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未央 第八十三章 溫潤

作者 ︰ 微漫

第二日,千翡眼楮下面多了兩抹淺淺的烏青,昨個兒半夜了才就寢,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心里就沒什麼事啊。

天色蒙蒙亮,商隊要趕在大清早出城門,千翡收拾好來到前院,爹娘和哥哥們都已經在了。

「爹,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路上會照顧好自己的,夏家的商隊我會瞧著,你們在家里就等著我的喜訊吧。」

夏平日里沒少教訓夏千亦,回回見了他頭都會習慣性的疼,有時候氣急了,讓人將他趕出去眼不見為淨也是有的。

可這會兒,夏的眼眶紅了一整圈,上上下下一遍一遍細細地看著夏千亦,像是要將他看個夠本一樣,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直接開口讓他留下才好。

這個最小的兒子可從沒有獨自出門過,如今,也是到了挑大梁的年&amp}.{}歲了。

「娘您別這樣,三哥哥心里指不定慶幸著呢,前幾日您罰他抄寫的經書,這會兒定然不曾抄完,您心里可得記著,等他從皖南回來了,再讓他抄完才成。」

「……阿翡,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憂傷的氣氛頓時沒了,夏千亦苦笑著看著鬼靈精怪的千翡,心里卻是安心了不少,有阿翡陪在爹娘身邊,他便不用擔心了。

夏老爺也夏在府里候著,千翡和大哥二哥去城外送行。

這會兒街道空無一人,只夏家的商隊靜靜地行走著,這樣的景象讓千翡有些晃神。她前世見過無數次,都說經商的身份低微。然而卻更要起早貪黑,一絲也不允許懈怠。

士農工商。曾經讓千翡最不願提起的身份,後來,卻成了她賴以生存的唯一。

……

城外,江家的商隊已經候著了,遠遠就能瞧見江離然一身青色衣衫站在那里,頭上束著發冠,俊秀出塵的模樣誰能想這樣一個出塵的人會是個商人?

「江兄久等了,咱們,這就上路?」

夏千亦不喜墨跡。見到江離然便同夏家的人揮揮手打算離去。

夏千臻嘆了口氣將他叫住,同夏千安一起帶著他走到一旁去,看樣子是打算再囑咐他什麼。

千翡知道這會兒自己插不上話,可她也好想湊啊,哥哥們一走,就只剩下江離然和她兩人站在那里。

也不知怎的,千翡腦子里忽然浮現出江離然那抹傾國傾城的笑容來,絕色如斯這樣的字眼用在江離然的身上一點兒都不為過,實在是令天下女子扼腕。

「夏姑娘且放心。令兄藝高膽大,必定會安然歸來的。」

藝高膽大……,千翡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也就江離然能一本正經地將莽撞不安分說成藝高膽大了。

「我三哥哥此前並不擅于這些。如今也實在是沒辦法,然而小女子並不擔心,有江在一旁。想來三哥哥是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只是要勞煩江了。」

「哦?在下竟不知在姑娘心里。竟然能有如此高的評價,實在是有些惶恐。」

「……」千翡竟看不出來江離然的吃驚是真的還是裝的。不過這會兒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委婉的贊美一串串不帶重復的,求人辦事就是要能放得下姿態才行,如果沒有江離然,千翡還真不放心三哥哥去這趟皖南。

「能在臨行前得知夏姑娘對在下的認可,江某心里實在高興,只盼皖南之行能夠順順利利,等平安歸來之後……」

江離然抿著嘴,眼里的深情能溢出來一樣,千翡如同被燙到忙不迭地挪開視線。

她忽然明白了為何前世明明知曉江離然的多情又薄情,卻仍舊有無數的女子甘願往里面跳,這樣的深情誰能夠抗拒?可她不一樣啊,她對江離然談不上知根知底好歹也該有點抗性,可這樣強烈的情緒……,為何會出現在江離然的眼里?

腦子里浮現出容慧安再三叮囑的事情,千翡咬著嘴唇掙扎了許久,總算敢抬起頭,「江即將遠行,小女子……,小女子也沒什麼好送的,這里有一方溫玉,雖然,也並不值當什麼,還望江收下。」

江離然听見「溫玉」二字,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千翡沒敢盯著他的眼楮,並沒有瞧見。

等她有些不大自然地捧出溫玉再看去,再一次,因為江離然的笑容愣在當場。

為何會有這般柔軟溫情的表情?為何江離然會因為一塊溫玉便笑得讓人心動不已?千翡有些呼吸不暢,她從不知道江離然原來會這樣笑,並且這是第二次。

就好像是,好像是面前是他視若珍寶的東西,他得到了,心滿意足一樣。

可他的面前,分明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千翡覺得自己似乎是看錯了,她居然從這樣驚為天人的笑容里讀出了心酸和不易,這怎麼可能?

