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撇撇嘴,沒說話,只對柴紹撒嬌道︰「阿芝今日有柴將軍庇護,便暫且信了他。日後,他若要欺負于我,柴將軍可得護著阿芝才是。」
「哈哈,阿芝妹妹且放心,我這做長兄的必定護著。」柴令武笑道,隨後打趣他的父親說,「你向來遺憾所出皆為兒,無一女繞膝。今日你辦這好事,阿芝又求庇護,不如收了阿芝作義女。也讓我有阿妹,過過這做兄長之癮。」
柴紹原本還在糾結此見證一做,怕回長安得與李世民有罅隙,又怕若是李世民態度強硬,非得要以國為重,硬生生讓此女入宮闈,那自己就要對這一雙孩子食言。
他正糾結,卻听小兒子這麼一說,頓時開朗,豁然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計策,就算李世民再有意見,必定也要顧忌柴氏一族,顧忌禮數。阿芝若為自己的義女,就是他李世民的晚輩,到時候長安皆知,李+.++世民必定也不敢強搶。
可如此一來,或者會讓眼前這女娃有性命之虞吧?
柴紹想到這一層,眉頭不由得蹙起來,心下十分猶豫到底該如何是好。
柴令武卻又嘆息道︰「父親,我瞧著阿芝,甚為可愛。再者,昔年听您談起母親,卻也是這般不拘小節靈動女子。若是母親在世,怕所生阿妹也如阿芝這般吧。」
柴紹生平軟肋便是李秀寧,乍一听向來混賬慣了的小兒子這樣一本正經地提起亡妻,心中一怔。越發覺得小兒子所言甚為有理。、
是呢!若是秀寧還在世,必定要添個女兒,依照秀寧不拘一格的性格。想必女兒也不會養得如同權貴門里的那些女子,舉手投足都像是包裹在套中似。秀寧所養出的女兒必定就該是阿芝這般,眉眼動作,一顰一笑都是自然靈動。
柴紹自此也才明了,為何會被李恪說服,為何不自覺就站在他們這邊。一則是因為李恪與阿芝讓他想到當年的自己與秀寧,二則是因為阿芝本身就跟秀寧很接近。
「你這小子。沒大沒小。即便父親願意,阿芝姑娘未必肯。再者,這拜義父一事。總得要問過阿芝姑娘的父母才是。」柴紹不再糾結,便就呵斥起柴令武。
柴令武一听,喜出望外,哈哈笑道︰「父親既是喜歡阿芝妹妹。如今反而讓姚二公子、蜀王、張公子做個見證。再請楊縣丞與楊夫人前來即可呀。」
「阿芝求之不得。」江承紫脆生生地說,眉目里都是笑意。
她先前只想陪著李恪用計將柴紹拖下水站在他們這一邊,簽下那合同。可她沒想到還能拜柴紹為義父,得了柴氏一族這一層庇護。話說回來,這柴令武真心是神助攻隊友啊。她一邊笑,一邊瞧柴令武。
柴令武卻也正瞧著阿芝,笑得賊精賊精。隨後,他收回視線。對柴紹說︰「我去請楊縣丞與楊夫人前來。」
「混賬。我欲要收阿芝為義女,自是我前去拜會阿芝的父母。豈能讓他們跑路。」柴紹呵斥,而後對幾人招手,說,「你們幾位是晚輩,我便不顧及你們。你們自是隨我走一趟。」
幾人應聲紛紛起來,江承紫緊了緊大氅,戴上帽子,對站在前頭伺候的丫頭說︰「你且先去向老爺夫人通報。我們隨後就到。」
那丫鬟听聞,立馬就前往楊府通報。
這邊廂,幾人跟隨柴紹出了廂房,門外雖日光正好,但風還是沒一絲暖意。一行人皆無甚話,約莫行了幾分鐘,就踏入楊府。
楊舒越與楊王氏已在門口迎接,見柴紹前來,立馬就將一行人迎到正廳,一番寒暄,柴紹開門見山說要收江承紫為義女。楊舒越與楊王氏早就從丫鬟那邊听了事情大概,自是求之不得。
隨後,又是一番繁瑣的儀式。江承紫向柴紹敬茶,柴紹接了茶,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說︰「我無阿女,此乃你義母留下之物,本是傳女不傳男。之前,我一直發愁,如何傳承。今日正好,便傳給你。」
