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能拿到手的消息,當然有許多是不公開的,但是該知道的人還是會知道。
吳先生會分析的道理,別的人當然也會。
如果太子、二皇子、五皇子都不太可能,而三皇子已死,六皇子避禍,那麼,就剩下……四皇子了。
四皇子的生母是謝貴妃。
謝家是少數存留下來的先朝臣子之一。
從更加早的朝代開始,謝家的傳家之訊就是︰只做純臣。
不管誰坐在皇位之上,反正咱姓謝的,只管做好臣子的本分。簡而言之,不管誰當家,都需要人辦事。咱就做這個辦事的人,那麼總會有碗飯吃。
謝家人以才干出眾腳踏實地著稱,既不阿諛奉上,亦不黨附抱團,多少有些獨行者的味道。
也正因如此,得以維系百年不倒。
所以,說起來四皇子算是個有後台的皇子。
一個有後台的皇子,但是排在第四順位。
要是想登上皇位的話,前頭還有仨。
怎麼辦呢?
嗯,可以這樣,干掉一個,栽贓給另一個,留下一個不構成威脅的慢慢再說。搞掂。
自己會被懷疑怎麼辦?
那就自己刺殺自己一下,不成功就行了。
恐怕會這樣想的會不止一個人。
而更令四皇子郁悶的是,自己確實安排了一場假刺殺。
他還沒有足夠的膽魄真的殺掉某位,不過假裝殺一下自己還可以。
按照四皇子和吳先生本來的籌謀,四皇子被刺殺有驚無險。凶手和幕後黑手自然是查不出來的,但是會在父皇心中種下一根刺。免不了會對可能下手的有所猜忌。
而這個刺就像是個種子,將來某個時候。可以生根發芽。那麼,四皇子再出後招的時候,成功的機會就大了很多。
可是事情一再超出原本的計劃。
先是自己差點兒真的被刺死,接著三哥連差點兒的機會都沒有,真的死了,同時六弟也失了蹤影。于是如今整件事隱隱套在了自己頭上。
四皇子很想罵娘。
雖然吳先生已經說明,與這次假刺殺有關的所有人都已經被安置好了,卻並沒有減輕多少四皇子的郁悶。
安置二字很簡潔。意思卻是多樣的。
有的人,可能已經死了。還有的。即使沒死,大概也都遠遁,以後想用也不容易了。
即使這些人已經不能再證明什麼,但是這些人的變化本身,就可以是一種證明。
四皇子覺得自己的處境並沒能改善多少。
吳先生在信的末尾,說了一句︰京中諸事毋須勞煩,王爺以養好身子為要。
意思就是說,京里頭有我呢,王爺你好好養好身體再說。
養好……身子……
嗯?四皇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父皇。
父皇的病。
無論是誰下的手。這麼急不可耐、狗急跳牆、圖窮匕見地行動,難道是因為……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父皇的病顯然十分嚴重。
也許隨時可能駕崩。
因此必須趕緊減少父皇可選的範圍,也減少朝臣可擁戴的範圍。
四皇子心中立即將太子下手的可能性降為零。並將太子可能遇害的可能性無限提高。
如果皇帝忽然駕崩了,當然是太子即位。
太子吃飽了撐的,才會上竄下跳地謀害給自己找麻煩。
簡直好像是對四皇子心思的印證。第二天,太子薨逝的消息便傳了。
太子沒有遇到刺客。
他是心急父親的病情、心急三弟的亡故、心急四弟的傷勢、心急六弟的下落。諸多因素之下,因為心急。突發心疾。
搶救無效。
四皇子只覺得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說法兒,鬼才信呢。
雖說皇家情薄,可是……大哥、三哥忽然逝去……
自己出京的時候,太子還出城相送,而三哥還跟自己同行了一段路才分開。
難道自己看走眼了?真的是二哥、五弟或是六弟之一?如此狠毒?
父皇看來也命不久矣。
不行!
四皇子的眉毛立了起來。
回京!
不能再被動地等在這里,等著別人將黑鍋扣在自己背上!
必須。
四皇子的想法得到了趙連山、蕭世安和謝信哲等人的支持。他們雖然不是很清楚暗地里的彎彎繞繞,不過太子薨逝,乃是震動朝野的大事,四皇子作為弟弟,趕是非常合理的。
可是小林神醫不同意。
林慧的看法很簡單︰政治與我無關,重要的是,四皇子的病情剛剛穩定,絕對不適合長途跋涉。
開什麼玩笑,這個時代的旅行和舒適一點關系都沒有。
坐馬車?太顛簸了。
抬軟轎?大概要走到明年才能到。
走水路?來的時候順風順水,可就是逆風逆水了……
如今這幾人正聚在四皇子榻前商議。
蕭世安的臉都漲紅了,他看著自個兒從前的原配,總覺得哪哪兒都不對路,勉強耐著性子道︰「你若是當自己是大夫,就只管做個大夫便是,這等國家大事,沒有你置喙之地。」
林慧看著他,覺得這位的理解能力有問題。自己明明就是在履行大夫的職責,你們這些人關心的所謂國家大事,關我什麼事兒?無論誰做了皇帝,會給我一毫銀子麼?
好不容易救回一個如此傷重的病者,若是再來個復發、感染什麼的,也太不劃算了。
對了,這單連診費都還沒到手呢。
謝信哲也幫著蕭世安說話,道︰「既然如今四爺已經可以下地略為活動,路上小心些,想必也問題不大。林先生也許過慮了。」
林慧皺著眉頭看著這幾位,忽然微笑著問道︰「如今趕著,乃是因為太子爺薨逝,可對?」
太子薨逝,天下皆知。南鄔城四下里正忙著將有顏色的東西都換成素色,官府也發了明文,禁婚慶歡宴歌舞等諸般事宜三個月。
這個問題並不需要回答,林慧接著又道︰「那麼,為什麼沒有旨意,讓四爺火速回京呢?」
這個問題,不懂的人會覺得听起來有些幼稚。至親之人身故,難道還要什麼旨意,自然是要趕的。
懂得其中玄奧的人,則陷入了思索。
就像現在在場的幾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