「多謝姑娘,在下,定然會好好愛護姑娘的心意。」

從千翡手里接過溫玉,江離然的拇指下意識地摩挲,溫潤細膩的質感,順著他的手指一直攀爬蔓延到心口。

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一塊溫玉,陪伴了他之後的所有日子,上面的血紋仿佛是鮮血沁入的一樣,躁動不安的時候,指尖輕輕描繪,心底的狂躁才能順著紋路漸漸平息。

這塊溫玉其實並沒有價值連城那樣貴重,不過是在一眾凡品中稍稍好上那麼一些,他的隨口稱贊,讓夏千翡如獲至寶,適時的重新讓她燃起了干勁。

卻沒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句話,千翡便從此將溫玉戴在身邊,直到最後,留給自己的,也仍舊是它。

「江……?」

千翡驚異于江離然眼里的深邃幽遠,沒忍住輕喚了一聲,江離然抬起頭,面龐染了淺淺的笑意。

「多謝姑娘,我很喜歡。」

千翡臉頰發熱,「喜歡就好。」

「……,好了,千亦你同江兄上路吧,趁著日頭還沒上來,江兄,一路順風,舍弟就拜托你了。」

夏千臻及時走過來打斷了兩人之間莫名的凝滯,千翡心里松了口氣,明知道是個坑,還要往里跳的話,自己當真是什麼長進都沒有了。

一旁的夏千安也過來行禮,只有夏千亦站在那里莫名其妙,兩位哥哥到底跟他說什麼了?什麼也沒說啊!那好端端地將自己拉到一旁到底是做什麼?!

……

浩蕩的商隊漸行漸遠,遠到再也瞧不見了,千翡才隨著兩位哥哥們回府。

心里總算放下一件大事,皖南若是順利,夏家必將更多了一些資本。

如今在晉西,夏家已是不常被人提及了,仿佛順其自然地削弱了名氣,一些往年頗出風頭的東西,在夏家的鋪子里也是尋不到了。

千翡知道,爹爹和哥哥們在慢慢地轉移夏家的重心,從單純的經商,開始分出一部分的精力去扶持別的東西。

不久之後的會試,里面有的學子家境貧寒,便是才華橫溢,奈何沒有能力和財力進入好的學府,千翡听三哥哥無意提過,夏家在這方面有些動作,他雖然也知道得不勝詳盡,但夏家能想到這點,千翡十分吃驚。

若按著爹爹的心思,他是不會這樣做的,因此,要麼是二哥哥想出來的,要麼……,是受到了高人提點。

只是不管如何,此舉對夏家並無害處,好處雖暫時也看不出,只是日後才會顯現出來。

「阿翡,你這陣子別總待在家里,我听說給你遞送的帖子你都給推了?」

夏早解了千翡的禁足,奈何千翡仍舊整日在府里,不是去找靜姝說,就是到自己跟前兒閑聊,不過更多的時候,只在千雲居里,連院門都不出。

千翡接過綠蘿手中的小木槌,親自給夏捶腿。

「不是娘說我如今是定了親的人,不興到處亂跑的嗎?娘的話我可不敢不听呢。」

「你少拿這些糊弄我,連顧家的帖子你都置之不理,整日窩在院子里做什麼?每日身上都染了些香,你不是不愛燻香的?」

就是聞得太多了才不愛的。

千翡笑嘻嘻地將話題岔,嘟著嘴跟娘解釋了顧家的女子,對她並無親近之意,她拒絕帖子也是看人的。

說了好一會兒,夏才勉強放過她,卻又囑咐她也不能總在府里待著,嫁人之前,模清楚後宅盤根錯節的彎彎繞很是重要。

千翡滿口應下,便是不用娘說她也會的,前世她經營的宋家香坊里,賣的好的幾種燻香中她已是做出了兩種,現在就等著找機會試一試呢。

其中的一味宋氏甜香,在前世很是出名。

因其燃燒時的氣味純情幽遠,十分招人喜歡,甜香,是香中的溫潤者,在晴窗下拓碑帖,拂去帖上塵埃,閑靜地吟唱帖文,或者挑燈夜讀,燃起這種香,就會把睡意祛到很遠的地方。

故此,宋氏甜香在文人中格外受到追捧。

然而這種甜香,卻是最初的時候,千翡特意為了宋文軒調制出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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