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的棚子一如既往的打眼,已經形成了夏家自成一體的特色了,大氣卻不失精致,細節之處盡顯大家風範。
每家的棚子都十分大,里面放得琳瑯滿目,千翡輕掃了一眼,夏家擺出來的東西都中規中矩,雖並不是尋常商鋪能及得上的,卻也沒有特別能夠鎮得住的東西。
千翡心里稍稍安穩了一些,看來,二哥哥確實是將重心分了一部分去準備皖南之行了。
只要有江離然在,千翡便不擔心他們從皖南會得到怎樣的好處,這種信心並不莫名,前世江離然能立于不敗之地,在晉西那麼許多商戶中傲然挺立,不是沒有理由的。
「千亦兄,這便是你的妹子?怪不得你從來都藏著不說,我若是要有這麼個,也定然會藏著不讓你們這些登徒子有肖想的機會。」
「華冉兄此言有理,從前是我們錯怪千亦兄了。」
夏千亦周圍圍著三兩好友,一點兒都不在乎地給自己冠上「登徒子」的名聲,眼楮瞧著千翡都快要冒光了,卻也規矩地一步都不曾上前。
「都將你們的眼珠子收一收,我家阿翡豈是你們能看的?哎我說你們今日是吹了哪門子的風?不是說好了都去城外小獵場跑上一跑的嗎?誰讓你們都來這兒的?」
「嘖嘖,千亦兄當真寡情薄意了,這樣有趣的機會,我等怎會錯過?小獵場哪日不能去?千亦兄會出現在商會上,那才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說的太對了,听聞千亦兄要來商會。我們哥幾個眼珠子才是當真要瞪出來,想來此次商會必有不凡。如何?千亦兄不如為我們解解惑?」
「……」
「滾滾滾,我有你們這幫人做友人當真是我的不幸。愛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小爺不招待了!」
夏千亦有些微囧,不過是來商會幫忙,從二哥到阿翡不說,這會兒連這群人都拿他說笑,他之前是有多不情願?
不過,瞧見千翡掩著嘴低頭輕笑,夏千亦心情松快了許多,千翡若是能一直這樣高興地逛完商會回府。他不介意多被說幾句。
夏千臻在棚子里面坐鎮,商會商會,主要還是言商,有些交易買賣必須由夏千臻親自進行,他是一刻也不能離開的。
「三哥哥,我去前面兒看一看,先失陪了。」
千翡笑著蹲身行禮,夏千亦周圍的幾名男子趕忙回禮,這樣的美人兒笑語吟吟端莊有禮。當真不愧是晉西嬌女。
從夏家的棚子離開,千翡順著熙攘的人|流慢慢地走著。
耳邊不時傳來百靈的驚呼,熱鬧的氣氛讓千翡漸漸恍惚起來……
……
「宋可是覺得,經商是一件信手拈來的易事?只要隨隨便便去商會轉一圈兒。便能夠得到旁人的認同了?這般自信,在下可真是自嘆不如呢。」
慵懶的語調伴隨著幽幽香氣,將夏千翡的冷汗逼了出來。
她不善于面對這樣的諷刺。她何時被人如此直白赤|luo|地不屑過?千翡多想扭頭便走,維護她僅存的驕傲。
然而她不能。她以為自己是夏家的女兒,經商便只要她願意。沒什麼能夠難得住她。
可在商會上,她一無所知,茫然得手足無措。
該做什麼?該如何讓人注意到她?該怎樣打開局面?千翡只有站在人群中,才深切地體會到了爹爹哥哥們的不易。
本該惱火著頭也不回地離開,千翡卻沒有那樣的勇氣,她低下了頭,努力將不安掩藏起來,謙虛卑微地開口,「那……,我該怎麼做才對?」
千翡羞愧得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在灼燒,她等著江離然繼續不屑地嘲笑,厚著臉皮想同江家做生意這個打算,果然是太不要臉面了。
讓千翡驚奇地事,江離然並沒有再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而是伸手推開了一旁的窗戶,底下的人聲鼎沸立刻從窗戶傳了進來。
「宋覺得,商會只是一個展示自己實力的地方?或者,只是能買到尋常買不到的東西的一個機會?這原本就是一個錯誤的認知。」
「朝奉街如此的長,憑什麼有的商鋪能夠出現在街頭明顯的位置?又憑什麼有的商鋪只能待在街尾,一整日下來也沒幾個人能夠瞧得見?商會有晉西官府出面,各個商鋪拿出來的東西有的甚至不能用金銀去衡量,又是誰能夠做出最後的抉擇,認定哪家商鋪拔得頭籌?」
「……」千翡安靜地听著,這些都曾經離她十分遠,遠到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去踫,她以為自己的日子里只會有風雅高潔的文學才情作伴,能悠閑懶散又優雅明媚地度日……
「在商言商不錯,然而官和商從來都不是分割開的,哪些生意會得到官府的支持,哪些將會受到打壓,每一年的商會都能看出端倪,這便是所謂的眼光。」
江離然的聲音很好听,低沉中透著儒雅,仿佛再枯燥的事情經由他的嘴說出來,都異常地動听。
「可……,可我如何才能看得明白?」
千翡的腦子里已是一片混亂,江離然說的這些,跟她之前想的相去甚遠,所以她便不該抱著在商會上嶄露頭角的想法嗎?她應該靜靜地觀察,找到她能駕馭的商機?可是怎麼做?她不會呀!
