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根據心理承受能力的臨界值與時間計算,如果再拖延下去,對方可能陷入癲狂不管不顧,那麼這個游戲就玩不下去了。
所以,她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朗聲道︰「閣下眾人,何其愚蠢。天下大亂,想趁機分一杯羹,無可厚非。如今,亂世結束,大唐初定,太平盛世即將來臨。就憑各位之力要與整個大唐抗衡,不過螳臂當車。失敗之後,還一意孤行,做一番東山再起的黃粱美夢,實則是將族人往死路帶領。」
小九一愣,他略略蹙眉,暗自嘆息︰自家姑娘哪里是來收拾這群人,根本就是來幫助這些人啊。
想到此來,他心頓時柔軟得焦躁。小九倒是寧願自家姑娘冷酷自私才好,那樣至少不需要考慮太多,不容易受傷。
她一番話出去,潛伏的敵人自是听得清楚。面面相覷,到底還是有所議論。江承紫則是側耳傾听,找準這一次潛伏的指揮者所在位置。經過三次的挑釁,她可以肯定那指指揮者就在對面山頂的一塊大岩石後,那里也是最適合狙擊之處,居高零下,相對隱蔽。
既然你已暴露,就別怪我不客氣。你帶這麼多好手想要捉我,我就只能擒賊先擒王了。江承紫嘟嘟嘴,內心自語,絲毫不理會潛伏在樹林里的小九學鳥叫要求她退回來危險什麼的。
原本,她就沒打算讓小九參與其中。之所以讓小九跟著。實在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江承紫不予理會,凝神提氣。輕輕一躍,身輕如燕。以極快的速度奔跑。那些原本還在思索江承紫話語的潛伏者只是略一分神,就看到那女娃如同離弦的箭縱身起伏直撲而來。他們本能拈弓搭箭,卻又想起上頭吩咐要活捉此女娃。
一干人手忙腳亂,準備一躍而起活捉之,但這女娃卻速度極快,快速往山頂奔。
「她,她要干什麼?」有人問。
「不知。」有人回答。
就是這一問一答之間。眾人都瞧見她是直直往自家首領所在地而去。
「她,她是沖著首領而去的。」有人大聲喊,顧不得暴露位置。
當然。他們喊的什麼,江承紫听不懂,小九也听不懂。不過,江承紫知曉他們看出自己的意圖。否則不會那樣驚慌失措。
江承紫速度快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準確地落在那人的面前,正是昨日所見到的隴道。魁梧的男子,滿臉絡腮胡子,看到她來到近前,手中斬馬刀一橫,用蜀中方言喝道︰「沒想到你乃真妖孽,我小看于你。」
「你笑看之人,何止于我。你一族小看大唐。小看程老將軍,小看阿念將軍。小看蜀王。」江承紫輕笑,長劍在手。
「無論你是何方妖孽。今日,我定將你生擒。」絡腮胡子喝道。周圍潛伏之人迅速聚攏來,弓箭在手,齊齊對準江承紫。
江承紫輕笑,對那隴道說︰「我既能到你近前,你就該有所覺悟,生擒我比讓我死更難。」
「生擒不了,自是讓你萬箭穿心,也讓那蜀王痛失摯愛。」隴道目露凶光。
江承紫依舊微笑,過去的歲月,比這還凶險的情況,她都曾面對。那些叢林里的日子,每一步都可能踏到敵人埋下的地雷,每一處都可能有敵人的狙擊手存在。
「就憑你,跳梁小丑。」江承紫忽然收斂起笑容,嘲諷一句。
與此同時,她長劍在手,輕輕一躍,揮劍向隴道。隴道身材魁梧,身手卻十分靈活,手中斬馬刀勢大力沉,看起來有幾百斤似的,一下子揮過來。
隴道本身身材魁梧高大,江承紫卻是十歲左右的女娃,雖然身材算是高挑,但到底嬌小。她手持長劍已經讓人覺得很有違和感,如今這樣一個手持長劍的女娃要與一個身材魁梧手持斬馬刀的漢子對壘,眾人只覺得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不協調。
「那女娃能承受得起首領那一刀麼?當然程咬金與首領對刀,程咬金也是被震得往後退。」有人不合時宜地自言自語,卻是說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隴道征戰沙場多年,又與最凶猛的唐軍進行幾番對壘,當然也曾遭遇過突厥精銳。江承紫是外來戶、又是閨閣女子,不是朝廷中人,不知這隴道的名號,也不知他手中那把斬馬刀讓人听之色變。
