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貴妃面色陰沉地坐在塌旁,看著連羞帶疼把頭埋在枕頭里的謝才人,輕輕嘆了口氣。
「行了,已經這樣了,把臉藏起來有什麼用。」謝貴妃的聲音清冷之中帶著兩分凶狠︰「自己起來!好好收拾收拾走出去,讓大家都看看,你還好好的!要把你打下去,這點子小事兒可不能成。」
謝才人茫然地抬起頭,好像不認識自己的姑母了。
從前時不時的進宮來陪姑母消遣,在自己眼中,姑母從來都是面帶得體的笑容,說起話來雍容輕緩。既使在宮中身居高位,也絕沒有借勢壓人,總是讓人有入浴春風之感。
這個對自己沒有絲毫撫慰和憐惜的冷酷之人,是誰?
謝才人的呼吸急促起來。
言語如刀。
可是,似乎說得對呢。
謝才人強忍著身上的痛楚,。慢慢掙扎著趴著往後爬,直接從榻上滑下,站到了地上。
先翻身坐起來這樣的動作,還是算了。
守在門口的宮女動了動,看到謝貴妃的表情之後,又都識趣地停住了腳,打消了攙扶謝才人的念頭。
謝才人只覺得身後從後腰到大腿,恍如針扎的一般,整個人如風中樹葉,搖搖晃晃抖了半晌,終于穩了下來。
伸手抻了抻衣裳,謝才人吩咐了一句︰「給我挽好頭發。」
這次謝貴妃沒有制止宮女的意思。
終于收拾停當,謝才人緩緩走了出去。
靜安宮中。該進行的事情還在一個一個的繼續,但自從謝貴妃進了左邊的一間宮室,眾人的目光都一直有意無意地飄向那邊。
沒有讓搬春凳進去抬人,也沒有健壯的宮女進去攙扶。
謝才人出現在了宮室的門口。
一個人。
宮女們都被謝才人擋在了身後。
門外的光線明顯比門里強上許多,謝才人微微眯起眼楮,認真地看了看正殿方向。那兩名負責行刑的宮人沒來由地覺得冷了許多,趕緊低下頭,將手中的宮杖往跪趴在刑凳上的宮女身上招呼。
謝才人仍然眯著眼楮,目光在院子里打了個轉,停在一名站著的宮女身上。
準備挨打的宮女們都在院子里跪著。站著的這位。正是金妃指派的。一直沒有走。大抵是留下來看看後續的情形。
那宮女倒是反應極快,見謝才人看,立即便跪了下來,還垂下頭去。做出極恭謹的樣子來。
宮廷里。最不值錢的東西。大概就是膝蓋了。
之前那宮女是受金妃指派,而且有皇上一句話在那里,拿著雞毛當令箭。並不需要對謝才人客氣。但如今差事已經辦完了,宮女見到小主,當然得行禮。
雖然按宮規,對小主並不需要跪拜,但半蹲身行福禮,若是對方有意為難不讓你起來,簡直比跪著還難受。何況謝才人身後,就是謝貴妃。想不吃眼前虧,就不要心疼自己的膝蓋!
謝才人閉了閉眼楮,咬著牙向前走去,除了慢了點兒,看起來和平日無二,完全看不出剛挨過打。
被別人扔在地上踩得稀爛的面子,只有自己才能撿回來。
謝才人的眼底閃過涼涼的冷色。
金妃。你等著。
離開宮城,林慧覺得似乎天都高了幾分,呼吸也順暢了不少。難怪那個地方長命的人不多,實在是隱形的壓抑啊。
林慧不算很意外地見到麥先生正在等著他。王通譯則帶著幾個人,搬了好些壇烈酒,並將林慧之前在四海驛館附近買的東西都一道運了。
麥先生穿著標志的一身白。沒了身前血跡斑斑的皮圍裙,看起來養眼許多。不過為了讓白色保持白色,林慧只好又弄了一件罩衫給他,才開始處理那些烈酒。
酒精是非常有用的東西,林慧很希望能通過麥先生推廣得快一些。
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如果麥先生肯出面不遺余力地推動酒精,林慧絲毫不介意將具體的方法讓他知道。
廚娘們听話地讓出了廚房的火爐子,好奇地在一邊兒看著,到底這麼些爺們要搗鼓啥。
提純是件費功夫的事情,林慧按部就班地一邊操作,一邊跟麥先生講解,然後便讓廚娘們看著,自己則帶著麥先生去研究阿三鋪子里頭那些黑乎乎的塊塊了。
听說曼陀羅可以有麻醉的效果,麥先生的眼神亮得可以點燃燈火。
雖然林慧一再告誡,這些阿三鋪子里頭的曼陀羅膏年頭不是一般的長,效果待定,但絲毫不能干擾麥先生的熱情。最後林慧也只好無奈地分了些給他自己研究去。
反正不成功的話,最多也就是和之前一樣,讓那些海員們疼痛一番罷了。林慧自我開解道。
沒法子。醫學之道,需要很多小白鼠。
直到黃昏時分,麥先生和王通譯才帶著新提純出來的兩瓶酒精和小半箱曼陀羅膏,心滿意足地告辭了。
麥先生臨行猶豫半天,還是從懷里拿出了一包東西。
「林,這個據說是一種特別的種子,長出來之後會有漂亮的紅色果實。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一點兒,這是其中的一半,送給你作為禮物!」麥先生說得還真是挺誠懇。
小氣的老外。林慧在心中不以為然。真是禮物的話,應該進門的時候拿出來才對,臨走才掏出來,分明是今天收獲不菲,實在不好意思罷。
林慧客氣地謝過,接了,隨即驚喜地,這小小的顆粒,似乎是辣椒種子!
這可真是好東西!這地方根本沒見過辣椒,要吃點兒辣只能是用茱萸。雖然都是紅通通的,但茱萸和辣椒實在沒法子比啊。
「這個果子也許可以吃。」林慧不肯定地跟麥先生透露了一句。在種出來之前,天知道是不是真正的辣椒。
「吃?」麥先生睜大了眼楮︰「不不不,你們真是太喜歡吃了。但這個不是用來吃的,裝飾庭院,很美麗!」
什麼意思,說咱是吃貨?!好吧,那您就拿去裝飾庭院好了。林慧才懶得跟麥先生爭論這個,敷衍了幾句將他們送走了。
整整忙活了一天,林慧坐下來準備吃幾口點心——爐子被佔用,晚飯還得等上許久。這時又有人來了。
來的還不止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