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田莊地處洛水河畔,是偌大一處莊子。後院堆放雜物,喂養雞鴨,本就人跡罕至。後院院牆之外是一片杏子林,平素根本沒有什麼人走動。
三月天,正是杏花滿枝頭的時節。但這里屬于私人田莊,踏青之人斷然不會不講禮數,到這里來看杏花。
莫不是賊人吧!
江承紫暗想,立馬就決定爬牆頭上去看看,以防萬一。
古代的院牆,若不是高門大戶,基本都是泥胚子加些石塊壘起來,牆頭上搭上稻草遮蓋,圍牆並不高。而且家家戶戶基本都養狗,小偷若敢翻牆進來,一扯一個準。
江承紫雖然十歲,又長得瘦,但個子卻不矮。所以,她暗戳戳地模到了牆邊,踩著旁邊一塊石頭踮起腳尖往院牆外看。
院牆外杏花林里,一身淡青衣裳的女子正是王婆子的大女兒阿翠,此刻她正妖嬈地翹著二郎腿坐在那杏花樹下,一旁的陳盤子像一只哈巴狗趴在旁邊草地上,正色眯眯地盯著她。
果然,這兩人認識!
「喲,翠翠,你這皮膚多水靈呢。」陳盤子笑嘻嘻地說著,一只手就捏她的臉。
「呸,事沒辦好,還敢來見我。」阿翠甩了甩鬢邊的辮子,嫌惡地說。
「哎呀,誰知那小賤人命那麼大,都落水了,還有人救她。」陳盤子聲音略略大了一些。
果然是這阿翠與陳盤子勾結害楊敏芝的,江承紫想起楊敏芝死前的清醒以及那滿腔的恨,怒火就蹭蹭一直冒。不過,她姑且還是听著,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要讓這兩人對一個形貌痴傻的女童下殺手。
「哼,是你辦事不力。」阿翠斜睨了他一眼。
「喲,姑女乃女乃,你卻不想我麼?這十多天,我可是到處躲。那姓楊的小子派人到處找我。」陳盤子說著,又伸出爪子去模阿翠的臉。
阿翠一把拍開,說︰「既然是那小子在派人找你,你還敢來找我?連累我怎麼辦?」
「心肝,若是沒確定他們撤了,我能來麼?我對你,那可都是真心的。」陳盤子一副猴急色胚的模樣,作勢就要撲。
阿翠一閃身,就滾坐到杏樹的另一邊,冷冷地說︰「你若要真心,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你若非得她死了才安心,我也可以為你再次出手。這次沒有楊姓小子在,她必死無疑。」陳盤子面上還色眯眯地笑著,那眸子里卻全是冷冽的光。
江承紫頓覺身上一陣涼寒︰到底這楊敏芝如何得罪了阿翠,使得這要下這樣的狠手?
阿翠順勢倒在陳盤子懷里,嚶嚀一聲,軟軟地說︰「你莫要輕舉妄動,如今這小賤人忽然會說話了。我阿娘去祖宅報告了情況。那邊廂,老祖宗像是要親自過問此事。」
「真的?若是如此,她會否說出是我推她落水之事?」陳盤子忽然之間臉色發白,嚇得什麼色心都沒有了。
「喲,瞧你那點出息。」阿翠鄙夷地瞧他一眼,才說,「我打探過了,她說記得不如何洛水的。」
陳盤子听聞,松了一口氣,才重新將阿翠抱住,滾入了杏花林深處。
江承紫站在牆後,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仔細梳理了一下楊敏芝的記憶,貌似楊敏芝還真是撞見過陳盤子與阿翠在菜圃草垛子里鑽出來的事。
一對狗男女,因為這麼一件事,心腸竟然這樣歹毒,對一個痴傻的女童下狠手。
那麼,今日太過倉促,我就姑且收一點利息吧。
江承紫也無心再去找什麼合適的土地種植紅薯滕苗,她順手把幾棵滕苗插在後院花圃庇蔭處,就快步往前院去了。
這個時節還不算真正的農忙,春耕才剛剛開始,有許多長工短工都還在莊子前頭幫著修理農具,大家都坐在一起閑聊。
江承紫在一處隱蔽處扯開嗓子就喊︰「走賊了,走賊了。」
大家一听,立刻就問哪里走賊了。江承紫說撞見一個人扛著一個口袋翻牆走了,可別是丟了什麼貴重的東西。
「光天化日之下,這賊人太大膽了,楊氏農莊的東西都敢偷。」有個長工老頭義憤填膺,隨後就召集大家說他熟悉這一帶,大家拿起鋤頭鐮刀圍追堵截,定不能讓賊人跑了。
王婆子一听,也怕是丟了東西,比誰都叫得大聲,命人趕快去圍追堵截,自己卻是趕快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看一遍,包括她從楊王氏這里訛去的東西都一一檢查一遍。
江承紫又在混亂之中,為人指了指賊人翻牆入杏花林,一干人等氣勢洶洶就把杏花林圍起來。
那陳盤子與阿翠,月兌得光溜溜的,正在杏花林的草垛子里行好事,卻忽然听見嘈雜聲,衣衫未整齊趕忙往草垛子里一鑽,但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在挨著草垛子搜。
陳盤子一听事情不妙,怕搜到那阿翠,立刻就讓阿翠在草垛子里呆著。自己一個人提著褲子就是一溜煙地跑。
「賊人,賊人。」有人眼尖,立馬就大聲喊,人們一窩蜂地拿著鋤頭追去了。
江承紫則又捏了嗓子喊︰「那賊人未曾拿賊贓,說不定賊贓還在附近,大家可莫要中了偷兒之計。」
眾人一听,便分了一部分年輕力壯的追陳盤子去了,另一部分繼續搜查。最終,阿翠被人從草垛子里搜出來了。
衣衫不整,嚶嚶哭泣,說自己正在休息,卻就被翻牆進屋的賊人給擄走了,虧得大家及時,才保住了她的清白。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又看著阿翠長大,看她哭得傷心,便不多問,徑直將她送回家,還大家互相封嘴說這事不能再提了。
王婆子一听自己最漂亮的女兒被擄走了,頓時氣得昏厥,醒來後就是唰唰給了阿翠兩巴掌,喝道︰「不成器的東西。」
「阿娘,你還打我。」那阿翠嚶嚶哭泣。
王婆子又是一巴掌,喝道︰「虧我還為了你們兄妹幾個東奔西走。想你們若是能有點出息,得了老提攜,也好有個出路。你如今壞了名聲,入了祖宅那邊給小們當個侍女都不配了,你,你,你氣死我了——,哎呀,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啊。」
王婆子一邊說,一邊就大哭起來。王婆子的男人喝酒回來,听聞此事,也是吵起來。一家人吵得不可開交,後來還打得雞飛狗跳,一派熱鬧。
雲珠哼著小曲做飯暗自樂呵,楊王氏向來只在內室東廂房,並不去外面拋頭露面,因此,也不去勸說。倒是楊清讓說吵得人讀不下去書,自己拿了樹枝在院內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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