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天姿 第二百零三章 該露還是該藏

作者 ︰ 紫蘇落葵

這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就是江承紫一時之間,也不能回答。

她抬頭看在場之人。李恪蹙了眉,張嘉也是身子一凝,但依舊沒說話。至于姚子秋還是安靜得如一杯水,沒有任何波瀾。倒是楊清讓面上似在思索。

楊舒越則是顯出為難的樣子,很不明所以地向柴紹請教︰「這,在下不知陛下何意。若說從弘農楊氏出嫁,但先前老夫人讓我上任這縣丞一職時,曾說過,我楊氏六房算是分出去了。女兒出嫁,自是不敢勞煩祖宅。這麼一說,自是該從楊氏六房出嫁。只是——」

楊舒越說到此處,就打住了,似乎在斟酌字句。

「可是什麼?楊縣丞但說無妨。」柴紹詢問。

「我只是想到長女阿玉所嫁之人乃當今太子。若是從楊氏六房出嫁,未免太過寒酸。」楊舒越斟酌片刻,回答得猶猶*豫豫。

楊王氏一听,立馬就著急地喊︰「老爺,你切勿這般說。不知之人,還以為阿玉還未出嫁,你就在求潑天富貴。」

「我,我沒想這麼多。」楊舒越臉色變得十分不安,有點語無倫次地解釋,「柴將軍,我,在下,不是此意。只是陛下這,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

「二位不必多慮。陛下問此話,絕無他意。只想問二位想要從哪里出嫁,皇家好作安排。」柴紹馬上接話,隨後又安慰道,「就令郎與令嬡的才華,潑天的富貴也是實至名歸,楊夫人莫要擔憂。」

「不是擔憂。實則是此事不知如何會啊。稍有不慎,總是要留下閑言碎語。」楊王氏嘆息一聲。

柴紹亦點點頭,說︰「我明了二位顧忌。然此事乃兒女親事,實在不必顧忌太多。」

「其實也有兩全之法啊。」江承紫不動聲色良久,決定跳出來攪局,把這事揭過。

「阿芝莫要胡言。」楊清讓立馬斥責。

江承紫撇撇嘴,道︰「我如何胡言了?是你們想得太復雜。不就長姐出嫁麼?祖宗如何能忘?拜祖宗自是要做。但既是楊氏六房已分家,自然就要從我們六房出嫁呢。再說,就這格物院一建立,父兄擔了功名。格物院各種能許天下百姓富足生活的科技為嫁妝,誰還能說我楊氏六房寒酸,配不得東宮?」

「胡扯。越發不成體統。」楊舒越呵斥,立馬又對柴紹說,「阿芝聰穎,卻就是說話這般不管不顧。唉,此事,實在是傷透腦筋。」

「無妨,無妨。阿芝所言極是。楊氏六房出自弘農楊氏,即便不從弘農楊氏祖宅出嫁,亦要先拜過弘農楊氏祖宗。爾後,再從楊氏六房出嫁,甚好,甚好。」柴紹一邊贊賞,一邊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娃,卻又瞧不出任何算計的成分,那一雙真是世間罕見的干淨清澈,簡直是天真無邪。

原本剛才這句問話是要試探楊氏六房的立場。試探他們是否舍得跟一直在私底下蠢蠢欲動的弘農楊氏撇清關系,專心致志輔佐東宮。當然,他也知道舍棄家族庇護,獨自混跡官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楊氏六房縱使有驚天之能,也未必敢舍棄家族庇護,盡管先前陛下調查結果顯示楊氏六房在祖宅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多少人夢寐出自名門,即便不是出自名門,也想著法子與名門沾上親故,證明地位不低,背後有人。

如今,陛下是將一道難題丟到了楊氏六房面前。

柴紹不相信出自名門的楊氏夫婦不懂李世民提出的問題是什麼意思。他清楚這對夫婦定然也明了其中利害,因此說話才這般支支吾吾,猶猶豫豫。

這是棘手的問題。可是這女娃不知是童言無忌,還是頗有心機,竟然三言兩語就將糾結棘手的問題解答了。

是呢,楊氏六房已經分家,照例嫁女不必回祖宅。但做人不能忘本,總是要回祖宅拜過祖先,讓祖宅派人送嫁才可以。

柴紹忽然覺得這問題如此簡單,他與李世民先前還可笑地認為此話定然能探出楊氏六房的立場。到底是自己太復雜,還是小孩子看事情比較簡單?