江承紫一看那玉佩,溫潤柔和,定然是價值不菲,且那般溫潤柔和,定然是被主人好好把玩。李秀寧死去多年,柴紹隨身攜帶,自是極心愛之物。
「義父,此物太貴重。」江承紫低聲說,心里卻有點過意不去。自此听聞柴紹作為欽差前來,他們幾人想的都是如何算計柴紹,讓他站在他們這邊,卻忽略了他的真心。
先是為她和李恪做見證,後是收義女,贈禮物。可見,他是真心想要庇護她,甚至可能與李世民滋生罅隙。
「阿芝,你從今以後,不僅僅是楊氏一族的嫡女,亦不僅僅是楊敏芝,你也是柴氏一族這一代唯一的嫡女。這該你的。」柴紹很嚴肅地說。
「義父。」江承紫喊一聲,心情與聲音都沒辦法平靜。
「乖!」柴紹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隨後將那玉佩交在她手中,說,「你雖叫楊敏芝,但今日,你既然是我義女,定得也要定了這父女名分。我為你取名柴秀,至于字,就等你將來出閣時,由你夫君親自為你取。」柴紹說著又瞧了李恪一眼。
李恪此時自不會多話,楊氏夫婦自是喜出望外,連連讓阿芝多謝柴將軍,說阿芝能得此義父乃三生之福。
江承紫盈盈一拜,再不是先前的算計與做戲,到底對于柴紹的用心袒護多了許多的真心。
「阿芝多謝義父。」她脆生生地說。
柴紹起身將她扶起,道︰「你我父女名分在此,我柴氏一族向來不拘小節,此番虛禮在自家不必做了。」
江承紫听聞笑逐顏開,卻不免瞧一眼李恪。說︰「瞧見與否?你若敢欺負我,我義父與義兄可不饒你。」
「哈哈,阿芝如今可是有楊氏與柴氏為後盾的女子。諒他也不敢欺負你。」柴令武笑道。
柴紹面帶微笑點了點頭,爾後便與楊氏夫婦說起江承紫與李恪的婚事,說這兩孩子既是兩情相悅,又屬門當戶對,為人父母者自是要全力支持。
「可——」楊舒越蹙了眉,欲言又止。
「楊老弟所憂,我亦知。只是這朝堂江湖。只要在世間,又有何隨心所欲可言?」柴紹反問,隨後又說。「這一雙孩子,皆是不凡之人,我瞧著頗有慧根,有哪能受得慣蠅營狗苟之罪?」
「我自家孩子。我自是知曉。至于蜀王。與之接觸日久,實在亦不是蠅營狗苟之輩。但,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君不殺伯仁,伯仁也會因君而喪命。柴將軍與我同為世家,也定是懂其中道理。」楊舒越嘆息著,瞧著江承紫與李恪,一臉擔憂。
「二老請放心。我們二人只需你們祝福。其余的雨箭風刀,都交給我來承擔。」李恪立馬跪地。
楊舒越嚇了一跳。連忙扶他起身說︰「蜀王,你這番不合禮數,使不得使不得。」
「我這番卻是合情合理,我今生非阿芝不娶。如今這一拜,也是晚輩對長輩。」李恪回答。
楊舒越又嘆息一聲,江承紫從前不了解自己的父母,以為真的就是被欺壓的對象,唯唯諾諾的世家無靠之人。但經過這幾次的事,江承紫早就發現無論是楊舒越,還是楊王氏,這都是神一樣的隊友,拿捏人心那是恰到好處,三繞兩繞就能將對方賣了,對方還得對他們感激涕零,為他們數錢。
江承紫甚至認為這兩人的智慧與謀略絕不比朝堂上那些人差,只是這兩人志不在天下、亦不在朝堂,這二人所在意之事不過是家人安平和睦,不受人欺侮罷了。
這世間就是這樣,目的不同,所取不同,行事手段與方式亦不同,最後所導致的結果與成就便就天壤之別。
「楊老弟為何嘆息?」柴紹詢問。
「柴將軍是知曉朝堂形勢之人,當今那位仁厚,必然不想上一輩的歷史在後輩身上重演。我楊氏再不濟,也是千年望族,名門世家之首。蜀王無他心,別人未必會如此想。今日,我若答應他。豈不是將他置于危境,同時連累家人?」楊舒越隱晦地說李世民不想要玄武門之變重演,說李恪如今鋒芒畢露,再與楊氏聯姻,實在是有不臣之嫌。
