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二年,李白二十四歲,離開故鄉開始他的游歷。開元十三年,出蜀,‘仗劍去國,辭親遠游’。」
他說著,再拿起一杯酒,看著她,眸底有著思量。
她咯咯笑著,手拍打著石桌。「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好啊,這一杯,我敬你!」
「你……」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拿著裝著瀘州老窖的酒杯,一仰頭,全倒進嘴里了。
這麼快的喝了這杯酒後,她的瘋勁兒更上來了。
「敬你說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她癱軟著身體,趴在石桌上,用手中已空了的黑玉杯子敲擊著不成調的節拍,口中還一邊念著李白的《將進酒》。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把手里的酒杯,遞到她面前。「再試試這杯。」
她強撐著坐起,伸手接過杯子。這次連嗅也沒有嗅,直接倒進了嘴中,又是一飲而盡。
他是要她鑒酒,沒想灌醉了她,可又是沒能來得及阻止。
她打了個嗝,喝得太猛了,差一點又再吐出來,但還是止住了。
他看著她的神情。「怎麼樣?喝得出來什麼嗎?」。
「我認得它……」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酒杯,再抬起頭來。對著他傻笑道︰「你說怎麼這麼可笑,我認得這酒。」
「它是什麼酒?」
「清明……」
他搖了搖頭。
「……斷魂?」
他原本還想搖頭,卻突然想到了她說的是什麼了。
可她以為自己說錯了,奇怪地仰著頭。
「錯了麼,可我……真的認識它啊。借問酒家何處有……就是它啊,它叫什麼名子?」
「汾酒。你沒認錯。」他不得不承認,這第二次,她又‘蒙’對了。
她拍了拍手,醉笑問道︰「那我是不是很厲害?」
「如果這一杯,你再能認得它。我就承認你很厲害。」他挑出一杯酒來。放到她面前。
這一次先提醒道︰「喝一點就行了,別全部喝光了。」
為了得到他的認可,她晃了晃頭,拿起杯子。這次。沒把酒全一口喝完了。
但喝了之後。她伸出一點粉舌。舌忝舌忝嘴唇,意猶未盡地說道︰「這個好好喝。」
怕她再全喝光了,他提前把酒杯從她手里拿起。
「喝出來是誰了嗎?」。
他已經看出她有她的一套認酒的方法。就是以詩識酒,奇特又另類,不過也不是沒有因由的,自古詩酒不分家。
她喜歡詩詞歌賦,也喜歡借由這個來幫助她識酒。
應該是剛才他在給她介紹這些酒的相關資料時,她也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記下它們。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它是——曹孟德。」她很有把握地說道。
他贊許地笑了笑。
「不錯,古井貢酒,‘酒中牡丹’。公元196年曹操將家鄉亳州產的‘九醞春酒’和釀造方法晉獻給漢獻帝劉協。從此,亳州一帶釀酒作坊就盛行發展起來。
到了宋代,減店集已成了有名的產酒地。明代萬歷年間,閣老沈鯉在萬歷帝的慶典上,把「減酒」當作家鄉酒進貢朝廷,萬歷帝飲後連連叫好,欽定此酒為貢品,命其年年進貢。「貢酒」之名由此而得。」
她手支著頭,看著他,面色緋紅,燦若桃花。
「為什麼這個酒你又講這麼詳細啊?是不是因為我說好喝。」
他的眼眸里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對這些酒每一種都知之甚詳,的確是沒留意過為何會特別去介紹它。
「我扶你去休息吧,你醉了。」他說著,又來到她身前。
「可我才剛剛喝得高興了。」她被他拉起身來,手抓著他的胳膊,搖搖晃晃著,笑容卻漾滿眼眸與唇角。
「再跟我喝一杯吧,」她想到了什麼,一臉壞笑。「我們喝個交杯酒。」
她不由他抗拒,把沒喝完的那杯貢酒塞給了他,而她又拿了一杯新酒。
「我還是扶你回去吧,你喝得已經不少了,等醒來又該頭痛難受了。」
「不差這一杯。」
他不配合,她便主動勾繞著他的胳膊,酒杯晃動不穩,灑出了不少。
見她執意,他只好配合著她。
酒入喉,她卻流下了眼淚。
「我喝出來了……」她仰頭看著他,兩個人的胳膊還在一起纏繞,就如同連理枝、花開並蒂。
「是誰?」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你又說對了,為何還會流眼淚?」
她輕輕搖搖頭,淚濕的睫毛,像沾了露水的羽翅。
「我不知道,」她神情怔忡,眼神迷蒙,「只是我喝了這杯酒,就像……已經做了一場夢似的。」
她輕聲說著,眼淚卻越流越多起來。
「在夢里,我嫁的人不是你,我也……不記得有你。還好,還好那只是個夢。」
她淚眼看著近在上方的他,只要她用力吸,就可以嗅得到屬于他的氣味,鼻息仰止,她魔怔了一般,看著他。
他收回了彼此交繞的手,她主動靠在他的胸膛前,第一次。
她可以听得到他心跳的聲音。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她低聲念著詩,念給他的心听。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我想我做的那個夢,不是我的,是他的。是他在懷念他的亡妻王弗。我嫁的,就是你,就算以前的記憶我忘記了,但現在,我們又喝了交杯酒了。」
雖然不是一眼萬年,可從她喝下那一小壺的酒,不過才短短數十秒鐘的時間,她卻已經看到過去這麼多的事情。
滾燙的酒液在她的胃里燃燒著,她放松著身體。
停車場內偶爾有車輛又駛進或駛出,車燈從她眼楮上掃過去,她輕輕閉上眼楮,記憶里又回到了她到風銘去的那一天——
痛苦難過裹著酒精把她大腦中的思維一根根扯斷。
那個晚上,她只想喝醉。
所有的畫面再次在她眼前停止︰周圍酒客的喧囂,隔桌男人對她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風行磊就在她面前,而她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牙齒陷入他衣服的力度。
而在當時,她沒有察覺過的細節,也開始在她面前用著慢鏡頭一一擺開來︰他脖間細細的汗毛,在燈光下泛著金色的光,他的肌肉非常緊繃,而且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