斬馬刀勢大力沉砍將下來,江承紫身形嬌小,雖手持長劍,但那長劍與斬馬刀比起來實則是繡花針一般的存在。
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一伙敵人竟然為江承紫捏了一把冷汗。當然,也沒有任何人會認為自家首領會落敗于一個小姑娘。
當然,江承紫也沒傻到與對方硬踫硬。在她的策略里,能不受傷就不受傷。對方那勢大力沉的一刀,自己要是硬生生接住,即便不受傷,對五髒六腑都是損害嘛。
所以,她那一劍唰唰唰向前,其實只是虛晃。在對方斬馬刀砍下來那一瞬,她長劍方向一轉,整個人借助旁邊的草葉高高躍起,以一種不可思議高度躲避過斬馬刀的範圍,跳將在隴道身後的岩石上。
「呀。」人群驚呼,紛紛拈弓搭箭,但由于隴道之前說過生擒,所以眾人也不敢動。再者,若是誰射殺這小女娃,便是啪啪打自家首領的臉。
江承紫站在那里,長劍在手。隴道一擊不中,反手過來,斬馬刀直斬江承紫雙腿。那反手之刀,速度極快。江承紫輕輕一躍,在空中旋轉兩圈,長劍唰唰找尋空檔。
這樣十分有違和感的兩人居然來來回回過了幾十招。隴道高大魁梧,手持斬馬刀。刀刀霸道,江承紫嬌俏玲瓏,手持長劍。以輕巧靈活的躲避,招招避過。
眾人看呆了,就連潛伏在草叢里的小九也看呆了。他從來不知九姑娘竟然有這樣好的身手,自己那一幫子同袍兄弟怕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的。就是自家公子,或者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十招,江承紫還是身輕如燕。她此時此刻,感覺到那異能真是改變了自己的身體結構。若是前世里這樣與人高頻率對壘,到這會兒早就氣喘吁吁了,而此時此刻竟然感覺是閑庭信步一般。體力精力充沛得很。渾身上下,所做動作隨心所欲。
不過,她的敵人隴道就沒這樣好的情況了。他身手了得,力大無窮。斬馬刀法以霸道與快著稱。又加上有一種猛虎下山的氣勢,一般情況下,不出十招,自己就斬殺了敵人,即便斬殺不了,對方也早就體力不支將要退走。
他從沒與人對壘如此之久,雖然他體力較好,但此時此刻也覺得有些疲累。可眼前的女娃似乎飄忽如風。像是絲毫沒有疲累似的。
難道她真師從仙者,學得無上仙法麼?
「隴道。你若執迷不悟,必將帶領全族走上不歸路。趁朝廷未到此處,我還能救你一族。」江承紫輕輕一躍,退到山崖後的一棵樹上,朗聲道。
「放屁。」隴道唾一口唾沫。
「你也是一族之長。如今天下歸心,當今天子明君,你若以你發現的鹽礦歸順,必將給你族人土地,安置你為一方之王。免你族人東躲西藏,四下流離,豈不皆大歡喜?」江承紫朗聲道。
隴道手持斬馬刀,眯眼瞧著站在樹上,身姿輕盈如同蝴蝶的女娃,略覺得她所言似乎有些誘惑。然而,僅僅是一瞬,他立馬又堅定信念︰若是自己現在動搖,那些在隴佑道戰死的族人魂靈將永生不安。
「妖言惑眾。」隴道大喝一聲,高高躍起,幾個縱身就猛砍那樹。
江承紫輕輕一跳,在另一棵樹上站定,嘲諷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亦是最壞的時機。此時閣下若不當機立斷,怕機會轉瞬即逝。你這一族便只會永遠屬于歷史,今日在此之人,都得死。」
「你以為你有活著的機會?」隴道看她說得雲淡風輕,而且說的是他最擔憂的情況,不由得怒喝道。
「你比誰都明白。」江承紫輕聲說。隨後,她決定不給他任何機會,她不是聖母,亦不是什麼好心人。她不可能因為要給予不相干人的機會,而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隴道不想她繼續說下去,他怕自己會先繃不住。畢竟,他一直存著僥幸,李世民跟突厥纏斗,曠日持久,不死不休。而去年突厥才席卷了李世民的國庫,大唐窮困潦倒,那些聞名遐邇的將軍也不過如是。若不是那阿念從中作梗,從背後偷襲,自己的族人怕早就拿下程咬金的人頭了。
哪一片如畫的江山不是血染就,哪一個帝王不是踏著尸骨逆流而上?
