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見到躺倒在林慧屋里的黑衣人,馮隊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這感覺真心不怎麼樣。
從熱被窩里出來,頂著冷颼颼的寒風走上一段,再重新進了暖暖的室內,剛覺得熱乎那麼一點兒,一下子從後頸到尾骨都冷颼颼的,冷汗幾乎將里衣都打濕了。
因為馮隊認出了黑衣人可能的來歷。
殺人的生意,從前馮隊也接過幾件。但是在殺人這個行當里,他的馬隊只能算是最末流的。
所謂最末流,就是明晃晃實打實用蠻力干掉目標。能接的活兒也是上面轉了好幾手,又正好適合他們干的。就是目標正好在他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而發任務出來的主家要求的就是明著干掉以威懾他人。
這種方式只能對付普通人或是手邊跟著三兩個小打手的土財主。
略有些權勢的高門大戶,他們都是不敢踫的。
不然就等著被圍剿吧。
越是高級的斗爭,越是輾轉曲折,讓人模不著路子。
越是高級的殺手,越是裝備齊全,務求一擊必中全身而退。
面前這個昏迷不醒的黑衣人,身上穿的黑衣和臉上蒙著的黑巾,可不是普通的黑棉布做的,而是用最好的桑蠶絲以雲州易家的特殊織法制成,一般的水珠或是鮮血滴上去,只會滾滾滑落,甚難浸入。而且這種布料還具有彈性,令人能活動自如。
黑衣人腳上的小牛皮靴子。用的材料就不用說了,單是底下的鞋底,乃是用南海特有的凝膠制成。據說為了采集這種膠,需要專門的漁人潛下水中數十丈,每次只能采到雞蛋大小的一塊。這膠彈性極好,制成的鞋子落地無聲,乃殺人放火梁上旅行之上佳選擇。
別的東西一時看不清楚,單是衣裳和靴子這兩樣,沒有上千的銀子都置辦不下來!由此便能說明這個刺客絕非一般的殺手,而是殺手中的殺手。
好馬配好鞍。
不是頂級的殺手。哪兒來的頂級裝備啊。
擁有頂級殺手的組織。當然也是頂級的門派。
馮隊也算老江湖了,當然是識貨之人。可自己乃是奉命保護林的人,刺客來了,自己整支衛隊的人都在干啥?吃白飯麼?還是睡大覺?被保護的對象自己把刺客拿下……簡直就是在啪啪地打八個人的臉啊!
這樣一位頂級殺手卻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一眼看去。簡直和死人一樣。那麼……這位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林。是如何辦到的呢?
馮隊的視線轉向坐在一邊好整以暇地喝茶的人,還是不禁感到陣陣違和感。
這人大半夜的在自己的屋子里,還是穿得嚴嚴實實。脖子上還捂著圍脖兒,好像很怕冷似的,怎麼看怎麼不像能打倒刺客的人。
馮隊剛張開嘴,還沒等出聲,林慧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並且示意讓之前守在門口的兩名護衛出去。
「這兩名護衛是不是你的親信,能控制得住麼?」林慧問的相當直接。
沒時間也沒興趣繞圈子。
馮隊警覺地張大了眼楮,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林問這樣的話,意思其實是說,將會有需要保密的事情出現。
至于控制別人,法子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個人親信這一種。其實,死人的嘴巴最緊。
馮隊不介意手上沾血,不過正好這兩名當班的護衛都是他從前馬隊里的人,倒是恰好屬于「能控制得住」的範圍。
「這個刺客從屋頂潛入的時候,恰好馮隊起夜見到了,便趕緊沖了進來將其制服。」林慧的聲音很平穩,她在講一個簡單的故事而已。
送一個功勞給自己?馮隊眯了眯眼楮,還是沒說話。
天上掉下來的,也許有餡餅,但更多的是陷阱。
對此馮對深信不疑。
就算是餡餅,也有被砸暈的風險。
林慧微笑了一下,繼續道︰「這人腰間圍著的軟劍,看起來和四爺之前遇刺時刺客所用的軟劍十分相似。」
馮隊神色微動,尼瑪,頂著背心上涼颼颼的冷汗扮巍然不動,真是不容易呢,還是動一動配合一下算了。
四皇子這次外出不順,馮隊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這名刺客當真與四皇子遇刺有關,那這個功勞可大了去了。
之前四皇子遇刺的時候,身邊的護衛很是損失了些人手,卻沒能捉住任何一名刺客。
而現在這里就可能有一個,活的。
餡餅更大了。
「林想要什麼?」馮隊沒有問林為什麼要這麼做之類矯情的話。
素昧平生,唯利而已。
「自由。」林慧微笑了一下。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簡單。一個知道抓住機會抱緊皇子大腿的馬匪頭子,肯定是個聰明人。聰明人都能很快計算明白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馮隊挑了挑眉毛,覺得自己懂了。
這位跟了四皇子,大概是不情願的吧。也是,听說好些兔兒爺其實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得已才靠這個弄些銀錢。
與權貴人家有了瓜葛之後,是如何的難以月兌身,馮隊還是相當清楚的。
那麼,這位林的意思是……已經撈得差不多了,讓自己放他溜走?馮隊飛快地計算著得失。
抓住刺客的功勞和丟失四爺愛寵的過失,還真不太好比較。就算功勞大些,似乎跟過失沖抵之後,也就不剩多少了。馮隊一時神色晦暗不明起來。
林慧當然知道自己說得太過含糊,所以很快就進行了補充︰「所謂自由,就是一則我在自家院子里的時候,你們只需在大門口守衛即可,非呼喚不可入內;再則,若是我要出門,無論去何處,你們只能隨行,不能反對,也不能離得太近。」
其實就是說,保護可以,但是要留下足夠的自由活動空間而已。
馮隊的眼楮亮了,這生意劃算啊。原來這位不是要逃走,只是想松快松快。
「可是——林的安全——」馮隊還是沉吟著表示了擔憂,職責所在不是?
林慧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我的安全我自己能負責。」
馮隊的臉立時漲成了豬肝色。人家這話這簡直就是在說,即使有你們在,不還是要我自己對付刺客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