柴紹一愣,隨後便說︰「楊老弟此番擔憂自有道理。然,你非弘農楊氏家主,楊氏一族大事與你楊氏六房實在無甚牽連。你若有心,就今日楊氏六房之功勛,那位自是愛才之人。再者,你只為阿芝與蜀王發愁,卻忘了你楊氏六房卻是一雙嫡女,你還有適婚長女。」
「我去,這些人果然是人精啊!!!」江承紫听柴紹這樣說,心里對于自家父母以及這一幫子算計柴紹之人那佩服真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他們這批人,先是搞出個什麼誓言見證,逼迫柴紹快速下決定,站在江承紫與李恪這邊,並且成為江承紫的庇護人。
而今,楊氏夫婦又是三言兩語,讓柴紹自然而然地說出楊如玉的婚事。如此看來,接下來柴紹便會宣布楊如玉的婚事了。至少柴紹剛才說的一番話,就是隱晦地在說楊如玉也可以嫁入皇家。而且必定是要壓蜀王一頭的,而今能壓蜀王一頭,又不至于讓天下人覺得楊氏六房支持李恪的人選也只有一位,那就是太子。
柴紹謹慎,自然沒直接說出楊如玉可嫁給太子,但他這話已明了。可楊舒越卻偏生像是听不明白,徑直搖頭嘆息說︰「昔年,我體弱多病,墮馬之後,又落下病根兒,庸醫給我開的丹藥並不能藥到病除。賤內又在洛水田莊辛苦教養一雙小兒女,對我這長女甚為虧欠。因了沒至親做主,這親事一拖再拖,如今又隨我到這偏僻之所,實在是耽誤。我這父親,實在不稱職。」
楊舒越一番自責,楊如玉卻在一旁盈盈一拜,說︰「父母對女兒甚好,父親這般說,便要折煞女兒,平添女兒罪孽。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兒雖未曾草草出嫁,怕得是靜待良婿而已。」
楊如玉原本漂亮,又自小在楊氏祖宅養大。雖楊舒越裝病,秀紅把持六房,但她到底是楊氏嫡女,自是要上族學,學楊氏禮儀,琴棋書畫也不能少。于是,楊如玉除去昔年內心難平的心緒,舉手投足倒是十足的名門淑女,放到哪一大家族,都能擔得起當家主母。
如今,她盈盈一拜,說話頗為得體,不卑不亢,還寬慰父親。
柴紹也略點頭,心下感嘆弘農楊氏果然是別家望塵莫及的世家,這教養甚好。先前在長安,只因「神農計劃」以及當今陛下的擔心,楊氏六房這小女兒光華燦爛讓周遭的人黯然失色,便不曾注意這六房長女。如今看來,這般容貌教養莫說做太子側妃,就是做太子妃也是綽綽有余。
「玉兒是孝女,為父不說便是。」楊舒越又是一聲嘆息。
柴紹向來做事瀟灑,見此番景象,心中亦有些糾結,不知該不該繼續探查下去。李世民交代的是國家大事,說太子地位的穩定是江山社稷穩定之本,此次務必探查清楚楊氏六房之人,以及蜀王李恪的心思。
可如今探查一番,他只覺楊氏夫婦眉宇平和,頗具教養,實在不像是有野心之人該有之面相。而楊敏芝也沒有傳言中那般厲害,至于蜀王,似乎是魔障于情,實在不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君王該有的魄力。
柴紹想到此,如同當年心一橫,跟秀寧散盡家財,招兵買賣起兵長安那般,他也決定再任性一次。
「秀寧,我想若是你,定也會支持我這般做法吧?」他默默念一句。隨後便是哈哈一笑,朗聲道,「楊老弟莫要憂愁,你以為我這欽差大臣來此作甚?」
楊舒越大驚,問︰「豈不是查探鹽礦,考察格物院之籌備?」
柴紹搖搖頭,笑道︰「探查鹽礦、鹽井和考察格物院籌備,這是任何欽差皆可完成之事。陛下無須在我剛班師回朝,就將我匆匆打發至此。」
「呀,父親來此,竟有別的大事?」柴令武也故作驚訝。
李恪則是徑直詢問︰「姑父,父皇還另有指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