他看著她那一雙眼,閱人無數的他實在看不出絲毫的算計呀。

「這,我們六房自是听陛下安排——」楊舒越欲言又止。

柴紹亦點頭,道︰「既然楊縣丞這般表態。那我就傳達陛下之意。先前,陛下考慮再三,也建議如玉姑娘從楊氏六房出嫁。」

「可晉原縣距離長安甚遠,這一路上耽擱時日太久,且這一路上也未必太平,怕是不妥吧?」一直坐在一旁不語的姚子秋詢問道。

柴紹笑道︰「姚二公子莫要擔心此事。兒女婚事,不急于一時一刻。再者,憑楊氏六房功績,二公子難道覺得楊縣丞還會在這邊陲小鎮繼續上任?」

「呀,听柴將軍此話,莫不是楊縣丞要升遷?」姚子秋驚訝地詢問。

柴紹沒回答,卻是拱手對楊舒越說︰「恭喜楊縣丞。陛下命在下帶來聖旨,過完新年,新任晉原縣縣丞就會前來上任。楊縣丞交接完畢後,務必于二月之前,趕到長安擔任工部侍郎右侍郎一職,負責格物院籌建專事。」

「真是要升遷了!恭喜伯父。」張嘉起身拱手祝賀。

一時之間,屋內都是恭賀之聲。

柴紹微微眯眼,不經意地又瞧了一旁喜笑顏開的小姑娘,完完全全就是個普通小姑娘。

這樣的小姑娘被傳得太神奇了吧?

柴紹略略蹙眉,想到啟程之前,李世民親自來府中神色凝重叮囑。關于帝王的制衡,關于父子親情,以及此女對大唐可能的影響。

或者是經歷了玄武門之變的他,有點草木皆兵,還是自己的段位太低?

他自從踏入蜀中後,就時刻謹慎,處處試探,就連平時不拘小節瀟灑行事的風格都改變了。可步步謹慎探查之下,他只覺得外界對此女的傳說真正是言過其實。她不過就是聰穎天真有著不平凡奇遇的小姑娘而已。

若說她跟別的小姑娘有所不同,那該是那一份兒靈動與聰穎和不拘小節的自然靈秀吧。是一個讓人一眼難忘的女娃,有三月江南煙雨的靜謐美,又有滿天繁星的璀璨,時而又覺得是陽春三月和煦的日光。

但說這樣的女娃會危及大唐,未免危言聳听吧?

也許,陛下見到她後,就會改變從前的看法了。

柴紹如此想,便越發急切地想這一年快點過去,待來年楊氏六房到了長安,他定要親自引了她見一見陛下。

柴紹思緒翻飛,全然忘了宣讀聖旨這回事。等待李恪禮貌追問︰「姑父,官員擢升一事,干系重大,不知聖旨何在?」

柴紹這才反應過來,哈哈一笑,說︰「我鮮少當欽差,實在生疏,生疏。」

他一邊自嘲,一邊宣讀了聖旨。

眾人皆跪下,待楊舒越接了聖旨供奉到祖堂之後,才七嘴八舌詢問其諸多事情。

比如,工部右侍郎的職位,從前可是沒有的。在隋朝才在設置了這一職位,但工部也只有一位侍郎。而今怎的分了左右。

柴紹則是解釋此乃陛下為格物院特設,認為格物院雖是獨立機構,但格物院建立以及運營等諸多事情會牽扯到工部。因此,便為格物院增設工部侍郎一名,專門管理格物院建立一事。

又比如,格物院各項審批。

柴紹對此也知之甚少,只是說陛下重視,大臣亦支持,格物院絕對不會被建為草台班子。

眾人皆放下心來,柴紹才又說如今大唐初定,各地還不太平,此番才將隴佑道上羌人老巢拔除,而突厥更是大患。也因此,怕格物院的建立,朝廷亦不能太鋪張浪費。

江承紫暗自月復誹,這李世民果然是人精,臨到頭這算盤還是打得響當當,大約是嘗到之前格物院所提議的籌集資金的甜頭,如今是想要他們在建立格物院上自行解決一部分資金。

「此事,我們已有心理準備。但請柴將軍轉達陛下,只要朝廷支持建立,我們必定不為朝廷添麻煩。」楊舒越回答。

柴紹搖頭,道︰「楊縣丞實在是誤會了。陛下之意是說,格物院建立怕不如想象中那樣快,畢竟朝廷經費緊張。如今在座皆非外人,都是有分寸的。我便與大家透個底。去年,突厥圍困長安,雖是陛下機智定下渭水之盟,但到底是恥辱。突厥亦將糧倉府庫洗劫個干淨。」