江離然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垂眸抿唇間透出無限風情,並不去理會千翡的疑惑。
「……」千翡忽然驚覺,她的問話有些得寸進尺了,千翡立刻在心里唾棄自己的幼稚,江家也是經商的,江離然肯將這些告訴自己已是仁至義盡,她居然還不知好歹地追問。
「是、是小女子逾越了,多謝江指點,小女子感激不盡。」
說著,千翡就打算退出去,她若是再留在這里,便是厚顏無恥了。
「……朝奉街上有一處,視野開闊卻遠離喧囂,朝奉街一整條街的走勢可一目了然收于眼底,這也是我近來發現的好去處,若是宋有意,在下也可告知……」
……
千翡抿著唇,此刻她對江離然是感激的,前世若不是他,自己不可能那麼快模到門路,也不能那麼快在宋家站穩腳跟。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江離然為何會如此好心,興許,只是那日憑他高興罷了……
信步來到朝奉街將近中間的位置,這里莫名有一處人少得可憐的地方,一間小小的門頭,兩旁卻掛著白色的方孔紙錢。
這是一間棺材鋪,居然會出現在朝奉街上,千翡始終也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然而這也並不是一間尋常的棺材鋪,通過陰暗的店面後面豁然開朗,二層樓之上居然還有階梯通向閣樓,是整條朝奉街最高的一處。
確實如同江離然所說的,藏身于鬧市之中,卻能一切盡收眼底。
想到之後的幾年中,每到商會的時候,她同江離然都會安坐在閣樓間,面前是極好的茶水和點心,隨意點評晉西官府的意向,慢慢都變得那樣愜意和自在……
千翡輕輕勾起笑容,忍不住抬起頭去看閣樓那扇僅有的小窗戶,卻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樣。
那扇窗戶後面,分明已經站著了一個人!面容如春風化雨般靈秀傲然,顰眉低首,眼含深情……
這……怎麼可能?這處地方不是江離然後來才尋到的嗎?為何、為何他如今便已經在了?莫非前世的那些,是江離然隨口說出來應付自己的?
千翡腦子里「嗡嗡」一片,混亂得近乎頭疼,想想又覺得自己想的十分可笑,她那會兒又有什麼值得江離然應付的?但若不是,那究竟……
「,那邊兒是咱們家的棚子吧?怎麼圍了許多人在那兒?」
百靈的話阻住了千翡想要一探究竟的步伐,她轉過頭,往她們來的方向望去,雖已經離得很遠了,可夏家棚子還是能隱約認出來的,那里果然圍了不少人。
「我們回去瞧瞧。」
千翡立刻調轉了身形,比起江離然,還是夏家更讓她掛心。
……
看著那抹水紅色身影毫不留戀地離去,江離然的唇角勾出一絲笑容,這姑娘還是如同從前那樣,喜怒皆從不掩飾,她認定的東西,便會不留一絲遺憾地去追尋,哪怕頭破血流、四處踫壁……
抬眼往街頭看了看,江離然緩緩離開窗邊,真是可惜,不過也好,至少,他在夏千翡的心里,總歸是有些特殊的,這次,總算不遲……
……
千翡加快了步伐,她並不覺得夏家此刻受人關注會是件多麼好的事情,已經收斂光芒的夏家,也沒有能夠讓人追捧的資本,該不會是有人鬧事吧?
走近了人群,千翡隱隱听到里面有個略為粗獷的聲音扯著喉嚨,「……什麼叫沒有了?我可是听說了你們夏家商鋪有這種依蘭香,特意千里迢迢過來的,怎麼?之前有如今就沒有了?莫不是店大欺客不想同我這麼個小人物做買賣?我可告訴你們,爺一個子兒都不會虧你們的!」(未完待續……)
PS︰感謝熱戀^^的平安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