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四下里看看,大堂里沒有任何異常。她正想要冒險往前,到窗邊看看屋外的情況。剛貓身要起來,就听到樓梯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很輕。
原本客棧樓梯有人來去很是正常,但一般住客上下樓,不會刻意將腳步放得這樣低,而且不止一個人將腳步放輕,這就很詭異了。
江承紫本身自小跟爺爺在軍隊混跡,對這等事很是敏感。
所以趕忙又縮回來,屏住呼吸,蜷縮在樓梯下。
那幾人一邊下樓,一邊壓低聲音在說話,那聲音幾乎等于耳語。但江承紫听力很好,又對這幾人懷疑,便凝神仔細听。
有一人悄聲說︰「你們且警醒些,四處找找,若抓不住那男童和女童,就立刻撤退。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九爺,莫不是長安之人?」有一人低聲問。
「長安沒這快,且長安有高爺打點,總得吊著他們。否則高爺要除的人就沒辦法除掉。」那九爺回答。
「高爺畢竟是朝廷之人,莫可信。」另一人亦說。
「他有求于咱們。」九爺回答。
「朝廷之人,最不可信。」有人反駁九爺。
那九爺輕嘆一聲,說︰「只有利益才是最牢固的同盟。做完這票,咱們就徑直往南詔,收手不干,不與這姓高的有牽扯,更不與這李唐有牽扯。」
「九爺,要不,咱們留一手,畢竟,畢竟這次涉及到皇家。」有略微驚恐的聲音響起。
九爺一听,立馬惡狠狠地低聲呵斥︰「你若再這般,這後山就是你葬身之地。再說,我何曾將他李家放在眼里?」
「九爺,老六說得對。留一手,朝廷之人最是狡猾。」另外幾人又回答。
那九爺沒說話,幾人也沒再說什麼,只輕手輕腳地下樓,在大堂里四處尋找。江承紫這才知曉這幾人是人牙子一伙的。而與這伙人牙子牽扯在一起的朝廷官員姓高。只是江承紫歷史學得不透徹,一時想不起哪個官員姓高。
不過,听他們的對話,那幫自己引走歹人的少年是個高手,這群人牙子根本沒追上他,他如今是安全。
江承紫松了一口氣,但卻還是沒從樓梯下出去。因那幾人還在人群里正在尋找她與那少年,她斷不可自投羅網。
那幾人找來找去,並無所獲,臉上顯出焦急之色。而那九爺始終背對著江承紫站在大堂中央,一身的寬袍博帶,皂巾束發,手持一柄紙傘,看起來倒像是文人雅士。
幾人無所獲,便向他稟告。他停頓片刻,終于緩緩轉,是個面目白淨的中年男子,留著髭須,神情陰沉,用一種冷厲的聲音說︰「再仔細找找,那女童不過是普通之人,想必不會出了這客棧。」
「男童呢?」另一人問。
「身形太快,絕不是那女童的大兄。你們這些不長腦子的,早叫你們莫要橫生事端,如今平白惹出別的麻煩。」九爺的聲音越發冷厲。
此時,樓梯上又下來一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襲齊胸襦裙,披著披帛,梳著倭墮髻,扭著腰肢到那九爺跟前,輕笑說︰「九爺,你也莫惱。不就是乳臭未干的孩童麼?那女童在屋內呆過,即便沒中迷香,也是沾染了那氣息。讓小刀去找。」
「你知我不最信任的就是畜生。」九爺冷了一張臉。
女子不怒反笑,說︰「喲喲,九爺,這世道,畜生可比人可靠。」
「就讓秀姑一試吧。」旁邊幾人建議。
那九爺也不說話,女子就略略轉身,側身對著江承紫。這會兒,江承紫才這女子手中把玩著一狸貓樣的東西。
那東西通體雪白,有貓一樣的眼楮與耳朵,只是臉要比普通的貓咪尖很多。
「小刀乖,去把歹人找出來,我給你吃上好的雞肉。」那女子十指撫過手中動物光滑的皮毛。
江承紫一听,才明白這口中的小刀就是這只狸貓樣的畜生。更要命的是那畜生竟然听到要吃雞肉,立刻就嗷嗚嗷嗚地叫起來,立馬就要蹦下來執行任務。
江承紫貓起身子,一時之間想不起應對之策。就算這會兒要開跑,也是跑不過這類畜生的。或者唯有大叫「救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這群人應該不會亂來。
「那女童是其次,主要是那男童。」九爺忽然又說。
「那男童可有沾染什麼?」女子又拍了拍小刀,輕聲安撫一下。
九爺沒答話,倒是旁邊一人說︰「那男童沒沾染什麼。但既然他是來救這女童的。那找出這女童,說不定那男的也會現身。」
「所言極是。」女子笑嘻嘻地說,隨後就讓她手中的小刀去尋找。
江承紫已將匕首握緊,準備那小刀上前來,她就先將之干掉。然後再喊救命,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定然不敢亂來,到時候楊氏護衛也會出現。
雖然這樣會暴露在人前,但這似乎是此時此刻最好的方法。
江承紫打定主意,將所有的力量灌注于手臂,目測著可能的距離,只等在可能的範圍時,她就一擊得手。
那小刀嗅了嗅,也著實厲害,就朝著樓梯這邊狂奔而來。
近了,近了,眼看就要撲進來了。江承紫也準備出手了,就在這時,橫斜里一個黑影閃過,那小刀受到驚嚇,倏然就跳開了。
「喲喲,身法不錯。」有清脆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江承紫也瞧出橫斜里閃出的竟然是雲歌。此時,雲歌正站在樓梯上,很拽地梳理羽毛,慢騰騰地瞧著那小刀。
「呀,有一只鸚哥。」大堂里看屋外打斗的人一下子看見雲歌,就有人驚呼起來。
「我剛听見他說話。」另一個很是興奮地說。
「還有只狸貓。」另一人說。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里議論,還有人跑,試圖要抓住狸貓和雲歌。狸貓驚慌失措,往那叫秀姑的女子身邊跑。而雲歌則是氣定神閑地梳理羽毛,來了一句︰「路不拾遺,且我有主人。若強行抓我,便是盜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