「這!」眾人一驚。

江承紫早就從歷史里知曉渭水之盟並非平等盟約,實在是突厥頡利與突利二人謹慎膽小不敢侵吞長安,懼怕大唐,又加上突厥是部落組合,不能上下一心,導致突厥後續部隊不足,才不得已退走,與李世民簽訂下渭水之盟。

這渭水之盟,表面上似乎是李世民智慧爆表,以少數的衛戍部隊抵抗住突厥野狼,且利用陰謀陽謀與突厥簽訂和平條約。實際上,是李世民不得不暗地里賠款賠糧,支付所謂的突厥出兵經費。

屈辱的真相,只有朝廷重臣知曉。天下百姓只當是天子威嚴,勇猛智慧,絲毫不知大唐的太倉府庫都已掏空。

不過,江承紫仍然在听聞此消息時,很配合地驚了一下。

「突厥趁我大軍征戰在外,長安嘩變,突襲而來,實則是用心險惡。他們這一筆賬,我們遲早要算,還要他們加倍還回來。」柴紹說到後來,話語越發擲地有聲。

江承紫久在軍隊,听到柴紹所言,竟也忍不住熱血沸騰,道︰「對,加倍還回來。不僅是他們的財富、領土,還有他們的子民,甚至他們的心。此後,都會歸順于大唐。」

她說得也慷慨,楊舒越掃她一眼,不悅地說︰「阿芝,你女兒家,莫論國事。如今,你不僅是我楊氏九姑娘,更是柴氏一族的嫡女。你義父義兄以及父兄族人,都在朝廷謀事,你得學會說話三思後行,考慮後果。」

江承紫嘟囔著嘴小聲嘀咕說︰「我義母也是女兒家,可巾幗不讓須眉。再說,我這話可是大唐子民的心聲,為何就說不得了?」

「你還頂嘴?」楊王氏低聲斥責。

「阿娘,我實話實話。你想想嘛,就拿如今這鹽礦來說,普天之下,就得我大唐才有。以後,我們格物院出品的東西,都得是稀罕物。大唐富足,萬國來朝,他們求還求不得呢。」江承紫撇撇嘴,又說,「若我將來文不行,我還可以橫刀躍馬,馳騁疆場。」

「哈哈哈,阿芝,我的女兒就該這樣。」柴紹一听,哈哈一笑,覺得若是秀寧還活著,生的女兒也該是這般。他倒是越來越喜歡這女娃,所以在楊氏夫婦開口呵斥之前,便先贊美一番。

「義父都夸我呢。」江承紫笑嘻嘻地說。心里想果然自己還是跟軍人相處要自在得多。

「那是給你面子,還不知收斂?」楊舒越斥責。

江承紫對著自己父親做了個鬼臉,惹得眾人大笑。柴紹也是笑道,問︰「阿芝,我听說你有習武?」

「是呢。習武可強身健體,可自我保護,亦可保護弱小。我認為我大唐子民,人人都該習武呢。」江承紫回答。

柴紹點點頭,說︰「你有此想法甚好。再者,我柴氏一族,無論男女也都是要習武的。我方才也瞧見你家後院木樁,與別處有些不同。不知阿芝習武可有章法?」

「我先前因魂魄弱,從師皆是打坐,餐風飲露,習武之事不曾學習。但有時也看師兄師姐們習武,招式卻又偏于修身養性,學來也只是內里的功夫,強身健體而用。若是與敵對壘,反而不適合。因此,我這些日子打木樁,也是瞎琢磨,有時也跟著大兄的教習師父練習。」江承紫回答。

柴紹點點頭,略有所思。江承紫料想這柴紹怕是要試探一下自己的功夫。

不過,他試探自己的功夫到底是何用意?

江承紫一時捉模不透,于是就猶豫若是被他試探,是該藏還是該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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