當由頭,讓如今龍椅上的人放心,也讓將來繼任龍椅的人對他放心才是。如今,他已經沒了娘了,再受不住任何失去了……
瑜哥兒見著自己大腿上枕著的趙鈞仿佛真的要合目睡去的樣子,忙推一把他道︰「四殿下,你且別在這兒睡著了,如今也還涼呢,要是凍著了,仔細頭痛!要睡回房睡去。」
趙鈞神游太虛的思緒回了來,卻也懶得起來,便睜開了眼楮,遙遙的抬眼看瑜哥兒,低聲笑道︰「瑜哥兒,你那兒學來的這麼樣的絮絮叨叨?淳王妃那兒學的?我不想動呢,就讓我枕著一會子就好。」
瑜哥兒卻是不管他,一手推開他的頭。一手牽著他的手,硬是把他拉起來半個身子,強硬道︰「這可不能由著你了,你枕著枕著,說不準就睡著了!你這病才好了沒多久呢,要是再冷病了可是怎麼好?還是起來回房去睡的好。」
趙鈞順著瑜哥兒的手臂的力道起身來,微微笑道︰「我自己一會兒又睡不著或是做噩夢怎麼辦?還是不睡了罷?你陪我說會兒話就好,解了困就好了。」
瑜哥兒卻是不信他,自己先起身,順勢也把趙鈞拖了起來。一邊往外拖著他走。一邊道︰「乏了累了就去歇著,熬什麼熬?怕什麼睡不著,我自會旁邊守著你就是了!」
趙鈞任由他推著自己,很配合的且走且把頭靠在他的手臂上頭。順道給他灌迷湯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昨晚上我是睡得不大好。或許今兒的精神勁頭就因為這個而缺了,你呢?昨晚睡得如何,我看你也是有兩分的倦意。要不也別守著我了。一道睡就是了!」
瑜哥兒回頭掩了抄經這靜室的門,卻是也沒推開半掛在自己身上的趙鈞,只笑道︰「你別亂說話了!什麼叫一道睡?人家听著不好笑麼?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不對, 哥兒過了兩歲就是自己睡了,上夜的丫頭婆子他都不要了,難道你還不如個小孩子?」
趙鈞只是笑笑,也不搭話,手臂卻是圈著瑜哥兒肩膀不放,他因著小時候的際遇和這兩月的大病,身高體型硬是比瑜哥兒差了那麼一點兒,這時候為了和瑜哥兒勾肩搭背的,特意踮了腳尖起來。這下子趙鈞不僅是半掛在瑜哥兒身上了,後頭看著,幾乎是瑜哥兒在前頭背著他一般了。
瑜哥兒也沒把這當回事,兩個人嘻嘻哈哈的鬧成了一團,最後折騰了好一回才算是進了回廊另一邊趙鈞住的客房里頭。
才進門,趙鈞就自己往床上倒,抱著被子便滾了一圈,還拍了拍自己的床的邊緣,招呼瑜哥兒道︰「來,我讓你睡這邊!」
瑜哥兒笑著搖了搖頭,反手從那邊圓桌子旁邊抽了張小馬扎,拍拍小馬扎笑道︰「你別鬧了,也不怕人擠笑話你!我坐這個就夠了,你且睡去。」
趙鈞說是這樣說,但也不強求,同樣也是笑了笑,跟只冬日里曬太陽曬足了的懶貓似的,拿臉頰在松軟的枕頭上蹭了蹭——他在淳王府混久了的,連著枕軟枕頭蓋絲棉被這些小習慣都被淳王府同化掉了,淳王府簡直就要是他的另一個家了。
瑜哥兒仿佛記起來,他娘曾經說過的,一個人,只有在自己完全放心完全不設防的人面前,才會出現這樣放松的姿態。趙鈞平素在人前,早就是個成熟理智的少年郎了,若是單看他身形和言談舉止,已經赫然是個老練的成年人了。也就只有這種兩人獨處的時候,才會真正的表現出他孩子氣的一面罷……
趙鈞將被子一直拉到自己的眼楮邊緣處,蓋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亮亮的眼楮,看著瑜哥兒許久,才輕聲問道︰「瑜哥兒,如今我娘走了,我也沒個姐妹的,以後,就剩下你……和霽哥兒、 哥兒幾個和我做伴了。咱們不要分開好不好?只要再有四年,我就能和大皇兄他們一樣,能開府自立了,將來我還可以跟大長公主一樣不用成親也能拿個封號過日子,到那時,你還和我在一起……咱們是知己,是,是朋友,一輩子的,對不對?」
趙鈞的聲音,因為被子的隔阻,听著帶了幾分沉悶,反倒是給這段話添了幾許說不出來的悲涼意味。瑜哥兒靜靜听著,不知怎麼地就覺著心底一陣的心酸,伸手,隔著被子找到了趙鈞的手,將他的手和被子一起用力的握了一握,低聲應道︰「對,咱們是一輩子的知己,不會分開的。以後你開府後,就像咱們如今這樣,我這邊留個屋子給你,你那邊留個屋子給我,咱們依舊一處抄經可好不好?」
趙鈞眼楮明顯的一亮,在被子底下默默的點頭,而後就仿佛是得了瑜哥兒的承諾就安心了,竟是不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合上了眼眸,不多時便呼吸平穩綿長的睡了去了。
就坐在床頭不遠處的瑜哥兒靜靜的看著他安穩的睡臉,只覺得自己的睡意也上來了,靠在床柱上,也合目養神了一會兒。最後不知怎麼的,瑜哥兒就半個身子趴到了趙鈞的身旁,漸漸的也睡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