隴道做著屬于自己的夢,也認為大唐初建,又要防著突厥,而他掌控著經濟命脈的鹽礦,必定能夠強大隴道羌人一族。什麼李世民,什麼大唐,他不怕。
然而,是人都有怯懦,他午夜夢回,看著幼子與妻,內心那一點點作為普通人的恐懼與迷茫也會翻涌。他也有假設過︰倘若大唐強大,自己一條道走到黑,會不會給族人帶來滅頂之災。
然而,他是一族之長,戎馬生涯之下的男人,那點點怯弱轉瞬即逝。而今,眼前的女娃以一種妖冶的姿態,雲淡風輕地讓他抓狂,還將他內心的那一點點怯弱與恐懼全然勾起。
隴道暴跳如雷,手中斬馬刀舞得虎虎生威,一心想要將眼前的女娃斬殺。
江承紫亦瞧出他暴跳如雷,動了殺機。她絲毫不敢怠慢,以山頂的樹木為掩護,身姿輕盈如同穿花蝴蝶在林間穿行。
隴道看無法擊中,便將一棵棵樹全部砍到在地。江承紫看那一大片倒下的樹,也覺得驚心。這隴道是多麼強大可怖的敵人。
必須速戰速決,否則那些人放箭,雙拳難敵四手啊。
江承紫看準機會,長劍唰唰唰刺過去,繞過他的斬馬刀。這長劍其實只是幌子,她想用格斗刃快速結束這戰斗,滅掉眼前的敵人。
那些大樹在斬馬刀下發出極其可怖的哀嚎。江承紫感到四周哀嚎遍野,這也是她要速戰速決的原因。
長劍「唰唰唰」,隴道已亂了些許的章法,就在江承紫將要突進的瞬間,她听到破空的聲音,極快的速度「嗖嗖」而來。
江承紫抬眼一瞧,便看到兩支利箭以極快的速度直奔隴道而來。幾乎是同一時間,隴道只是略略轉身,那兩支利箭就直直入了隴道的咽喉。
瞬間,周遭的人都嚇傻了。山風也停了,死一般的寂靜,血噴射而出,在金燦燦的秋陽之下,江承紫竟然覺得有一種別樣的奇異美麗。
一片寂靜,隴道發不出聲音,甚至吐不出一點血,但是渾身的元氣在瞬間就被抽走。那兩支箭所帶來的劇痛也只是瞬間,瞬間之後,疼痛就已麻木。
隴道只覺得元神渙散,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盯著利箭所來的地方。根據他的判斷,應該是對面山頂。可那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距離。最優秀的弓箭手挽強弓也不可能到達,以至于在之前在這里設伏時,隴道是對對面的山頭忽略不計的。
「不,不可能。」他想喊出來,可他已沒有機會發出聲音。
隴道的族人也處于巨大的驚恐中。他們從沒想過羌人一族的戰神,聚攏無數羌人部落的首領會倒下。他們一直覺得隴道十分強大,那一把斬馬刀輕輕一抬,就讓讓大家覺得安心。
方才,那女娃身姿輕盈,眾人只覺得自家首領遇見敵手,從沒想過自家首領會落敗,甚至死亡。
但似乎就在一瞬之間,兩支利箭同時沒入首領的脖頸,血噴射而出,首領怒目圓瞪著對面的山頭。眾人驚恐,嚇得挪不動手腳,只看著對面山頭有人身姿輕盈,幾個縱身就到了河谷,正往這邊來。
很顯然,那就是殺死首領的兩人,幾乎是並肩縱身而來,目的肯定是來救這個女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